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破舊道觀
門開著,唐鳳走進(jìn)去瞧了瞧,只見有一人正在門檻后的小木凳上背靠墻瞇眼坐著。這人頭大肩寬,身材瘦削,身上一件寬大破爛的道袍,面前的爐子上正烤著一個紅薯,冒出陣陣熱氣。
唐鳳道:“喂,道士,借你的地方歇歇腳?!?p> 那道士斜睨了她一眼,并未答話,目光又回到面前的爐子上。
唐鳳搖了搖他,從腰袋中摸出一錠銀子:“嘮,給你,幫我把他抬進(jìn)來?!?p> 道士拂了拂袖子,不屑一顧道:“我山野之人要這作甚。你自便吧?!?p> 唐鳳見他不理睬,只好自顧自地去把展昭連拖帶抱地挪進(jìn)屋子里來。畢竟展昭七尺男兒,她只是個小姑娘,又正受著饑餓傷痛,這一趟折騰下來已是筋疲力盡。
待在道觀找了個角落把展昭安置下來,唐鳳憋不住心里的氣,對道士怨道:“你這人好生冷血!我們被賊人所害,都受了重傷,尤其是他、他……”說著說著又覺得好生難過,眼淚都掉了下來:“你卻見死不救,你修的什么道??!”
那道士這才回過頭來,道:“賊人所害?我怎知你們是好人還是賊人?”
唐鳳道:“難道你看我們像壞人?”
道士笑道:“你們模樣雖生的好,難道就一定是好人?那這么說,我豈不是大大的壞人?既然我是壞人,為什么要幫你們?”
唐鳳氣得翻個白眼,若不是腿上有傷,真想過去狠狠捶他的大腦袋。如今卻只能省些力氣,不再跟他廢話,把身子靠在背后的桌腿上休息。不一會兒只覺腦袋昏沉得厲害,迷迷糊糊中睡了過去。
雨過天晴,天還未亮。袁超、老蕭和羅天打著火把在林間山道里走著。
羅天抱怨道:“你們也太急了,這才幾更天啊,照我說,天亮了出來也不遲?!?p> 老蕭冷笑一聲道:“呵,還等到天亮,咱們找了這半天也沒瞧見展昭的尸身,說不定他早已經(jīng)跑了。”
袁超見羅天臉色驟變,忙圓場道:“蕭兄多慮了。羅天兄弟得當(dāng)年天魔老人真?zhèn)?,又有法寶在手,那麒麟尉的威力,凡是道上混過些年月的,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想是展昭自知傷勢過重,找地方藏起來了,我們回去把兄弟們叫上一起搜山,定能把他搜出來?!?p> 羅天聽聞此言,臉色這才緩和下來。
袁超又道:“昨天真的多虧了二位,若不是二位的長鞭和掌法配合得天衣無縫,我們還不知道要和展昭熬上多久?!?p> 三人走著走著,見前面有一處破舊道觀,于是進(jìn)去歇腳。剛踏進(jìn)門,就看見在角落里的唐鳳和展昭。
唐鳳正閉目倚坐在墻邊,腿上血跡斑斑,展昭則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袁超哈哈笑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
唐鳳被這笑聲驚醒,睜眼一看,正瞧見那三人走過來,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握緊了手邊的刀。
那三人笑嘻嘻地走上前,羅天得意道:“咦,展大人似乎已經(jīng)不省人事了呀?!庇侄紫聛韺μ气P說:“你這丫頭怎么還沒走?展昭為了救你可是連命都搭上了。”
唐鳳怒目而視,惡狠狠道:“呸!你們這群卑鄙無恥的東西!”
老蕭道:“這丫頭模樣是真他媽俊,就是脾氣太臭了點(diǎn)。”又不懷好意地說道:“羅天兄弟,她都這樣說了,我們是不是該治治她?說起來,你也有段日子沒碰女人了吧?”
