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時代的進步、科技的發(fā)展,讓我體驗到兒時夢里出現(xiàn)的智能時代,智能手機、人工智能、大數(shù)據(jù)方便著人們的生活,也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僅僅是換了一部手機我的生活就完全變了一個樣,很多在通訊錄里沉睡多年的朋友在朋友圈活躍起來,揭開了許多塵封已久的回憶,也讓我找到了和他們失散多年的友誼。
以上就是朋友圈帶給我的初體驗。
我進入這個新時代的時間比較晚,我是屬于那種安于現(xiàn)狀的人,當我成為這個時代的一員時,大部分人已經(jīng)在里面玩得不亦樂乎,我?guī)缀跤昧艘粋€月的時間才搞清楚里面都是什么牛鬼蛇神。
大半夜睡不著覺,學著別人的樣子拍了一張自拍照,煙霧繚繞后面是一張滄桑的臉,滿頭亂發(fā)鬢角斑白,眼神迷離、深邃,胡茬也染上了白霜,好吧,這就是我度過了三個本命年的我。
“大家好,余路請安了?!?p> 配上一段簡單的話,發(fā)送出去。
把手機扔在桌上,我繼續(xù)我的網(wǎng)游,正當我拉著一群小怪物滿屏幕亂跑時,手機不適時宜的響了一聲,我瞥了一眼,是一條微信,不理它繼續(xù),游戲里的我正用華麗的魔法大招屠殺者周圍的敵人,微信又響了一聲,持續(xù)不理睬,哪有時間管它呀,大BOSS已經(jīng)出現(xiàn),我獰笑著沖上去。
急促的鈴音響起,我連忙扔掉了鼠標,接起電話。
“喂,哪位?”
“嚯,譜夠大的呀!你說我是誰!”
熟悉的女聲讓我打了一個寒戰(zhàn)。
“姐?!?p> “行呀,不給我回消息是吧。”
“沒,哪敢呀?我正開會呢?”
“屁,大半夜的你和誰開會?”
“我錯了?!?p> “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是什么人!看你發(fā)了個朋友圈,才想起你這么個人,打電話穩(wěn)穩(wěn)還活著呢嘛!”
“我靠!”
“嘿,小屁孩還罵人?什么態(tài)度!”
游戲里的我因為失去了控制,被BOSS殘忍的殺死,我忍不住罵出了聲,我的極品裝備,我的寶貝,我的小金幣,我的經(jīng)驗,怎么能叫我不心疼。
“姐,不是罵你呢,我死了?!?p> “玩游戲呢吧?這么大人了還這么不正經(jīng)?!?p> “大姐,你打電話就是為了重溫童年的樂趣,再罵罵我是嗎?”
“不行嗎?”
“行,我沒意見。”
“有時間嗎?哪天一起坐坐?”
“沒錢。”
“扣死你得了,我請?!?p> “我不去人均消費300以下的地方。”
“就這么點出息吧,我安排,到時給你電話。”
“得嘞,隨叫隨到?!?p> 掛斷電話我真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坐什么坐,為了一頓飯就出賣自己,把自己送入虎口,真TM的,哎~,我的大BOSS,哎~,我的小怪獸。
翻看手機網(wǎng)名叫歲月靜好給我發(fā)的兩條消息。
“小路?!?p> “小屁孩回我消息?!?p> 俗氣的網(wǎng)名、熟悉的稱呼,果然是她的風格。
我和蔡怡靜同住一片家屬區(qū),她和我差六歲,父母都在同一個單位工作,也是很熟的朋友,如果不算年齡差我們也可以算發(fā)小,我二年級的時候,她上初一,我爸媽就把我托付給她家,讓這個全片區(qū)學習最好的學生幫我補習功課,于是,我每天放學、寒暑假都要去找她做作業(yè)。
那時候他是我們這一代孩子里年齡最大的,大家都怕她,不是因為她學習好,是三好生,而是因為她是銅板手,打人疼,夏實住在一層,每次看她路過都躲回屋里把門反鎖,我呢不僅不能躲,還要像受氣小媳婦一樣自己送上門去。我不記得我們在她那里學到了什么,只記得很多發(fā)生在我們身上和學習無關(guān)的事情。
“姐,這題我不會?!蔽椅奶釂?。
她用手指頭戳著我的腦門,那根手指就像一根鋼筋堅強有力,“講多少遍了,不好好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覺得那根手指有魔力,只要一伸出來我的全身就會在瑟瑟發(fā)抖中失去行動能力,任由她把我的腦門點出一個一個色彩斑斕的印記。
好不容易做完作業(yè),我正準備收拾書包。
“小路,過來。”
從小到大只有她一個人叫我小路,以顯示她姐姐的地位。
“姐,我作業(yè)寫完了,能玩會游戲嗎?”
