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穿透預兆（2）
兩只貓走遠后，刺爪看向罌粟光，邁開腳步跟在她身邊，腦子里飛速組織語言。但罌粟光先開口了：“你要問我什么？”
“嗯？”刺爪疑惑地眨眨眼，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我要問？
姜黃色母貓笑道：“燼爪剛剛跟我提到，你跟她換了給薔薇束抓虱子的日期。還有主動來加入捕獵隊，這可不是你的風格?！?p> 刺爪于是省去鋪墊：“石尾和我是什么關系？”
“你知道石尾？誰告訴你的？”罌粟光沒有等她的回答，“這件事，等你長大了，晨蔭自然會告訴你。”
“為什么還要等？”刺爪身上的毛發(fā)豎立起來，“星族在上，為什么我不能知道關于自己血親的事？這是什么不可告貓的秘密嗎？”
“你真的要知道？”罌粟光的黃眼睛靜靜地看著她。
“當然！”
“你必須保證不告訴其他貓，我才能說?！?p> “快說吧，我不是幼崽！”
罌粟光停下腳步：“石尾是你的親生父親?！?p> “什么？”刺爪震驚地盯著她，只感覺腦子被一道雷電劈中，失去了處理信息和思考的能力。
罌粟光的語氣里居然有些失望：“你都知道石尾是你的血親，都知道這件事現(xiàn)在不好跟你說了，難道對此還沒有心理準備嗎？你沒聽錯，石尾就是你的親生父親。”
刺爪的腦子慢慢恢復了轉動，呼吸開始緊促：“我確實這么想過……但是，那花楸池……？”
“你母親當然是愛花楸池的，你看到的不是假的?！?p> “那她不愛石尾？如果她不愛石尾，又為什么要和他生下我和火爪？”
“我沒有說她和石尾就完全沒有感情?！崩浰诠馐崂碇厍暗拿l(fā)，解釋道，“事實上，晨蔭一開始和花楸池是關系是最好的，但后來不知道因為什么事情，他們出了矛盾，分開了。這時候石尾又開始追求晨蔭，而晨蔭答應了。他們結為伴侶不久，晨蔭就懷孕了。石尾死于意外沒兩天，花楸池就和晨蔭又在一起了?！?p> “然后他就成了我們的父親？”
“是的。”罌粟光點點頭，“當時我也在育嬰室，經常和你母親聊天。我發(fā)現(xiàn)她總是很苦惱，但并不是苦惱于懷了孕不能履行武士職責之類的事。而石尾死后，她和花楸池成為伴侶，就開心起來了——”
刺爪感到喉嚨被掐緊了：“你的意思是，當時她雖然是石尾的伴侶，也懷了他的孩子，但她其實更愛花楸池？所以，幸好石尾——我的親生父親——死了？”
“你別這樣想。你也看到了，花楸池對你和火爪，與有血緣關系的父親并沒有區(qū)別，他和晨蔭都在全心全意地為你們著想——”
刺爪眼前又浮現(xiàn)出在月池見到的石尾，心里刺痛起來?！暗@是假的，我以為花楸池是我的父親，但他不是，他們騙了我，他們甚至沒給我提到過石尾的名字！”作為一名父親，活著時沒有機會親自養(yǎng)育幼崽，死后連一個名分都得不到，甚至當自己的孩子已經在眼前，看出彼此之間的血緣關系時，也不能相認！
罌粟光瞇起眼睛，往刺爪身邊靠了一步：“刺爪，你別激動。你覺得你是在父母的關愛下成長來的快樂，還是在父親早早死亡，而母親又找了另一位伴侶的心理陰影下成長來的快樂？是，他們對你隱瞞了一些事，但花楸池對你們的感情、在你們身上花費的心思不是假的，你難道能說他不是你的父親嗎？”
罌粟光頓了一頓，見刺爪沒有反應，又補充道：“刺爪，你活在這個世界上，不可能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而說謊或隱瞞實情也并不都是罪惡甚至不可原諒的。晨蔭和花楸池并不是想要傷害你們，而他們也的確給你們提供了快樂幸福的童年，這難道還不夠嗎？”
“他們是開心了，那石尾呢？”刺爪退后一步，琥珀色的眼睛怒視著罌粟光，“如果因為什么‘不是想要傷害我們’就可以隨意進行欺騙，那么大家都為了能吃飽喝足的生活去當寵物貓好了！”她想起現(xiàn)在是傍晚，晨蔭和花楸池大概就在樹林里散步，“我現(xiàn)在就去問他們，我要知道他們究竟是怎么想的?！?p> 罌粟光立刻向前一躍，擋住刺爪的去路：“不行，你不能去。如果不是看你已經快猜出來了，我是不會告訴你的。你不該知道這件事。你剛才也答應了我不會告訴任何貓?！?p> 刺爪不耐煩地往旁邊滑步，但她每走一步，罌粟光都會跟上來擋住她。刺爪焦躁地揮甩尾巴，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自己成功脫身找到花楸池和晨蔭的畫面——她知道，這就是將要成為現(xiàn)實的未來。她只要按照看到的去做就行。
