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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川白繡

重逢,在望京(一)

西川白繡 唐糖妖狼 4734 2022-09-18 12:13:52

 ?。ń裆?p>  民間傳言多不可信,可白霜心里清楚,很多事情都是真的。

  比如她與鎮(zhèn)國公之間,雖未曾有染,但卻彼此傾心;比如先皇白宏,也的確是死在她的鴆酒之下。

  帶著零散的記憶多次輪回,白霜對每一世的“父親”都有著異樣情緒。

  似愧疚、似恐懼…,直到這一世,老來得女的父親,給了白霜最舒適,最優(yōu)渥的成長環(huán)境,初次感受父愛的白霜,這才嘗試著去接受一些新鮮事物。

  最是無情帝王家,那一世的她盡管貴為皇太女,卻依舊無法掌控自己的人生。她的父皇,白宏不僅從未將這個女兒視為接班人,甚至一度想讓白霜與蕃族和親,以保邊疆幾十年太平安康。

  她覺得諷刺又可笑。

  自小,她便被送去西川最北的北楓郡,即便她是長女,即便群臣反對,也無濟(jì)于事。似乎在白宏眼里,只有次子白靈才有資格繼任皇位,哪怕代價是廢長立幼,他依然不管不顧地將白靈當(dāng)做第一順位繼承人來培養(yǎng)。

  北楓郡也被稱為楓郡,那不是一個適合成長的地方,天寒地凍戰(zhàn)火不斷,蕃族始終對西川的北方虎視眈眈。從唐墨那一代開始,御敵之爭從未停止。

  幾乎每一代的唐家人,都有為國捐軀者,“驅(qū)除韃虜,死保北方”也成為了唐家的祖訓(xùn)。

  北楓郡民風(fēng)彪悍,地方軍的驍勇毫不亞于中央軍團(tuán)。這一世,擔(dān)任北楓郡郡守的是唐秀宸,十八歲那年,其父歿于北方戰(zhàn)場,爵位、封號、官職均由他繼承,守護(hù)帝國北方的重?fù)?dān)也落在了他肩上。

  也正是在這一年,十三歲的白霜被送至楓郡郡守府,郡守亡故,北楓動蕩不安。

  在圣旨當(dāng)中,白霜作為皇太女,白宏希望她的到來能在最大程度上穩(wěn)定軍心,給予楓郡百姓足夠的信心和安全感。

  可事實又哪會如此。

  他與她的初次見面,是在楓郡北方的校軍場。彼時,郡守亡故,軍心渙散,需要有人穩(wěn)住局勢,同時用一場勝仗,震懾住北方的蕃族。

  十八歲的唐秀宸自小就懂,他身著甲胄,坐于馬上,臉上雖還有未褪盡的稚嫩與青澀,但卻有股子堅定和執(zhí)著。從小耳濡目染,唐家祖訓(xùn)早已被其牢記于心,為了北楓的百姓,為了偌大的西川,即便刀山火海,亦義無反顧。

  與白霜同往的是堂兄白子隱,西川皇宮的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是照顧還是監(jiān)視?恐怕只有白宏心里清楚。

  他欲率軍出征,她欲隨之同行。他不肯,她堅持。

  校軍場前,這個手握六十萬重兵,且年長五歲的男孩,對面前的女孩毫無畏懼,哪怕未來她將會成為西川的新君主。

  在他所受的教育中,百姓為上,社稷次之,后為君王。

  初次見面,就鬧到了這般,白霜又添了幾分頭疼。無奈,唐秀宸只得妥協(xié),揚了揚鞭,指揮侍衛(wèi)隊,無論如何確保她的安全。

  早前在皇宮,白霜的護(hù)衛(wèi)也不曾如此嚴(yán)謹(jǐn)。望著天寒地凍的北楓郡,心中竟生出些許溫暖,這感覺在心底,一埋便是十?dāng)?shù)年。

  ……

  白霜搖頭而笑。

  工作之余,很難有這樣的機會故地重游。

  緩緩踱步,這一處的石碑中,以玻璃嵌入一張刺繡,這種名為“白繡”的刺繡,近乎絕跡,只有下方寥寥數(shù)語的介紹。

  此時的南京正處雨季,方才晴空萬里的天氣,頓時小雨連綿,雨雖不大,打在身上卻讓人不太舒服。

  白霜四處望去,找不到避雨場所。忽然,一把雨傘出現(xiàn)在她的頭頂,隨后一個聲音從傘下傳出:

  “從古至今,刺繡當(dāng)以‘蜀繡、蘇繡、湘繡、粵繡’為主,蜀繡更是被譽為各大名繡之首。只是人們不知道,當(dāng)時可與蜀繡并駕齊驅(qū)的白繡,已近乎絕跡,可惜了這項技藝,也可惜了那個王朝?!?p>  是他!?

