第十五章：相互救贖

　　2022年，夏。臨襄市變維大廈。

　　女孩站在二十九層天臺圍欄上，搖搖欲墜。

　　從物理學(xué)上來說，再傾斜十五度，她便會墜樓前往二次元。

　　但如果仔細觀察她，就會發(fā)現(xiàn)她雙目無神，顯得很呆滯。

　　一個將死之人，總歸是會有情緒的。

　　可女孩只是顯得渾渾噩噩的，宛若行尸走肉，像是某個被洗去了神智的藥童。

　　更奇怪的是……

　　她帶著兩部電話。一部電話被固定在了耳邊，另一部電話則不斷發(fā)出語音——

　　“嗨，siri，幫我撥打自殺危機干預(yù)熱線?！?p>　　約莫每三秒一次。

　　接受到了語音指令的電話，就會開始自動撥通自殺危機干預(yù)熱線。

　　女孩來到變維大廈頂端的這一路里，電話就不斷在發(fā)出這樣的聲音。

　　“嗨，siri，幫我撥打自殺危機干預(yù)熱線?！?p>　　一次次，這些聲音輕輕敲擊著女孩的耳膜，但并未給她帶來任何變化。

　　她還是拖著有些僵硬的步子，一點點走向死亡。

　　曾經(jīng)有想要自殺的人說，自殺干預(yù)熱線總是有十三個人排隊。也不知道為什么，這個世界那么多人想不開。

　　女孩的電話一直沒有打通。這無疑是一個極為愚蠢的辦法。

　　如果她真的很想活下來，那么她應(yīng)該將自己綁住，或者……找個人看住自己。

　　但那些做法其實都沒有意義。

　　她能做的事情，只有瞎貓去碰一碰死耗子。

　　這不過就是垂死掙扎，指望這群自殺干預(yù)中心的人，能喚醒自己……

　　就好比在溺水時，看到了一根水草，卻期盼著那不是水草，而豪華游輪拋出的繩索。

　　沒有人能喚醒自己，除了先行者。

　　因為女孩……正是一名挑戰(zhàn)失敗的先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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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一個先行者任務(wù)失敗，被強制自殺的過程里，非先行者無法干預(yù)。

　　而先行者一旦干預(yù)，就會牽扯進一場詭異的懲罰里。

　　女孩任務(wù)失敗，即將迎來自殺。

　　如果這個時候有先行者愿意阻止這場自殺……

　　那么這名先行者，就會在下次挑戰(zhàn)里，迎來極為惡劣的局面。

　　很有可能，先行者會迎來2.0之后的群魔亂舞的時代。

　　那是一個生還率極低，就算三階的高手也不敢輕易挑戰(zhàn)的時代。

　　但最糟糕的還不止如此……

　　假如這名拯救女孩的先行者，沒有完成這次挑戰(zhàn)……

　　那么他與女孩最終還是會死，且無法被任何人再度拯救。

　　簡單來說——

　　不去拯救女孩，死女孩一個。

　　拯救女孩，女孩死，救人的也會死。

　　這樣的局面，注定女孩孤立無援，哪怕在她活著的時候，她是眾星捧月的窺視者。

　　甚至還是稀有二階存在——天目者。

　　但都沒有意義。

　　任務(wù)失敗就會死，死了便不要拖累別人——

　　這幾乎是所有先行者們達成的共識。

　　所以得知這位天目之女即將死去，有人惋惜，有人悲傷，有人幸災(zāi)樂禍，但沒有人愿意營救。

　　每個人都想著，這位第一大勢力“未來之門”的先行者，必死無疑。

　　這一天的先行之聲里，很多人也都在留言感到遺憾。

　　但對于先行者們來說，一切終究會歸于平靜。

　　女孩其實也這么想的。

　　指望自殺干預(yù)中心能救下自己……那根本就是齊藤飛鳥和更慫離婚——毫無可能。

　　但就在女孩一只腳踏入鬼門關(guān)的時候……

　　電話忽然撥通。

　　這個世界確實是有無數(shù)巧合的，甚至可以說，巧合與必然本就是硬幣的兩面。

　　“你好，這里是自殺危機干預(yù)熱線，我是周白榆?！?p>　　電話里的男人一開口，溫柔的聲音像是被注入了某種魔力。女孩忽然涌現(xiàn)出強烈的求生欲，呆滯的眼神瞬間有了神采。

　　不多時，她竟開始嚎啕大哭，嘴里不斷念叨著：“對不起”“謝謝你”。

　　情緒激動，仿佛再次感受到人間的美好。

　　但人間并不美好，她一直都知道。她嚎啕大哭，只是因為活了下來。

　　而對不起，則是因為她很清楚，自己連累了一個人。

　　“我……我真的對不起……你有什么想要我做的嗎？”

