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jié) 再失良機

　　陳奇瑜下課了，但事兒還得有人干，沒辦法，只有洪承疇了，第二個五省總督就此登場。

　　相比于陳奇瑜，洪承疇的覺悟就要高得多，看到農民軍就跟貓看到耗子一樣，二話不說上去就是打。上任領導楊鶴的遭遇就擺在眼前，怎能不引以為鑒。

　　就在洪承疇準備擼起袖子大干特干的時候，接到消息——西寧兵變了。至于為啥兵變，我沒查到，但也不難猜，無非就是工資不到位嘛。

　　聽聞屁股后面著了火，洪承疇只得前往西寧處理兵變。洪承疇前腳剛走，高迎祥立馬率軍猛攻平涼、臨洮、鳳翔，圍困隴州。好在隴州陷落前，洪承疇趕了回來，高迎祥聽說洪大人回來了，給足了面子，立馬撤退，去哪兒呢？

　　去河南。

　　在河南等待著高迎祥的，是左良玉。

　　聽說高迎祥做客河南，左良玉不敢怠慢，親自守住新安，令陳治邦守汝州，陳永福守南陽。順便一提，這個陳永福很關鍵，因為后來李自成的一只眼睛就是被他射瞎的。

　　洪承疇剛上任，充分展現(xiàn)了敬業(yè)精神，聽說高迎祥去了河南，帶著大將朱大典就跟來了。

　　高迎祥要給這位洪大人折騰哭了，前有左良玉，后有洪承疇。高迎祥決定，不走了，停下開會。

　　他們開會的地點是滎陽，這場會議起義軍中叫得上名字的基本都在。

　　說吧，怎么辦？

　　“一夫猶奮，況十萬眾乎！官兵無能為也，宜分兵定所向，利鈍聽之天！”發(fā)聲者，李自成！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我們有十萬人，不用怕，官兵都是紙老虎，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分頭行動，聽天由命。

　　所謂分頭行動，就是分散洪承疇的注意力，這樣洪大人逮誰誰就自認倒霉，十分公平。具體的操作方法是抽簽，很巧，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抽到了一隊。

　　他們的目標是鳳陽。

　　鳳陽，明朝的中都。都知道，明朝有三都，北都是北京，南都是南京，中都是鳳陽。北京是首都，政治中心。南京是陪都，類似于備用電源。鳳陽，是朱家的祖墳所在地，朱元璋他爹、他爺爺全葬在這兒。

