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fā)生后,方澤結(jié)合每個人的詢問筆錄,對事情的經(jīng)過有了初步的了解。
褲衩男姓張,叫張三,二十出頭,是個農(nóng)民工。
這回是從南方打工回來過節(jié),和同鄉(xiāng)的王大、趙二、李四買了最便宜的普快無座票,晃蕩了一天兩宿,于午夜23時58分在濱江市下車。
四個人大包小裹從車站出來后,就跑到曾經(jīng)住過的幸福里七號旅店投宿。
而這家旅店的老板姓金名大力,雖然是男性,但行為舉止有些女子的妖嬈之態(tài)。
他父親已故,母親也常年重病臥床。
旅店的七個房間,大屋贍養(yǎng)母親,而他在前臺搭了張小床獨自經(jīng)營。
案發(fā)前一天,金老板按例進屋伺候母親起床,卻發(fā)現(xiàn)老太太已經(jīng)過世了。
他白天到社區(qū)醫(yī)院辦了死亡證明,又置辦了壽衣紙棺材等白事物品。
卻在聯(lián)系殯儀館時被告知存放尸體的冰柜已滿,需要自己聯(lián)系醫(yī)院的冰柜。
那價錢高了幾倍,金老板決定在家停尸,等親戚到了直接送火葬場火化。
深夜,金老板正坐在母親的紙棺旁傷心。
忽然聽到屋外傳來了“噠噠噠”的敲門聲。
金老板打開大門,張三四人帶著冷風一股腦地涌進屋內(nèi)。
“金老板好啊,趕緊開個四人間,哥幾個都困了?!?p> 王大一進屋就熟絡(luò)的說道。
“抱歉啊,沒房間了。”
金老板實話實說。
“別介啊,金哥,天這么冷又這么晚了,我們哥四個是又累又困,滿大街旅店都沒房間了,你不會讓我們露宿街頭吧?!?p> 李四既抱怨又可憐的說道。
金老板有點為難了。
“這我也沒辦法,有買賣我還能不做嗎?真是沒房了啊。”
“金哥,咱都是熟客了,你就幫幫忙想想辦法吧?!?p> 趙二連忙拉關(guān)系。
“對啊,這次回來老板發(fā)了大紅包,肯定不讓你打折?!?p> 李四一面豪氣的說著,一面往走廊里面走了兩步,聞到走廊前段淡淡的甜味,說道:
“幾個月沒見,金老板有格調(diào)了哈,這香水都是西瓜味的?!?p> 然后看見把頭的房間開著門他隨意地掃了一眼。
“哎,金哥,這屋不是沒人住嗎?”
金老板順著李四的目光看了一眼,說道:
“這屋不能住?!?p> “咋不能住了?就住一宿,金老板行個方便唄?”
王大眼睛盯著金老板話中明顯不信。
金老板有點急了。
“四位哥哥呀,這屋真不能住,那個,我老娘今早過世了,現(xiàn)在這屋里面停放著呢,你們說能住人嗎?”
王大四人聽了都有點懵,隨后一起伸頭向屋內(nèi)張望。
屋內(nèi)光線有些幽暗,對著門的那面墻是半地下室的窗戶,貼窗從左到右支了一張大通鋪,右側(cè)鋪頭有衣柜。
通鋪斜對面,門里右側(cè)靠墻立著個老式的五斗櫥,五斗櫥上擺放著一個老太太的遺像,遺像前是供品、香爐什么的。
此時,香爐里正燃著三支半截高的供香,兩旁還各有一個電子蠟燭,發(fā)出幽幽的紅光,原本挺慈祥的老太太被映照的有些陰森。
五斗櫥前的地上有一口棺材,就是那種硬紙殼做的上面畫有祥紋的簡易棺材,棺材蓋著蓋子看不到里面,周圍散放著一些紙人紙馬等喪事用品。
看清情況后,張三四人是大眼瞪小眼一時沒了主意。
旁邊的金老板卻來了精神,說道:“你們看看,不是我老金不講人情,實在是這屋里住不了哇!”