　　“沒有，你只要好好活著就行?！?p>　　女孩哭的更加厲害。

　　這個人既然可以喚醒自己，那必然是先行者。

　　明明是先行者，卻完全不顧自己的安?！瓘念^到尾，這個男人甚至都沒有提到任何與先行者有關(guān)的事情，只是不斷安慰自己。

　　當然，也有一種可能，這個男人并沒有意識到，他救下了一個挑戰(zhàn)失敗的先行者。

　　可無論如何，都讓女孩涌現(xiàn)出強烈的負罪感。

　　負罪感讓女孩哭的越發(fā)兇狠，聽著男人的溫柔關(guān)切，她只能哭著說道：

　　“周白榆先生，我叫凌寒酥，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的。我希望……我們還會有再見的一天。我也希望你……不會遇到無法解決的困難！”

　　隨即，凌寒酥主動掛斷了電話。再不掛斷，她擔心自己會被負罪感淹沒。

　　二分二十五秒，通話結(jié)束。

　　電話那頭的周白榆，有些不解，他在接聽電話時，聽到了那種溺水之人上岸時，急促的呼吸。

　　仿佛驟然驚醒。

　　更讓他不解的是，這通電話的流程有些不對勁。

　　以往的電話，都是自殺者跟他說話很久，最后依依不舍掛斷電話。

　　但這次……女孩主動掛斷了電話。

　　像是做出了某種割舍一樣。

　　最后道別語，也不像是一個自殺者對拯救自殺者說的話。

　　但周白榆也沒辦法琢磨太多，擺在他面前的難題，讓他不得不提前離開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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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件事情并沒有結(jié)束。

　　許是因為在必死的局面里活了下來，凌寒酥忘記了一件事。

　　“糟糕……我不應(yīng)該那么魯莽掛斷電話的，周白榆先生救了我，但不代表我就真的可以活下來?！?p>　　“他會因為救下我，而遭遇一個極為困難的版本……如果他活不下來，那么我也無法活下來?！?p>　　啪！

　　凌寒酥氣得給了自己一巴掌。

　　身為窺視者的進階形態(tài)天目者，她背后的神明是知識與智慧之神，她天然就有著能夠獲取信息的力量。

　　“我明明可以……試著幫助他的，或許我可以提供一些情報的?！?p>　　“但我卻因為忍受不了那種負罪感，掛斷了電話?！?p>　　回過神來，凌寒酥很快調(diào)整了情緒，看著腳下川流不息的景象，她果斷打了一個電話回去。

　　但接電話的，卻不是周白榆，而是一個女人：

　　“你找周哥啊……很不巧啊，他剛剛離開了。住哪里？我們不知道誒，好像他最近新租了個房子……”

　　凌寒酥掛斷了電話，她并沒有問出想問的訊息。

　　她開始焦急：

　　“冷靜，冷靜，凌寒酥，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在周白榆進入下一次版本挑戰(zhàn)前，找到他?！?p>　　“為他提供足夠的情報，讓他能夠活下來，雖然幾率渺茫，但既然開始了，就不能放棄?！?p>　　周白榆如果死了，自己也還是會死。假如幫助周白榆活下來了……

　　那么自己和周白榆，恐怕就是第一例能夠“擺脫死亡規(guī)則”的人。

　　任何事情的第一次，都具備開拓性，也必然會引起轟動。

　　說不定以后，大家對于營救其他先行者，就不會那么冷漠。

　　不過眼下，有一個問題擺在了凌寒酥面前——

　　“我現(xiàn)在活下來了，在周白榆死前，我是不會死的。我要找到周白榆，并且詢問他前往的版本，為他提供信息支援……”

　　“我唯一能用的資源，就是公會資源，發(fā)動他們利用現(xiàn)實的影響力，一定可以迅速找到周白榆……”

　　“但那樣一來……周白榆先生的現(xiàn)實身份就暴露了。那會非常危險?！?p>　　在先行版本里，凌寒酥的id叫雪妖。

　　她的初始身份是特工，先行職業(yè)是窺視者，可以說是天選開局。

　　也是很多勢力爭相拉攏的天目者，大多時候，服務(wù)于先行者中第一勢力——“未來之門”。

　　但眼下，凌寒酥不能恩將仇報……

　　先行者現(xiàn)實身份暴露，慘遭橫禍的例子太多了。

　　所以凌寒酥陷入兩難，她只能果斷開始搜索“自殺干預(yù)中心”的住址。前往那個地方，找到周白榆。

　　這一天，對于凌寒酥而言，注定是無比忙碌的。她內(nèi)心充滿了歉意和使命感。

　　因為在她看來，這是一場自己與周白榆先生的雙向救贖！

　　沒有自己的幫助，周白榆先生——

　　絕對不可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