  白霜回頭,撐傘那人穿著淡青色的襯衫,筆直的西褲將其身型的修長襯托出來。盡管多次輪回,但他的聲音、樣貌卻幾乎未變。

  她看著他,良久,身形未動,也不曾言語。

  似乎過了很久,久到漫天飄舞的小雨都已經(jīng)散去。白霜站在唐秀宸面前,展顏一笑,后者緩緩收起雨傘,望著眼前的女子,眼神復(fù)雜,似乎想起了什么,似乎又有些模糊。

  “你好,我叫…”男子伸出手,禮貌性的打個招呼。

  “唐秀宸?!薄霸谀?。”

  一個名字從她嘴里脫口而出,他的回應(yīng)亦是如此。

  “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男子有些不解,不解為何眼前的女孩知道自己的名字,不解為何自己脫口而出的會是那兩個字。

  “哥!這是緣分??!想那么多干嘛?”女子的笑聲從一旁傳來。

  白霜這才注意到,原來男子身旁還站有兩名女子,說話的女子站在左邊,正含笑看著她,笑的美艷如花;右邊那位女子身著淡藍(lán)色T恤,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清清冷冷的氣質(zhì)愈發(fā)出眾。

  聞言,白霜也是一笑,先是握了握唐秀宸的手,隨后沖著她們伸出手來。

  “你們好,我叫白霜?!?p>  “唐秀宸”、“韓鳳妍”、“唐青冉”。

  萍水相逢,卻很熟絡(luò)地相互打招呼,白霜心中感嘆,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竟如此神奇。而且,她終于再遇到他了,在那一世失去一切之后,似乎眼前的男人,已經(jīng)是她的唯一。

  盡管對方不知道,但我依然記得你們。鳳池、青染、還有……唐秀宸,這一世,不知你們是否還記得我?

 ?。ㄇ笆溃?p>  在北楓郡生活了五年,十八歲的白霜被接回皇宮,西川的皇太女已經(jīng)過了行及笄之禮的年紀(jì),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待在遙遠(yuǎn)的北方。

  迫于壓力,白宏下旨將白霜接回望京。

  那一晚,白宏于宮中設(shè)宴,親自為白霜主持及笄之禮,并大赦天下,宴請眾臣。西川一十三郡的郡守和郡尉悉數(shù)到場,他登基后,還是第一次如此熱鬧。

  甚至人們覺得,白宏已經(jīng)有了傳位于太女的想法。

  只可惜,酒無好酒,宴無好宴。

  白宏借著酒意興致勃勃地昭告群臣,將會安排白霜以西川公主的身份與北方蕃族進(jìn)行和親,如此一來,帝國北方將在未來幾十年內(nèi)永享太平。

  “霜兒對父皇的安排可還滿意?”白宏望向白霜的眼神中,找不到半分親情。

  群臣嘩然,唐秀宸更是眉頭緊鎖。

  他抬起頭來,望向白霜,后者眼中沒有絲毫的驚訝,似乎對這一切早有預(yù)料。小姑娘笑盈盈地點了點頭,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絲決絕。

  見狀,白宏臉上的笑容更濃,他端起剛剛被侍女斟滿酒的金樽,望向下方的群臣:“霜兒如此大義,父皇甚感欣慰!愿天佑西川,保我西川永享太平!”

  “天佑西川,永享太平!”群臣附議,紛紛端起酒杯。

  白宏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剛欲說話,卻眉頭一緊。緊接著,他感覺到天旋地轉(zhuǎn),腹中好似火燒,隨后一頭栽倒在面前的龍案上,七竅流血,當(dāng)場身亡。

  陛下駕崩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在場的所有人目瞪口呆,不知過了多久,左相魏征突然站起身形,發(fā)瘋一般跑上前去。

  魏征撲通一聲跪倒在白宏的龍案前,小心翼翼探了探白宏的氣息:“陛下…陛下駕崩了!”老頭子再控制不住,跪倒在龍案前,放聲痛哭。

  聽聞左相的話,在場眾臣皆嘩然,剛剛還在一展宏圖的陛下竟被毒酒害死了?

