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姨娘的情緒一時平復(fù)不過來。
她深吸幾口氣。
這時才感覺自己的腹部像真正疼起來似的，她揪緊了手帕捂住了肚子，心中道：不行，我不能拿我的兒子的性命來開玩笑，不氣不氣，陳蕓娘母女總有一天會有把柄落到我手上！
她也沒了再走走的心情，轉(zhuǎn)頭吩咐身邊兩人：“快扶住我，讓我先坐在這里歇會兒。”
語氣聽起來帶著一絲緊張，倒也不是真的分不清輕重之人。
亭內(nèi)長凳低矮，嬤嬤和丫鬟香兒費了好大勁才讓喬姨娘坐下去。
她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倚靠在欄桿上，忍著怒意去吩咐那嬤嬤：“我有點兒腿酸，你給我捏捏。”
“是”，知道今兒必須讓姨娘氣兒順了，那嬤嬤就半跪下去，低著頭給她揉搓著小腿。
香兒見狀也不敢閑著，伸手給喬姨娘去按摩頭部。
喬姨娘就閉著眼睛舒服地呻吟出聲。
等她再睜眼，探頭一看，王念念那三人的背影被柳樹半遮半掩，已經(jīng)順著榮養(yǎng)堂后邊那條路越來越遠(yuǎn)，到了池塘的對面的路上，朝著西院方向去了。
“香兒，”喬姨娘看著另一邊的人影，似疑惑地問旁邊的丫鬟：“我從前在京城，聽人說習(xí)武之人反應(yīng)敏捷，非我們常人所比。那七小姐從四五歲開始習(xí)武，不間斷也有四五年了，我不過推了她一下而已，她怎么也該比我這個有身孕的婦人反應(yīng)快些吧？”
香兒答不上來，想著剛才發(fā)生的事。
喬姨娘有些煩躁，拂開她按摩的手，轉(zhuǎn)頭看著她又問：“怎么就沒躲過我的手去呢？”
香兒是外邊采買進來的，以前不過是前院的一個粗使丫鬟，看她年齡正好合適才被急忙學(xué)了幾個月的規(guī)矩安排給喬姨娘使喚，直接升了二等。
因為乖巧聽話，又沒背景，不跟喬姨娘身邊的大丫鬟似的跟府里的人沾親帶故，因此很得喬姨娘信任，都把個一直跟著喬姨娘的丫鬟都擠得快沒位置了。
她想再過一兩年能爭取做個一等丫鬟放出去，等說親了也好嫁個好人家，讓男方家里也能高看她一眼。
因此，香兒也是全心全意為喬姨娘著想的。
“是??！”她順著喬姨娘的話回應(yīng)道，臉上顯得迷惑不解。
而且她比喬姨娘看得更深，“剛剛這一幕我怎么看都覺得蹊蹺，不僅讓您推到了她，而且您跟七小姐說了這么久的話，她一丁點反應(yīng)都沒有，瞌睡也不能睡這么沉吧？可見根本就是故意無視您的！”
喬姨娘一挑眉，語氣不善，“你也這么想？”
她這么一問，顯然給這件事情定了性。
“是??！”香兒又想起那倆丫鬟的呼叫也不似作偽，“何況七小姐的丫鬟也在旁邊喊，她怎么可能聽不見？再說了，您怎么過去一推，七小姐就正好醒了？”
喬姨娘雙眼閃爍不定，“她這樣還把自己弄傷了，又有什么好處?！?p> 耳邊一片靜謐。
沒有人能回答上來。
王念念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她們的。
她正在路上告誡兩位丫鬟，“嚇一嚇姨奶奶就好，觀瀾亭的事兒不要透露出去，除非姨奶奶先去祖母面前告狀?！?p> “為什么不能說？”綠珠不樂意，“喬姨娘她如此無禮，我們正好捏住她的把柄，讓二奶奶去跟她辯上一辯?！?p> “是啊，正好把您外邊受傷的事遮掩一二，”留香也很贊同把受傷的事推到姨娘身上，“她敢對您動手，索性讓她得個好瞧?！?p> “對！看她以后還敢不敢再欺負(fù)我們西院的人！”綠珠憤憤然，她本就是個嫉惡如仇的性子，對以前喬姨娘做的那些欺負(fù)人的小事無法釋懷。
王念念自從決定好將來幾年的要走的路之后，就逐漸在培養(yǎng)身邊的人跟自己一條心，至少自己一句話說出去她們就能明白意思。
因此跟丫鬟們細(xì)細(xì)解釋：“雖然她以大欺小，但是她畢竟她是我長輩，是個有身孕的，肚里那個生出來我將來見了也要喊一聲姑母或者叔父的。我不看僧面看佛面，狀告到祖母面前，沒管教好妾室，她老人家的面子也不好看?！?p> 她總覺得喬姨娘多番行事已經(jīng)惹得祖母不快了，她這種性子哪可能不得罪人，但是不知祖母為何還縱容著她。
若說祖母沒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只是目前祖父近日聲譽漸隆，不愿家里平添話柄而已。
想到這些，王念念道：“祖母那邊對姨奶奶做的事不可能一無所知，她連身邊的人都是祖母給的，觀瀾亭的事可大可小，左不過看我會不會鬧起來。”