王大猶豫了一下,他們四人實在是困乏的厲害,看了看屋里的大通鋪,嘆了口氣:
“這年月,人走了一了百了,沒走的還得想法活下去。”
隨后停下來看著金大力,接著說道:
“金老板,我們農(nóng)村人沒那么多講究,人活著更不容易,哥幾個擠一擠睡那張通鋪就行,咋樣?”
說完看著其他人。
“就睡這了,有啥怕的,我姑奶走的時候,我還守了三天靈呢?!?p> 李四把行李往地上一撂連忙表態(tài)。
趙二也跟著感嘆:
“是啊,住一宿就走,這年月死人有地活人沒房,那就擠一擠唄,怕啥?!?p> “成啊,就算咱們打擾老人家了,老太太大人大量一定不會和咱們計較,我代哥四個給老太太上香賠禮,金老板你也節(jié)哀啊?!?p> 張三一邊說一邊走到金老板母親的遺像前點香插好,再對著遺像鞠了一躬,之后四個人八只眼睛齊齊的看向金老板。
金老板頓時感覺壓力山大,尋思了幾秒鐘,最后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唉!活著都不容易,那就住這吧,動靜小點別打擾我媽安息就行,等著,我給你們拿被褥去?!?p> 張三四人進屋放好行李,隨便抹了把臉后,頭沖外腳沖里,直接鉆進金老板送來的被褥里。
沒幾分鐘,四個車馬勞碌的回鄉(xiāng)人沉入了夢鄉(xiāng)。
……
寅時,昏黃的月亮透過塵霧俯視著整座城市,這個日間喧鬧的怪獸此刻正在酣睡。
屋內(nèi),靜靜的遺像,靜靜的紙棺,只有王大趙二李四三人的呼嚕聲此起彼伏。
躺在最左邊的張三,被其他三人的呼嚕聲弄得還在似睡非睡之間。
朦朦朧朧中,他恍惚聽到頭頂傳來“嚓嚓”的聲音。
他微仰起頭,迷迷糊糊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在遺像旁暗紅色燭光的映照下,張三看到,地上老太太棺材的蓋子打開了大半,兩只套著壽衣的手臂直挺挺的伸出來。
張三以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正準備看清楚,可那金老板母親的尸體已經(jīng)坐了起來,靜止幾秒后,腦袋轉(zhuǎn)向通鋪的方向。
張三此時又驚又怕,偷偷的將被子拉上遮住腦袋只露出一雙眼睛向外張望。
只見老太太的尸體起身,不協(xié)調(diào)地抬腿從棺材里邁出來,有些僵硬的慢慢地向他們通鋪的方向走過來。
隨著尸體地靠近,張三看清楚了,老太太面色灰黃雙頰塌陷,面皮松懈如老樹皮一般遍布褶皺,眼睛無神空洞嘴角下拉,身著壽衣,頭上戴著老式的壽帽,額頭上系著生絹中間還綁著一枚銅錢,確實是一具尸體!
她接近通鋪俯下身來,對著最右側(cè)王大的臉吸氣,之后又依次來到趙二和李四身前,臉對臉的吸氣。
不知為何王大趙二李四三人在被老太太的尸體吸過氣后,呼嚕聲都停止了。
張三驚恐萬分,害怕老太太來吸自己,他想逃跑,但整個身子仿佛魘住了一般不能動彈。
他攥緊被子閉上眼睛,屏住呼吸聽老太太尸體的動靜。
沒過多久,老太太的尸體果然走了過來,像對王大趙二他們一樣地對他吸氣,張三只能裝作睡著的樣子同時竭盡全力地屏住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張三聽到之前一樣的摩擦聲。
他睜開眼探頭出來偷看,只見老太太的尸體坐回了棺材里,并且正在慢慢地拉上棺材蓋,原來那“嚓嚓”的聲音是拉動棺材蓋的摩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