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治世武當
大雨如注,匯成瀑布,狠狠朝著山林傾瀉。
山林間沙沙都是雨打葉子的聲音,山上的氣氛凝固著,那片烏云不僅是籠罩在武當山頂,同時還罩在了武當諸俠的心上。
武當派正殿。
張三豐老道手里握著燭臺,一手護住火苗怕被卷進殿中的大風打熄。
他輕輕把燭臺放在真武神像之前,再用燈罩蓋住,才不急不忙地轉過身來,掃了一眼堂前站著的諸多弟子。
“師父?!?p> 年齡上還在岳不群之上,已有甲子的宋遠橋,忍不住叫了一聲。
他是武當?shù)拇髱熜?,平日最為沖淡平和,心存靜氣,可現(xiàn)在那份焦慮也出現(xiàn)在了眉頭。
“慌什么,你還是大師兄。”
張三豐輕輕訓斥道。
他如往常那樣又給真武敬了柱香,才優(yōu)哉游哉地給眾弟子塞下一粒定心丸。
只聽三豐真人道:“七十年前,江湖中有百損道人興風作浪。后來他執(zhí)掌一軍,成了南院大王,糾結軍隊,欲行馬踏江湖之事,卻還是在萬軍之中被老道拍死于掌下。今日之人,比之當年百損又如何?”
宋遠橋幾人面露驚駭?shù)纳袂?,他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往事。
張三豐年近四十而創(chuàng)立武當,那個時候江湖上他就已經(jīng)沒有敵人了。
又過了幾十年,同輩江湖中人都已作古。
關于老道的事跡,他若是不說,自然就成為了秘聞,其余各派的掌門,從小到大聽到的只有他當世無敵的名頭。
“遠橋啊,你作為大師兄就多一份責任,要照顧好師弟,主持好大局,老三那邊多多留心。另外派梨亭,聲谷還有青書,三人去守住那個元廷的郡主。
蓮舟和松溪去看顧后山水源,防止元人士兵在水中下毒。
其余人等守著各殿,參玄悟道,吃飯喝茶,觀書習武,平時是怎么過,今天也就怎么過。老道和岳先生一起下山,去去就來?!?p> 張三豐說得輕松自在。
可宋遠橋一想師父已過百歲高齡,還要與人動手,心底羞愧萬分。
其余的幾名弟子待張三豐說完,也一個個勸道:“師父,還是讓弟子們下山吧。常言道,有事弟子當服其勞……”
“好了,不許再言其他。”
三豐老道嚴厲呵斥了一聲,搖手一招,掛在殿前的拂塵,自發(fā)飛入他的掌心。
他平日積威甚重,話一出口,竟是沒有一個弟子再敢反駁。
“岳先生,我們走?!?p> 張三豐吩咐了一聲,竟是合身飛出大殿。
一直抱劍在殿外等候的岳不群連忙跟了上去。
……
“張真人,這武當?shù)乃?,是山中之泉,一汪活水,不用看顧吧,誰還能給活水下毒?”
岳不群問道。
“是的,水是流動之水,老道不過是為了給他們找點事情罷了。
我那兩個弟子,老二俞蓮舟還好知道變通一二,松溪傻傻的,就怕頭腦一熱,跑去山下送死。
那三千鐵騎,老道與岳先生自然是來去自如,視若無物。可他們的武學修為淺薄,萬萬不能魯莽行事?!?p> 張三豐無比實誠道。
兩人這會兒站在武當?shù)纳介T之下,岳不群頭頂上是一塊巨大的匾額,上書治世武當,一行斗大字體。
岳不群正了正戴著的斗笠,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心里想的則是這老道士好生的狡猾,明明有弟子可用,卻偏偏只拉著自己上陣。
張三豐一眼打來,似乎瞧出了岳不群的心思,淡淡道:“岳先生還請多擔待些,老道一脈,七個弟子,如今尚可堪用傳我大道的也就這兩個,若是折損在這種地方,那就太可惜了。”
岳不群沉默不語,眼神落在張三豐周身三尺,就見三尺內(nèi)一滴雨珠也無,想來是這張三豐武學修為高絕,憑空在身邊立起了三尺無形無質(zhì)的氣墻,把雨珠紛紛給彈了出去。
老岳輕輕嘆了口氣,心里道:“我和這老道的境界差了有個十萬八千里。算了,他是前輩高人,說些胡話,我也忍了?!?p> 山腳下,黑甲在雨幕中穿行,匯聚得越來越多。
岳不群面色凝重,張三豐發(fā)白的眉毛抖了抖,目光卻是穿過重重雨幕,打向了拱衛(wèi)在眾人當中的身披鐵甲的小將身上。
“好大的氣魄!”
王保保由心底感到了一股輕視。
他摔三千兵甲而來,那塊治世武當?shù)呢翌~之下,站著的竟只有兩人。
其中白眉如雪的那個老道,必定是張三豐無疑。
而另外那個懷里抱劍,頭戴斗笠的家伙……
“那就是岳不群。”
方東白湊過來,在王保保的耳邊講道。
“是他!”
王保保胸膛憑空生出一團大火,就是這個烏龜王八蛋綁走了敏敏,害得老子千里奔襲。
“來人,取弓?!?p> 王保保大喝了一聲。
當即,就有幾名隨從抬著一張八石大弓上來。
軍中將領一般開弓三石,開五石弓的可稱呼一聲悍勇猛將。
至于八石弓,非得是天生神力不可,整個大元朝廷,也唯有王保保和脫脫帖木兒兩人能舉此弓射箭。
王保保翻身下馬,一腳踏地,竟是將石磚碾碎。
他為元人大將,加之天授神力,向來是瞧不上漢人的武學。
用一句王保保常掛著嘴邊的話來講——老子大軍一沖,就是廟里的神仙,也能給釘死在地上。
王保保張弓如滿月,三枚黑色的箭矢,齊齊搭在弓上。
他凝神沉氣,眼前的唰唰而過的雨珠,竟是不能阻他分毫。
王保保目光死死地盯著雨中那兩道人影,驀地,弓弦一松。
嗖嗖!
箭聲掩映在雨中。
眾人尚未反應,就見那塊巨大匾額下的人影動了。
岳不群聽到了弓弦震顫的余音,可是卻并沒感到凌厲的殺機,三枚箭矢,呈品字狀,夾著鋒銳之氣,竟是點射向了頭頂?shù)哪菈K匾額,顯然這位王將軍,存了折辱人的心思。
岳不群抽劍一抖,就欲把箭矢掃開。
這時就瞧見,張三豐手上的拂塵輕輕一轉,一股無儔的氣勁,橫掃過去。
雨珠亂飛,氣勁一過,直接把三枚箭矢統(tǒng)統(tǒng)絞斷,成了一截一截跌落在了地上。
王保保抹了把臉上的雨珠,環(huán)顧周圍一圈。
十幾名身著紅袍的番僧從刀戈林立的黑甲鐵騎中竄出,先后結陣,把王保保護衛(wèi)在中心。
“來人,隨我去陣前喊話。”
王保保又道。
方東白和之前太平山莊僅剩下的幾名高手,也跟著趕過來護衛(wèi)左右。
“哼,武當?!?p> 王保保盯著那塊山門匾額先是不屑地哼了一句,接著,惡狠狠道:“治世武當,老子今天非得把它摘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