說著，讓留香不必再扶自己，率先走在了前面。
三人已經(jīng)到了那個歇腳亭，右邊便是杏花居的分岔路口。
順著左邊甬道往前，留香思慮一瞬便點點頭，“小姐說得有理，喬姨娘吃穿用度都是崔嬤嬤安排的，若崔嬤嬤想知道些什么事兒，那事兒必定繞不過夫人去?！?p> 王念念“嗯”了一聲，欣賞留香的反應(yīng)速度，側(cè)頭看她一眼贊許道：“你說得沒錯，崔嬤嬤的相護可見祖母對這一胎的重視，可是她這樣一個生母，如何教導(dǎo)好孩子？只是時候未到而已，你們等著看吧，等姨奶奶把孩子生下來，她就沒機會再如此跋扈了?！?p> 話點到為止，并沒有把祖母要抱養(yǎng)管教孩子的打算明說出來。
留香看著在前面走著的小姐飄蕩的發(fā)尾，一蕩一蕩的發(fā)絲隨著行走的風(fēng)微微飛揚，心中細(xì)細(xì)思考小姐的話。
綠珠與留香并排走著，轉(zhuǎn)頭面向留香，不解問道：“為何？不是生下來喬姨娘會更不把別人放在眼里么？”
留香給她一個眼神讓他體會，口中道：“小姐可不是無的放矢之人，我們就聽小姐的?！?p> 綠珠小嘴微張，還未說話，瞥見杏花居有嬤嬤和丫鬟提著食盒走過來，又與留香對視一眼，停下話頭。
繼續(xù)前行，前面漸漸有人聲，太陽西斜，此時正是秋思居后的小院最忙碌的時候。
秋思居大門口已經(jīng)點了燈，王念念對看門的宋婆子問了聲好，帶人走回西廂房。
她們一到院門口，小丫鬟遠(yuǎn)遠(yuǎn)看見就去稟了秀雅，等她們到了廳堂門口，站在廊上了，秀雅便拿了室內(nèi)的鞋子出來，“小姐您可回來了，我去跟二奶奶說的時候二奶奶還讓我去把您叫回來，是陳嬤嬤幫著說和了幾句才沒成。”
又蹲下給小姐把鞋換上。
“那我也承嬤嬤這個情，趕明兒我做份吃食讓綠珠送去?！蓖跄钅钭谛〉首由希瑩Q好了鞋往內(nèi)室走。
“哎！就做小姐您之前教我做的彩虹千層糕，陳嬤嬤牙齒有些不太好了，不能吃太硬的東西，也吃不了肉的?！本G珠笑著接話。
王念念站定看著她，夸了她一句：“不錯，我們家綠珠記得每個人的吃食喜好，是個很棒的優(yōu)點。”
“哪有......哪有您說得那么好”，綠珠雖然經(jīng)常聽見小姐夸人，但是還是沒習(xí)慣這么直白夸獎，臉色有些羞赧，又飛快道：“我這就去后廚，讓她們打水來給您洗漱，再給您備點吃的?！?p> 說著一溜煙跑了。
王念念失笑，繼續(xù)往內(nèi)室走，在外室的鏡臺上看見一個木匣，隨口問了句，“這是什么？”
秀雅一步兩步跨過小姐，過去搬了那個木匣過來給王念念看，“我正想說呢，這是才不久二奶奶讓人送來的，說是大舅爺從蜀地給您帶了點東西來，二奶奶說是些小玩意兒?！?p> 留香看了眼匣子便去給小姐脫掉外面的披風(fēng)，“大舅爺可真是疼您和四小姐，每次回來都給您帶些禮物?！?p> 王念念露出個笑容，盡量保持手臂不動，“是啊，我有天下第一好的舅舅?！?p> 秀雅就問：“現(xiàn)在要給您打開嗎？”
王念念換掉衣裳，坐在內(nèi)室的椅子上，忍著好奇，讓秀雅去正房，“先不打開，你去告訴母親我回來了，洗漱好了就去她那兒請安?！?p> 秀雅放下木匣，應(yīng)聲而去。
這時綠珠叫了人抬水進來，王念念跟著去了凈室。
泡在木桶里，留香看著王念念腫脹的胳膊，心疼極了，對那個打傷小姐的少年心中恨恨，邊給她擦拭邊道：“怎么就下手這么狠，虧他長了這么張好看的臉，居然見到小姑娘也半點不相讓！”
“可見是功夫很深，反應(yīng)也極快”，王念念語氣有些郁悶，還不忘羨慕他。
又道：“不說這些，明日一大早我們?nèi)ソo祖母請了安盡快出門去，不然碰到姐姐就糟了。”
“是”，留香也沒什么好辦法，覺得小姐這樣只能能躲就躲，又看小姐苦著一張臉，笑著說道：“瞧小姐，比起二奶奶來，您更怕四小姐?！?p> 手中拿了個瓢給王念念的肩膀澆熱水，又輕輕擦洗身子，動作不停。
“那是，誰讓她是我長姐呢！”王念念很喜歡有個兄弟姐妹的感覺，眼里透露出幸福的光芒。
待穿了家常的衣裳，索性不讓擦藥了，“等我給母親請安了回來再擦藥，我可真不想熏香了，那個香真的太濃了，我的鼻子都快透不過氣?！?p> “是”，留香自然順著小姐，又給王念念披上披風(fēng)，“夜里還是很涼，得穿著，正房燒了炭盆，您去二奶奶房里可得忍著點?！?p> 王念念點點頭，“我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