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這個時候,我都在等一個女人。
她是個很奇怪的人。每次都會花大價錢定做一把快劍,用來殺一個負心漢。可到了第二天,又會再花大價錢取消訂單。
次次如此,年年如此。
我喜歡這樣的客人。如果她不再給我講那個老掉牙的故事,也許我會更加喜歡。
果然,今年她又來了。
“老板,我要定做一把快劍,我要殺一個人?!?p> “要多快?什么人?”
“快到他死前可以來得及和我道歉,他是一個負心漢。”
我慢慢的斟滿兩碗酒,推給她一碗,聽她講那個已經(jīng)講了很多遍的故事。
“家父曾是武林盟主。我自小便備受寵愛,來往的都是各路豪雄,不覺間性子里有了些許男兒的張揚。
我喜愛在江湖游歷,身邊跟隨的都是各個門派的俊彥。
雖然他們總是對我百般獻媚,可我明白,他們看中的,其實是家父的勢力。
因此,對他們很不以為然。現(xiàn)在想來,他是不同的。
我們初相識,是在一個馬賊老窩。
我和幾個身手很俊的世家子前去剿匪。未成想,馬賊里有高手坐鎮(zhèn)。
同伴死的死,傷的傷。更有人跪地告饒。
馬賊發(fā)現(xiàn)了我是女兒身,露出了我至今也忘不掉的淫笑。
就在我萬念俱灰的時候,他出現(xiàn)了。他一襲白衣,笑容溫和,說不出的風(fēng)流倜儻。
更別提那一手'煙雨劍法',讓他使得出神入化。馬賊還未反應(yīng),便被盡數(shù)斬殺。
我問他的名字。他卻只是扶我起身,叮囑我行走江湖要注意安全,便瀟灑離去。
之后的江湖游歷中,我又多次遇險。
每一次他都恰到好處的出現(xiàn)。我本來對他頗具好感,可同伴讓我小心他的刻意接近。更是推測我們的多次遇險,是他別有用心的設(shè)計。漸漸的我便信了。
當(dāng)他再次出現(xiàn)幫手時,我大聲呵斥了他,讓他不要再繼續(xù)跟隨。
他有些黯然,沒說什么,就轉(zhuǎn)身離開了。之后,他再也沒出現(xiàn)。江湖游歷歸來后,父親不再讓我拋頭露面,開始安排我的親事。
這本就是女兒家的命,我沒有反抗。只是總會在夜深時,無端想起他溫和的笑。那夜,有仇人暗中下毒后,里應(yīng)外合,重傷父親。父親在親信掩護下,躍墻而逃。仇敵們惱羞成怒之下,在府中大肆屠殺。
我自知難逃一劫,想自殺以護清白之身,卻聽的前院響起了廝殺之聲。他又出現(xiàn)了。
敵人甚眾,不乏高手。他也打的頗為艱難。在他用一式'燕歸來'襲殺敵人首領(lǐng)之后,終于還是脫力倒在了地上。
他看向我,笑容溫和。
我猶豫許久,走上前去。我感激他的挺身而出,也警惕他的無故出現(xiàn)。所以便冷聲警告:'父親不時便會回來,勸你不要有其他想法,也莫再跟隨我。'他的笑容漸漸消失,僵硬的臉上閃過些許無措。
沉默良久,他艱難起身,再次溫和笑道:'十年前,你在胡月鎮(zhèn),給了街角乞兒一個饅頭。那是他這輩子吃的第一個饅頭。也是最好吃的一個饅頭。今日,他將饅頭還你了'然后便一瘸一拐的離開了。我后來四處打探他的消息,卻一無所獲。
直到五年前,昆侖派少掌門新婚大典上,我再次見到了身系紅花的他。那天的陽光有些刺眼,我眼睛有些模糊,看不清他臉上是否還掛著溫和的笑?!?p> 女子一口干掉碗里殘余的酒水,搖搖晃晃的出了門。
我知道,她也知道,就像那把做不出來的快劍一樣,她在等一個永遠也等不到的人。
亦或許,她想殺的那個負心人,是她自己。
門外,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