羅天的眼睛盯在唐鳳身上早已移不開了,諾諾應(yīng)承道:“治,得好好治?!闭f著把那麒麟尉也脫了,伸手去挑唐鳳的下巴。
唐鳳又驚又怒,立刻起身躲開,誰知渾身已是虛軟無力,左腿一動,更是疼痛刺骨,當(dāng)即站立不穩(wěn),身子晃了晃,羅天順勢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攬進(jìn)懷里,唐鳳掙脫不得,罵道:“你敢動我,我爹定要將你碎尸萬段!”
羅天怔了怔,心想這丫頭不知道是什么來歷,他爹又是何人,只是他淫心已起,也顧不了那么多了,伸手去解唐鳳的腰帶。
袁、蕭二人也在一旁呲笑著,蠢蠢欲動。
這時角落里突然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你們幾個吵什么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p> 三人回頭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角落里還坐著個人——一個衣衫襤褸的道士歪坐在一張破席上。
被擾了興致,羅天喝道:“哪里來的臭道士,還不快滾!”
那道士不緊不慢道:“看看這是誰的地方,你們不但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闖進(jìn)來,還吵吵鬧鬧,還請你們滾才是?!?p> 羅天道:“你個瘋道士,你……”
袁超打住他的話頭,臉皮上擠出一點(diǎn)笑,眼里卻透著狠意,問道:“是你救了他們?”
道士搖頭:“我救他們作甚?我又不認(rèn)得他們,干我何事?不過是個破地方,就由著他們進(jìn)來躲雨罷了?!?p> 袁超神情緩和許多,呵呵笑道:“那這里的事你就別管了。這兩個人我們都要帶走,你就當(dāng)什么都沒看見?!?p> 羅天道:“帶、帶走?”
袁超道:“如今我們得謹(jǐn)慎些,以免節(jié)外生枝?!?p> 老蕭道:“聽袁頭兒的?!庇执蛉ち_天道:“你急什么,該你的待會兒還是你的?!?p> 這時身后卻突然傳來展昭的聲音:“我說過,你們一個也帶不走?!?p> 那三人連同唐鳳都大吃一驚,回頭一看,展昭居然正盤腿席地而坐。
袁超和老蕭駭?shù)煤笸藘刹健?p> 羅天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展昭,你是人是鬼?”
但見展昭臉色蒼白,卻目光如炬,聲音沉穩(wěn),答道:“我不過是受了一點(diǎn)內(nèi)傷,可笑你竟覺得我快死了?!?p> 羅天道:“我不信!”
展昭道:“不管你信與不信,我都活下來了,而且現(xiàn)在就在你眼前,不是嗎?”
羅天道:“你、你想怎么樣?”
展昭道:“我們各退一步,你放開唐鳳,我讓你們走?!?p> 羅天怎舍得讓到手的鴨子飛掉,惱羞成怒道:“我今天還就要她了,你能怎樣?”
袁超和老蕭互相遞了個眼色,決定袖手旁觀,因為他們也想讓羅天去試試,展昭現(xiàn)在到底怎么樣。
羅天挑釁似地埋頭往唐鳳的脖子上湊過去,就在這時,只見展昭的袖子動了動,銀光一閃而過,一支飛刀已插入了羅天的頸側(cè),刀柄上的紅綢分外醒目。羅天連聲音都沒有發(fā)出,就倒在了地上,接著,一股鮮紅的血才冒了出來。
唐鳳得救,立刻過去挨著展昭,從鼻子里重重“哼”了一聲,臉上藏不住的得意。
袁超和老蕭此刻卻有些進(jìn)退兩難。
展昭對他們道:“你們是否也不相信,也想要試一試?”
唐鳳心里忐忑起來,剛才那支飛刀她太熟悉了,正是她送予展昭的;她猜,那應(yīng)該是展昭身上唯一的一支飛刀。她剛才明明看到展昭連站都站不起來,若這兩個惡賊真要出手,展昭又怎能應(yīng)付?
展昭嘴角甚至浮起一絲笑:“無妨,你們可以賭一把?!?p> 其實在賭的人是展昭。好在他賭贏了。
袁超幾乎沒有多想,拉著老蕭道:“走,我們走?!?p> 兩人飛快地離開了道觀,剛走出門口便議論道:“這展昭果然厲害!枉我習(xí)武多年,竟沒看清那飛刀是怎么發(fā)出來的?!?p> “可不,南俠這個名頭可不是浪得虛名!”