“好呀,咱們一起玩,你演小狗。”
“為什么?”
“我喜歡小狗?!?p> “那你養(yǎng)一只呀,我才不演。”
“少廢話,我爸不讓養(yǎng),你演不演吧!”
“我,我,我不演?!?p> “啪”的一聲,一巴掌拍在我后背上。
“演不演!”
“哇!”我大哭出聲,“我不是小狗,不是小狗,汪汪汪。”
“小狗真乖,到我這邊來,嗯?還不聽話!”
“啪”又一聲。
“哇!汪,汪汪,汪汪汪!”
除了隔三差五的演小狗,還有更令人發(fā)指的。
“小路,過來。”
“姐?!?p> “晚上去外面吃飯怎么樣?”
“好,我就喜歡吃大蝦。”
“不行,大蝦太貴,還得剝皮。等我爸回來你就說你想吃烤鴨?!?p> “可我不想吃烤鴨,我想吃大蝦。”
“啪”,“想吃什么!”
“哇,我想吃大蝦和烤鴨!”
“啪”,“想吃什么!”
“哇哇,我想吃烤鴨和大蝦。”
“啪”,“不許吃大蝦!”
“哇哇哇,我想吃烤鴨,烤鴨,?。“。⊥郯?!我就想吃烤鴨?!?p> 所以直到今天如果有人問我想吃什么,我還會在第一時間喊出烤鴨。
諸如此類事件可謂罄竹難書,我的童年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籠罩在這個女魔頭的淫威下,隨著我們慢慢長大,我和夏實也開始帶小弟,她去上大學不在稀罕和我們這幫小屁孩混在一起,我才拜托了那一張乖乖女面具下的惡魔心。
再后來我們偶爾會在父母家那邊碰上,也見過帥氣的姐夫,不過話越來越少,最后只剩下偶爾的短信問候。
我記得聽老人們說過,她嫁的不錯,姐夫是前途大好青年干部,她在一家大型國企工作也有不錯的前景,小兩口無論從學識還是工作上都成了老人們炫耀的對象。
我和她最后一次見面是在三年前還是四年前的春節(jié)我記不清了,在我父母家的樓下,她也是回家看父母,天上飄著雪花,特別冷,寒風順著領(lǐng)子把雪星塞進去,我拉緊了大衣的領(lǐng)子。
“小路?!彼驹趭W迪車的旁邊叫我。
“姐。”
“回來看爸媽?”
“嗯,蔡叔蔡嬸都好嗎?我晚點過去看看。”
“都挺好的,我這邊特別忙,你沒事就多會來看看,有什么要幫忙的你就搭把手,他們年紀都大了,我照顧不到,有事就給我打電話?!?p> 我突然覺得怪怪的,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說話的語氣也像今天的天氣一樣冷冰冰的,拒人千里,她穿著一件長長的呢子大衣,眼角有細細的魚尾紋,緊緊抿著的嘴唇微微向下,整個人讓人看起來很刻薄。
“哦,知道了,家里的事你放心。”
她拍了拍我的胳膊,鉆進車后座,車子緩緩啟動開走了。
從那以后我們就在沒有聯(lián)系過。
朋友圈這個東西真的很神奇,你可以默默的陪在朋友們身邊關(guān)注他,也可以和不熟的人親熱互動,誰也不會計較,忙完了手里的活,我百無聊賴的在辦公室玩手機,蔡怡靜的電話打進來。
“后天有時間嗎?”
