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夜襲
大草原上,長河落日,炒兔同一名滿桂的屬夷親兵一道騎馬歸來。
看他們的打扮,仿佛都是附近小部落的普通牧民。
翻過一個小坡,赫然是一片埋伏于此的明軍,為首者虎背熊腰,花白頭發(fā),正是滿桂。
滿桂略有些心急的走上前去。
“如何?應(yīng)昌城高嗎?”
炒兔搖頭,拿出腰袋里的水囊喝了一口,“不甚高,但同歸化城一般,都是青磚筑成,結(jié)實得很,外面還有土墻?!?p> 滿桂皺起眉頭,“這么難搞?豈不是必須得動用火炮才能攻下?!?p> 炒兔點了點頭,“不過,束布的這怕死鬼去互市帶走了一般的戰(zhàn)力,現(xiàn)在應(yīng)昌老營里,剩下的也不過是兩三千能戰(zhàn)壯兵而已。”
“大帥,如果你信得過我,我只要帶一千本部人馬,就能夜襲為你打開城門,燒了他們的積蓄!”
滿桂開懷道,“你我都是蒙古人,我怎么會不信你呢?”
“只是此次乃圣上欽旨,干系重大,不容有失?。 ?p> 滿桂看向一旁長身赧面的左良玉,“左參將,我素聞你雖不識字,但性情勇猛,是遼東軍中有名號的武弁。此次先登之功,便讓與你如何?”
左良玉向來是個求上進的,興奮的拱手領(lǐng)命道,“總兵大人有令,標(biāo)下敢不從命?!?p> 炒兔在一旁笑而不語,卻沒想到滿桂又對他說道,“炒兔,我這里也有一件功勞予你。”
“一旦城破,三十六家勢必有人要往束布的處報信,還有人會往北而去,通知喀喇沁在外游牧的小部落和建州?!?p> 滿桂神情嚴(yán)肅道,“我予你兩千騎,不管你怎么做到,絕不能讓城中消息透露分毫?!?p> 炒兔肅然領(lǐng)命,又有些不放心道,“滿帥,你就不怕我借此機會,帶著部下逃亡?”
滿桂哈哈大笑,“天下之大,你們科爾沁人又能逃到哪里去?是逃去建州,還是逃去虎酋(林丹汗)那里去?!?p> 炒兔沉默,滿桂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接下來去安排馬步炮各營進食,準(zhǔn)備入夜進軍。
為了避免應(yīng)昌老營里發(fā)現(xiàn),滿桂他們埋伏的地方離城池足有十里之遙。
也還好喀喇沁三十六家并沒有安排哨騎的嚴(yán)格軍事紀(jì)律,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
左良玉領(lǐng)著昌平軍在前,炮營居中,滿桂與炒兔帶領(lǐng)騎兵護衛(wèi)兩翼,只是讓馬兒銜枚小跑。
大軍前面隱約有無數(shù)石頭,像城市,但又不是城市,滿桂有些緊張,忙問道炒兔,“前方可就是應(yīng)昌城?”
炒兔無奈笑道,“那是阿斯哈圖石林,是應(yīng)昌除了溫泉外有名的一景。滿帥莫非未出過塞,連這里也不曉得?”
滿桂嘿嘿一笑,“我雖是蒙古族,但自幼為登州軍戶,成年以后便在遼東當(dāng)兵吃糧,這里卻是從未來過?!?p> 炒兔一聽,來了興趣,“你既然是蒙古族,如何能出生在內(nèi)地?我知道喀喇沁、廓爾克這些守邊屬夷,都是世世代代生于斯長于斯的?!?p> 滿桂耐心解釋,“我與他們不同,當(dāng)年洪武爺橫掃宇內(nèi),無論出身何種族,但向我大明臣服,都能授職安置,成為軍戶?!?p> “蒙古也好,女真也好,只要忠于大明,立下功勞,都會有個出身?!?p> 炒兔哦了一聲,好奇問道,“女真不是正和大明敵對,難道這種情況下,大明也敢用女真人?”
滿桂不屑道,“那黃臺吉還敢重用漢人,為何我大明就不敢用女真人。”
“你們包圍京師的已巳之變,我身邊就有同僚黑云龍,乃是海西女真貴人出身,與老奴有血海深仇。”
滿桂所說對炒兔而言頗為新奇,他正在沉吟,突然扯住滿桂道,“滿帥,可讓步卒停止前進,我聽到前方似有大量馬隊奔馳?!?p> 滿桂身處敵國,心里也是頗為警覺。
聽到炒兔示警,立刻便讓親兵提醒前面的步卒停下隱蔽,又派出斥候查看動靜。
不一陣,左良玉從前陣過來,微微發(fā)慍,“總兵,為何要停下?喀喇沁人左右不過兩三千騎。我部有馬軍炮軍掠陣,覆手就可將其滅亡。”
滿桂一反之前親和,“兵法云,禍莫大于輕敵。喀喇沁雖有兩三千騎,焉知束布的會不會突然歸來?其他部落是否就在附近?未了解敵情之前,一概不得妄動!”
左良玉不敢回嘴,看到炒兔正趴在地上,耳貼地面,用傳統(tǒng)方法探聽敵情,出言嘲諷道,“如何,聽到對方有多少兵馬?”
炒兔抬起頭來,面色凝重,“不清楚,但如此大的動靜,至少有萬騎之多?!?p> 滿桂和左良玉一噎。左良玉更是反詰道,“下午時還是你說只有兩三千兵馬,怎么又冒出了萬騎?”
炒兔面色漲紅,只是看向滿桂。
滿桂思索片刻,便向左良玉道,“全軍著甲,準(zhǔn)備迎敵?!?p> 他又補充道,“我軍出塞,束布的絕不可能提前得到消息。要想伏擊,也不會等到現(xiàn)在。因此對方就算有上萬兵馬,也是臨時湊出,絕不是我們的對手。你等小心約束部眾,不要大意即可?!?p> 左良玉此時也無心再做口舌之爭,匆匆自回本陣。
正當(dāng)嚴(yán)陣以待之時,斥候回來了。
“總兵大人,原來是應(yīng)昌城有一千人不知為何半夜出城了,還帶著大量的牛羊牲畜,聲勢浩大。不過并不是往我們這個方向而來。”
滿桂有些詫異。身旁的炒兔卻是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想必這些人是分屬三十六家,為了爭搶與大明互市的貨物,這才半夜出城?!?p> 滿桂不解道,“些許貨物,也值得他們?nèi)绱嘶鸺被鹆堑娜帗寙???p> 炒兔苦笑道,“滿帥,您久居漢地,是不了解我們?nèi)獾碾y。大明對各種交易的物資,都是有嚴(yán)格限制的,鐵鍋鐵刀管控最嚴(yán),鹽巴茶葉其次。”
“去得早,能搶一口當(dāng)傳家寶的鐵鍋。去得晚,只有發(fā)霉的茶葉,能不這樣爭搶嗎?”
他又轉(zhuǎn)而向滿桂賠禮道,“是我過慮了,驚擾大軍,請滿帥責(zé)罰?!?p> 滿桂眼里帶笑,“哪里的話,你能提前示警,不但無過,而且有功。等這次攻克應(yīng)昌,再一并論功行賞罷!”
說罷,又讓親兵通知左良玉,解除戒備。
被這樣折騰了一陣,等大同全軍來到應(yīng)昌城下時,已經(jīng)是拂曉時分了。
城里已經(jīng)飄散了幾縷炊煙。
但緊接著就是紅夷大炮的咆哮聲,磚墻外草草壘就的土墻應(yīng)聲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