  還沒等眾臣做出反應(yīng),以白子隱為首的禁衛(wèi)軍突然闖進(jìn)大殿,白子隱抽出佩劍,振聲喝道:“今日在場之人,任何人不得擅自離開!”

  白子隱倒提著佩劍,一步一步向上方走去,目光死死盯著白宏身后的侍女。

  侍女見狀,慘然一笑,回手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反手將其對準(zhǔn)自己的心臟,獰聲說道:“白宏老賊昏庸無道,害我全家六十四人命喪黃泉!今日終于大仇得報,大仇得報!哈哈哈哈哈!”

  說罷,侍女將對準(zhǔn)心臟的匕首狠狠刺了下去,鮮血噴射,頹然倒地。

  眾臣驚恐,這才反應(yīng)過來,竟是皇宮之內(nèi)混進(jìn)了細(xì)作,在陛下的酒中下了毒。

  始終盯著白霜的唐秀宸瞇了瞇眼,在場眾人依然保持理智的不多,唐秀宸是其中之一。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白霜也轉(zhuǎn)過頭來,與其對視,臉上掛著淡淡的嘲諷,似笑非笑。

  “這小丫頭瘋了吧?”唐秀宸表面不動聲色,心里暗道。

  這一世,他依舊是這個國家最堅定的守護(hù)者,無論王朝更迭還是歲月更替,他和他的家族,心系的永遠(yuǎn)是西川百姓。

  官位傳承、爵位世襲,這一世,他是北楓郡的郡守,承侯爵位,封號鎮(zhèn)北將軍,手握六十萬楓軍。

  放眼整個西川,能夠同時擁有上將軍的封號、侯爵爵位、三品官職,并且掌控大軍的人,除了唐秀宸再找不出第二人。

  五年來,他幾乎是看著白霜一點點長大成人,對于她心中的恨意,他恐怕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今天的這出鬧劇,以及白霜的登基,讓他有點猝不及防。

  看樣子,白子隱和白霜已經(jīng)是串通好了,在白子隱和禁衛(wèi)軍的脅迫下,白霜沒給眾人留出任何反應(yīng)的時間,便依仗著自己太女的身份,強繼天子之位。

  即便白宏的很多心腹都知道,前者始終想傳位于次子白靈,但暴斃的白宏沒有留下任何旨意或者手諭,反應(yīng)不及的眾臣,只能順?biāo)浦郏瑢姿蜕匣饰弧?p>  登基后的白霜,第一時間接管了各中央軍統(tǒng)領(lǐng)手中的半塊兵符,將兵權(quán)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此外,她還安排白子隱兵分兩路,分別控制住白靈、白寒,以及主管都城守衛(wèi)的中衛(wèi)司。

  短短數(shù)日,望京天翻地覆。

  每天十二個時辰均有成群結(jié)隊的禁衛(wèi)軍在都城巡視,在白霜的旨意下,白靈和白寒被發(fā)配至遙遠(yuǎn)的上承郡和石丘郡,封為親王的同時,削去一切官職,爵位也降至子爵。

  沒有任何權(quán)利在手的白靈和白寒,此生已然被軟禁在二郡。對于自己這兩個弟弟,白霜已經(jīng)是網(wǎng)開一面了,他們終日在背后欲置她于死地的勾當(dāng),她心知肚明。

  西川十支中央軍團(tuán),副統(tǒng)帥以及兵團(tuán)長進(jìn)行輪調(diào),避免軍中結(jié)黨營私、軍權(quán)與聲望過于集中。