唐鳳欣喜地在展昭身旁喊道:“展昭,你好些了?!”
展昭臉上依然帶著笑容,卻沒有回答,就連笑容也好像僵住了一樣。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那兩人從門口走出去,走遠(yuǎn)。然后,咳出一大口血,猛然倒了下去。
唐鳳怔住,眼里頓時起了一層霧氣,聲音顫抖著細(xì)如蚊蚋,喚道:“展……昭?”
展昭毫不動彈。
這時道士趿著破布鞋一陣小跑過來,俯身替展昭把了把脈,嘆道:“脈象若有似無,油盡燈枯之象?。 ?p> 唐鳳道:“臭道士,你胡說什么?!痹掚m如此,卻忍不住哭了出來。
道士道:“我只說有此脈象,你哭什么,他死不了?!?p> 唐鳳哽咽著問:“你有辦法?”
道士跑回爐子前,在尚有余溫的木炭堆里扒拉一陣,刨出兩粒丸子來,放在掌心里用力吹了吹,面上的炭灰散去,露出褐中帶金的顏色來。他又用臟兮兮的茶碗倒了碗水,拿到唐鳳跟前:“趁他還沒斷氣,把這個給他灌下去?!?p> 唐鳳瞥了一眼:“這什么???能吃嗎?”
那道士受到質(zhì)疑,似乎相當(dāng)不高興,指著手里的丸子,道:“金丹!剛出爐的金丹!這能有假?我跟你講,普天之下能把丹藥煉到這種品相的,除了我沒有幾個。他是受了內(nèi)傷,吃了金丹會很快復(fù)原的。”
唐鳳陷入了思索。
金丹——聽寨子里年長的人說過,江湖傳說中是有這么一樣?xùn)|西,若平常服用,練起功來可事半功倍;若受內(nèi)傷之人服用,可助恢復(fù),功效強(qiáng)弱因煉丹者的火候而各異。這道士看樣子也沒半點(diǎn)仙風(fēng)道骨,可是口氣卻大得很,他煉的丹藥能救展昭嗎?莫不是要害我們?不對,以我們現(xiàn)在的狀況,他若要害我們又何必如此大費(fèi)周折?
道士見唐鳳盯著他手里的丸子遲疑不語,又道:“你若再拖下去,就只有神仙能救他啦。不管你信我與不信,總該試試,反正你也沒有別的法子?!闭f著把那兩粒丸子和水碗放在唐鳳腳邊,不再作聲。
唐鳳見展昭面唇皆白,渾身冰冷,只好將心一橫,讓道士幫忙把展昭略微扶起,把丸子喂進(jìn)展昭嘴里,和著水一起灌了下去。
那道士把展昭放平,過了一時半刻又摸了摸展昭的脈象,點(diǎn)頭道:“脈息已經(jīng)穩(wěn)了,不過因為太過虛弱,一時還醒不過來。”
唐鳳聞言,挪到展昭跟前摸了摸他的脈,當(dāng)真已與常人無異,手腕也有了些許溫?zé)?,方知道士所說為真,心里頓時松泛下來。她看著放在展昭身邊剩下的半碗水,這才覺察到自己口渴,端起來仰頭一飲而盡,然后把碗遞給道士,道:“我好渴,你再給我倒碗水來?!?p> 那道士本想幫她看看腿傷,但見她唇干口裂,便先去為她倒水。待把水端來,她已閉上眼睛垂著頭,只是嘴里還喃喃地念:“水……”
道士便扶著她的肩膀,端水喂了她,卻發(fā)現(xiàn)她渾身滾燙。想了想,放她躺下,又伸手在她腰袋中摸索。
唐鳳下意識用手去攔。
道士忙道:“我拿銀子給你請大夫去?!闭f話間真的摸出一錠白銀來。接著他匆匆走出,把道觀的門掩上,往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