“有?!?p> “想吃什么?”
“烤鴨!”
她在那邊被逗得直樂:“算了吧,我?guī)愠源笪r,后天我去接你?!?p> 我真的是被她打怕了,我根本就不想吃大蝦。
我早早就等在路邊,按她的脾氣,我要是遲到估計她能把我打成鳳尾蝦,叼著煙,穿著大褲衩大背心、臭球鞋,背著印有為人民服務(wù)的挎包,帶上墨鏡蹲在馬路牙子上看來來往往的姑娘是一件讓人身心愉悅的活動,現(xiàn)在的姑娘們比我年輕時質(zhì)量高多了,一雙雙高跟鞋,一條條大長腿在我面前飄過。
我還是很期待和她的見面的,無論如何,她在我心中姐姐的地位始終沒有變過,她帶著被欺負的我們?nèi)フ覍Ψ嚼碚摚约菏∠铝阌缅X給我們買零食,給我們一群小孩子做飯吃。。。。。。真不知道她現(xiàn)在變成什么樣了?
黑色的奧迪車停在我面前,她一身筆挺的職業(yè)裝,高盤的發(fā)髻,全身上下散發(fā)著女強人的氣場,與她一貫給我的脾氣大、愛拔尖的感覺加了一個更字,人過中年的痕跡也是隱藏不住的,細微的皺紋、發(fā)福的體態(tài),都在提示我們都不是當初的那個年輕人了。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變化不大,操心的事太多了吧,頭發(fā)都白了。”
“瞎忙活,混飯吃,你這氣色倒是不錯。”
“不錯什么呀!都活了一半了,上車吧,車上說?!?p> 我和她坐在后排,開車的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小伙子,不用說話,車子已經(jīng)開上了主路,我不太習慣有專職司機的氣氛,略顯拘謹?shù)挠幸淮顭o一搭的和她聊著天,并肩而坐的她身上無時無刻不顯露著凜冽的氣息,就連身上的蘭花香氣也仿佛是被冰凍過的。
她詢問著我的近況,語氣態(tài)度聽起來是在聽下屬的工作匯報,我簡單的把自己的現(xiàn)在的情況說給她聽,我們的小店經(jīng)營情況正常,還拓展了一下業(yè)務(wù)范圍搞起了策劃,接點雜活增加收入,人員也增加到了十幾個人。
車子拐進了一片別墅區(qū),一幢幢歐式小洋樓讓人仿佛置身童話小鎮(zhèn)。
“夠牛的呀,你住這?”
“不是,朋友的地方,很方便?!?p> “來這吃飯?”
“對呀,不然你以為?”
“夠燒包的。”
“嘿,臭嘴,請你吃飯還請出毛病了?!?p> “沒,沒有,我也就臟攤就夠了?!?p> “不是人均消費三百嗎?”
“逗你玩的,你還當真,我一禮拜也吃不了三百呀?!?p> “少哭窮,我不借錢。”
車子剛停下,立刻有人上前拉開車門,靜姐向那人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帶著我就直接走進去。
沿著柔軟的地毯,我們來到一個房間里,房間的布置簡單整潔,中間是一張圓桌,擺放著四把高背椅,房間的另一次是寬敞明亮的落地窗,窗外是一片優(yōu)雅的竹林。
我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這地不便宜吧,還說不燒包?!?p> 她坐在我對面:“少廢話?!?p> 干練的服務(wù)員敲門進來:“蔡總,可以上菜了嗎?”
她點了點頭,服務(wù)員安靜的退了出去,不大會兒功夫,就領(lǐng)著一眾人等端著盤子碗的走進來。
我饒有興致的打量著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菜品,摸出煙。
“姐,能抽煙嗎?”
“別搞得那么緊張,你隨便。你喝點什么酒?”
我看看櫥柜里一排不知名的洋酒,直嘬牙花子:“沒便宜的吧?我啤酒就行。”
“那點出息,這就都免費,不花錢?!?p> “真不要錢?那就要最貴的。”
“哈哈哈,你呀,你呀。”
“沒辦法,苦孩子出身,一掉進這金粉世界有點不適應(yīng),您容我緩緩?!?p> “就知道臭貧,小時候不是挺怕我的嗎?”