　　高迎祥到鳳陽后，搶劫一通，一把火燒了老朱家的祖墳。鳳陽留守、指揮、知府全部被殺，一批看皇陵的囚犯也被放了。

　　崇禎聽到消息，嚇得半死（崇禎聞報，幾欲驚死）。朝代還在祖墳就被別人給刨了的，明朝是第一個。這事兒要給朱元璋知道了，非得從棺材里爬起來。

　　崇禎氣歸氣，善后工作還是要做的，具體措施就是去祖廟里哭、殺鳳陽巡撫、寫檢討——罪己詔。

　　詔書大致內容是：用人不當，是我的錯；胡虜猖獗，是我的錯；流寇造反，是我的錯；百姓流離，是我的錯?？偠灾?，都是我的錯。

　　歷史上，漢武帝也曾寫過罪己詔，崇禎不但寫過，還非常多產，這樣的檢討他后面還寫了五次。

　　高迎祥經此一鬧，名動天下，勢力、名聲達到頂點，似乎來了勇氣，他打算回到陜西，與洪承疇決戰(zhàn)。

　　崇禎八年（1635）四月，高迎祥會合李自成、羅汝才等進入陜西，一個月后，他們集結了二十萬兵力，聲勢浩大，直逼西安。

　　雖說是二十萬人，其構成卻十分復雜，包括強盜、地痞、饑民、邊兵、三教九流，還有女人和孩子，能打的估計三萬左右，鐵甲重騎兵也在其中。

　　面對來勢洶洶的高迎祥，洪承疇打算先守住西安，并抓緊時間從各處調兵。由于洪大人太過頑強，高迎祥討不到便宜，便轉換了目標——平涼。

　　洪承疇下令，命曹文詔快速馳援平涼，曹文詔來了，帶了三千人，其中一千關寧鐵騎。前面說了，高迎祥能打的最少也有三萬人，按這比例來，曹文詔的人必須得一個打十個。

　　果不其然，曹文詔一到前線，提刀就上，騎著馬在前面大殺特殺，幾千人追著幾萬人打，場面十分壯觀。但很快，問題來了，由于曹總兵沖得太猛，導致后面很多人沒跟上，被沖散了，最后跟上的僅有一千關寧鐵騎。

　　關寧鐵騎雖然猛，但也沒有三頭六臂，你說一個能打十個，我信；一個能打三十個，我不信。

　　曹文詔意識到事情不好，打算撤。但被一個被俘虜?shù)墓俦J了出來，小兵大聲呼道：“曹總兵救我?！边@聲音也被高迎祥的兵聽到了，有認識曹文詔的立馬指著他，“這就是曹總兵。”然后就是黑壓壓的人，一片片、一圈圈地圍過來。曹文詔依舊在殺，直到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用盡了，曹文詔自刎而死。

　　曹文詔死后，高迎祥覺得，原來勇猛無敵的曹文詔并不是不可戰(zhàn)勝的；原來不可一世的洪承疇也沒有那么可怕。高迎祥士氣大漲，一改被人追著打的態(tài)勢，轉守為攻，率領大軍再次來攻西安。洪承疇不愧為名將，高迎祥連城墻的磚頭都沒啃下。

　　去河南，打左良玉，沒占到便宜。

　　去安徽！

　　崇禎九年一月，高迎祥兵分兩路，把張獻忠留在陜西，自己率李自成去打安徽。

　　廬州、和州相繼被破，高迎祥圍攻滁州，安徽告急。洪承疇在陜西招待張獻忠，沒空。左良玉剛跟高迎祥打過，還沒恢復，也沒空。

　　只有盧象升了，盧象升還帶了一個人——祖寬。

　　祖寬，祖大壽的家仆，祖大壽確實家風彪悍，連家仆都做到了寧遠參將，還在《明史》留了名。祖寬此人，很驕橫，跟左良玉差不多，但盧象升看重的是他帶來的一樣東西——三千關寧鐵騎。

　　盧象升曾說：“援剿之兵，惟祖大樂（祖大壽堂弟）、祖寬所統(tǒng)遼丁為最勁，殺賊亦最多?！苯o予了這支勁旅足夠的尊重。

　　聽聞盧閻王來了，高迎祥不敢怠慢，接著打了一仗，打不過。

　　打不過，就跑吧。

　　就這樣，高迎祥在前面跑，盧象升在后面追，個別倒霉蛋跑得慢，被盧象升追著就只有死。

　　但一直跑也不是事兒，于是高迎祥決定采用老辦法——分兵。李自成走一路，自己走一路，盧閻王逮誰誰認栽。

　　很遺憾，盧象升逮的是高迎祥！

　　高迎祥很無語，安徽是不能待了，去湖廣！

　　其實，要論機動性，就明朝軍隊來說，無人比得過關寧鐵騎，雖說高迎祥的重裝騎兵也不差，但比起常年在東北跟努爾哈赤、皇太極父子打交道的關寧鐵騎來說，依舊差得遠。

　　高迎祥前腳剛到湖廣，盧象升就來了。

　　真要命。

　　更要命的還在后面，崇禎九年五月，闖王高迎祥被盧象升圍困在鄖陽。結合盧象升表現(xiàn)來看，如果高迎祥要投降的話，盧象升是不會接受的。由于鄖陽是山區(qū)，那么盧象升接下來的行動只會有一個——入山圍剿。

　　高迎祥覺得，自己玩完了！這是他第二次這樣覺得。然而上天似乎和他開了個玩笑。

　　崇禎九年七月，盧象升被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