  那些白宏生前的擁躉、二位皇子的派系者、還有那倒霉的中衛(wèi)司司長,最終以各種罪名,落得了家破人亡的結(jié)局。

  一朝天子一朝臣,以鐵血手腕迅速鎮(zhèn)壓朝野,也使得白霜在最短時間內(nèi)坐穩(wěn)了皇位。

  幾日前,望京皇宮,未央閣。

  一位身著蟒袍,看上去只有五十多歲,卻須發(fā)皆白的男子跪在大殿中央。

  未央閣的龍案后,端坐一女子,此人身姿窈窕,穿著極其合身的淡白色龍袍,頭上未戴任何配飾,三千青絲如瀑般散落下來,坐在那里頗有風(fēng)范。

  向臉上看,小姑娘不到二十的模樣,柳眉鳳目,冰肌玉骨,精致的臉蛋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增一分則肥,減一分則瘦,隨意散落的三千青絲,在其威嚴(yán)之下又添一絲慵懶。反差的氣質(zhì)結(jié)合在一起,女子美得恰到好處,亦美得驚心動魄。

  美人在前,大殿中卻無一人膽敢直視,因為她是西川的新晉天子,一位有著鐵血手腕,踩著累累尸骨登上皇位的女皇。

  “沈大人,你還有何話說?”

  女子話音剛落,跪在大殿中央的沈毅身子一震,隨即垂下頭來,緩緩向前叩首。也不知過了多久,沈毅抬起頭,對上白霜的眼神,臉上有的只是平靜與從容。

  “回陛下,臣自十五歲起,任中衛(wèi)司司長一職。四十余年,受盡皇恩。如今先帝西去,臣,自當(dāng)隨先帝同往,以死報皇恩。”

  白霜站起身形,理了理身上的龍袍,隨即從身旁宮女手中的托盤上拿了一壺酒,她端著酒壺,緩緩走下臺階,來到沈毅面前,站定。

  良久,白霜蹲下身子,直視跪在自己面前的沈毅。

  望著后者斑白的須發(fā),白霜心中竟也生出一絲酸楚,眼前的人算是朝中為數(shù)不多看著自己長大的元老,如此一位對西川忠心耿耿的重臣,若非迫不得已,她又怎么忍心將其賜死?

  只可惜,你對一生忠于父皇,無法輔佐于我。

  沈毅抬起頭來,看到白霜微微泛紅的眼圈,心中五味雜陳?!俺迹粫尡菹聻殡y?!蹦抗庖晦D(zhuǎn),他看向白霜手中提著的酒壺,那酒壺純金打造,雕龍畫鳳,上嵌寶石,精美至極。

  沈毅從白霜手里接過酒壺,渾濁的老淚在眼中生成:“想必,這定是陛下賜給臣的御酒?既是御酒,那一定是好酒!”

  他改跪為坐,盤膝坐于未央閣的正中心,提起酒壺,放在鼻子下仔細(xì)嗅了嗅。

  撲鼻的酒香環(huán)繞,沈毅幽幽笑了,同時眼淚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老頭子身形顫抖,緩緩?fù)虼蟮钗鱾?cè),顫聲說道:“承蒙陛下栽培,老臣深受皇恩!今日陛下已去,臣愿隨陛下共赴黃泉,以死報答陛下的知遇之恩!”

  說罷,他不再猶豫,提起酒壺對著壺嘴狂飲,將壺中酒一飲而盡。沈毅抹了抹嘴角的酒漬,看著白霜,笑呵呵地說道:“陛下所賜御酒,果然是好酒!”

  白霜眼睛微瞇,深吸口氣,隨即緩緩轉(zhuǎn)過身去。

  不一會兒,沈毅腹中傳出咕咕的聲音,一股烏黑色的血水從他口中噴出。沈毅再無法維持坐姿,緩緩癱倒在地,瞳孔也逐漸放大,臉上迅速蒙上一層死灰,血水順著他的嘴角滴滴答答地流淌出來。

  至死,沈毅的目光都朝向西方,數(shù)十載的榮華富貴,不過云煙罷了。

  聽到后方的聲音,白霜身形微僵,良久,一滴淚順著她的眼角滑落,隨即消散于無形。

  不知站了多久,白霜緩緩抬起手:“傳朕旨意,追封沈毅大人公爵位,號…忠毅公。另,沈大人之家眷,統(tǒng)統(tǒng)打入死牢,交由都衛(wèi)司處置?!?p>  說罷,白霜轉(zhuǎn)過身,緩緩向殿外行去。從頭到尾,她都未看沈毅的尸體一眼,心中有的,只是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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