“別小時候,現(xiàn)在也怕,咱們那片你說誰不怕你,我就是嘴比腦子快,滿嘴胡說八道慣了。”
“你是不是想說我母老虎?”
“不是,那是大姐氣質(zhì),真的,簡直了?!?p> “竟撿好聽的說。”
這時候,一個戴高帽的廚師長推著小車進來,把一個巨大的餐盤擺在了桌子上,恭聲道:“這是您點的嚇?!?p> 蓋子揭開,我差點坐在地上,你們家管龍蝦叫蝦嗎?而且這只龍蝦的個子也太大了,廚師長推著小車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太腐敗了吧?!?p> “吃吧,還等什么呢?沒下毒!”
看著她的臉上掛起微笑,我反而覺得怪怪的,有點說不出的滋味,隨手夾起的生魚片也變得索然無味。
“好久不見,是不是覺得生疏了,不知道該怎么辦了?要不就是嫌姐又老又丑了唄?!?p> “我可沒這么說,就是還沒搞清狀況呢?!蔽耶斎恢涝谌魏闻嗣媲岸疾荒芴崂献趾统糇郑螞r四十出頭的她也不算老,風韻猶存的別有一番風情。
“不說就沒想嗎?知道你不敢說實話,不逼你了,成家了嗎?”
“姐,你別跟我媽似的行嗎?”
“那就是還沒呢唄?!彼罂苛丝可碜?,打量了一會兒,“這樣也是夠嗆,貼錢都不太好賣?!?p> “誰說的,我有過?!?p> “有過?那和沒有有什么區(qū)別?”
“你知道一個成語嗎?無言以對?!?p> “什么態(tài)度,關(guān)心你也有毛???”
“求你了,姐,咱說點別的吧?一說這個我腳后跟都疼?!?p> “那你倒是說呀!我的生活太枯燥了,兩點一線,沒有什么話題,叫你出來不也是為了聽聽你聊天嗎!”
“那您得去聽相聲,我真沒這本事?!?p> “沒看出來,這嘴比小時候損多了,膽子也大了不少。”
“你知道剛才來的時候我想什么嗎?”
“誰知道你想什么!”
“我在想你打人還疼不疼?!?p> “哈哈哈!”她笑得前仰后合。
我點上一根煙:“好點了嗎?”
她愣了一下:“好多了,看出來了?”
“猜的,覺得你心里有事?!?p> 她沖我伸了伸手:“給我根煙?!?p> 我?guī)退c燃煙,就站在一邊看著她,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眼中的冰霜正在化開,被她深深藏在冰封鎧甲里的內(nèi)心正在一點點露出來。
冰化了是水,水是會流動的,我看到有淚水從她的眼鏡里涌出來。
默默的遞上紙巾。
她只是低著頭,任憑淚水一滴滴落在身上。
她抬起頭,擦了擦眼角。
“有那么明顯嗎?”
“其實不明顯,我是猜的,感覺不對?!?p> “你不會是江湖騙子吧?!?p> “哎~,我還沒到那個地步,不過有一天混不下去了,我還真想往那邊發(fā)展發(fā)展?!?p> “不瞞你說,我還真找大師看過,不過,都是蒙人的沒一個靠譜的?!?p> “你還信這個?”
“心里安慰吧?!?p> 我拿過酒杯和她輕輕地碰了一下,半天了,我也沒見她吃過一點東西,光陪這我說話了,她心里的疙瘩肯定不是一天兩天了。
“小路?!?p> “?。俊?p> “謝謝你。”
“謝什么?”
“我已經(jīng)好久沒笑過了?!?p> “現(xiàn)在不是笑出來了?叫我來就是想痛快痛快嘛,說吧,想說的都說吧?!?p> “真的長大了,再不是我身后跟著的那個小屁孩了。”
我放下筷子,擦擦嘴,擺出一份聆聽的架勢。
她又拿起煙點燃一根。
“我離婚了,五年了,別人誰都不知道,你是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