“別攔著我！我必須找他們問清楚?！贝套Φ秃鸬?。
罌粟光的反應和她在腦海中看見的一模一樣：“不行，好好想想我的話——”
刺爪在心里對罌粟光道歉，抬起頭冷笑道：“然后配合他們，假裝開心地生活在一個謊言里么？那我寧愿像燼爪和楓爪一樣——至少他們不用以為一只別的貓是自己的父親！”
罌粟光渾身一僵，黃眼睛里顯出受傷的神情。刺爪顧不得愧疚，抓住機會，使出來自月池的力量，三竄兩跳便像老鼠逃脫鷹的目光一樣跑出了導師的視線范圍。
刺爪看到的未來中，自然也包括行進路線。腳掌快速蹬在地上，很快就開始酸痛，但刺爪的速度絲毫沒有慢下來。她的身影在樹林里飛速穿梭，在預兆的引導下，神奇地與不少樹擦肩而過，而不是狠狠撞上去。
每離腦海中的花楸池與晨蔭近一尾的距離，刺爪心中的怒火就升起一丈?；ㄩ背卦谂愠渴a散步，而現(xiàn)在晨蔭肚子里的幼崽才是愛情的結晶，而她和火爪只不過是誤會的產物，親生父親在母親的眼里連被提到的必要都沒有！星族難道賦予了父母在至親問題上隨意欺騙幼崽的權利嗎？
再次闖過一叢灌木后，刺爪猛地剎車，但由于慣性還是滑行了好幾尾遠才停下。她粗重地喘息著，甩掉腳掌上沾的泥土，抬起頭看眼前兩只面色驚詫的貓。
花楸池上前一步：“刺爪？”
刺爪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控制住怒氣，讓說出來的話不至于像瘋狗咬貓：“我知道了一些事，”她勉強擠出這幾個字，“來問你們?！?p> “怎么了？”花楸池聽出了她聲音里的不對勁，擔憂地上前，但刺爪像躲避綠咳癥一樣，向后避開了他的口鼻。
花楸池只好退后一步，綠眼睛疑惑地看著她。
刺爪把爪子插進地里：“你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灰色虎斑武士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下來，眼神也變得冰冷。幾個心跳的沉默后，他開口了，但聲音和石頭一樣不帶感情：“你是說，你覺得我還不配當你父親？”
“我……”在花楸池冰冷的目光下，刺爪感到恐懼如潮水般涌遍全身，幾個心跳前還在升騰的怒火被蓋得嚴嚴實實，腦子里的那番話像烈日下的露珠一樣消逝不見。
花楸池站直身子，居高臨下地俯視她，語帶嘲諷：“你覺得我還不如那個沒照顧過你的父親嗎？”他瞇起眼睛，“因為他遺傳給了你這身皮毛，讓云雀星和飛足對你另眼相待？”
他頓了一頓，見刺爪只是呆呆地盯著地面，鼻子里發(fā)出嗤的一聲，轉身繞開晨蔭，往營地的方向走去，喃喃道：“我就養(yǎng)出了這樣的孩子？”
如同閃電劃過腦海，昨晚看到的畫面清晰地出現(xiàn)在眼前。一陣驚慌攥住心臟，刺爪猛地抬起頭：“你不能走，你會死的！”
花楸池緩緩回頭，刺爪竟在他眼里看到了厭惡?！澳氵€會威脅我？”他厲聲吼道，一甩尾巴便向樹林飛奔而去。
刺爪注視著他的背影，渾身上下止不住地顫抖。晨蔭看她一眼，失望氣憤又無奈地嘆了口氣，動身去追花楸池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起身離開。刺爪幾乎無意識地走著，跌跌撞撞地走到營地的入口前，突然聽到一聲：“停！”
棕色學徒抬頭，發(fā)現(xiàn)是罌粟光。她觸電一般地移開目光，看向地面，喘著粗氣，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罌粟光沒有追問，只是把一個東西拋到她面前。刺爪定睛一看，是捕獵剛開始時自己抓到的老鼠。
“帶上再進去?！彼届o而簡短地說，帶著自己的獵物先走入營地。刺爪心里感激混雜著愧疚，叼起老鼠跟了上去。
“你們回來了？”一進營地，就聽到蝰蛇伏的聲音。黑色的副族長看見她們帶來的獵物，滿意地點點頭，問，“其他的貓呢？”
“我們是分頭行動的。”罌粟光回答，“他們應該還想著帶更多獵物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