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遇
沐晴云和小山閑逛了一陣，小山便嚷著餓了。
趁沐晴云還在沿街小攤流連，他去近旁的檔口稱了半斤小酥肉，熱騰騰的用油紙袋裝著，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塊，一邊走一邊遞到沐晴云面前來：“晴云姐，這個小酥肉太好吃了，你快嘗嘗?！?p> 沐晴云看了一眼袋子里金黃焦香的肉塊，極力抵擋著誘人的香氣，微笑拒絕：“不用了，謝謝。”
說起來沐晴云發(fā)現(xiàn)自己近來比從前胖了，立夏的時候和大伙兒在屋梁底下的大秤上稱著玩兒，竟比去年重了幾斤，也不知道是因為熬夜吃宵夜，還是因為年紀(jì)漸長新陳代謝變慢。本來她也沒多在意，那天姜掌柜突然說：“晴姑娘回來住這一個月，臉都要圓潤些了，還是在家里好，外面奔波著終是辛苦。”
當(dāng)時她笑著客套了過去，卻暗下決心節(jié)食，再找個理由把立夏那天用的大秤重新掛在屋梁底下，沒事兒就去稱稱看。所以，一塊酥肉吃下去得多少大卡的熱量？她必須拒絕。
然而一塊油香四溢的小酥肉就這么猝不及防地塞進(jìn)了她嘴里，只聽小山說：“客氣什么啊？難得我請你?！?p> 咬破外面酥脆的面皮，嫩滑的油脂溢了滿嘴。憑沐晴云的經(jīng)驗，這是一塊肥肉。不過，味道確實很不錯。她暗暗妥協(xié)：“算了，明天吃草?！?p> 見她乖乖地吃了下去，小山又遞來一塊到她嘴邊：“好吃吧？再來一塊。”
沐晴云垂眼一瞅，推了回去：“別，我還是自己挑塊瘦的?！?p> 小山笑道：“什么肥的瘦的，這怎么看得出來？”
沐晴云道：“當(dāng)然看得出來。”
兩個人頭并著頭往袋子里一陣挑。
“晴云姐，這塊絕對是瘦的！”
“我這塊才是！”
“給我嘗嘗，難道瘦的更好吃？”
沐晴云分了半塊給小山，拈著另外半塊正要往嘴里送，手卻停在了唇邊，因為她抬眼間瞄到街對面一個熟悉的人影，身著熟悉的藍(lán)色衣袍。
她頂著一百五十度的近視又竭力分辨了一下，確實是展昭——旁邊還有個特別漂亮的姑娘。
展昭也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透過人群就這么看著他們，面前來去的人流與喧鬧嘈雜似乎都和他無關(guān)。
小山見沐晴云一時發(fā)愣，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與沐晴云對視，展昭終于開了口：“晴云?！甭曇粲行鰡。瑤缀醣唤置嫔系碾s音淹沒。
沐晴云迅速把肉放進(jìn)嘴里，囫圇嚼了幾下一口吞了，側(cè)過身拿手帕捂著嘴佯作咳嗽幾聲，其實是趁機擦擦嘴上的油，這才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過去道：“還真是巧?！?p> 此時小山卻出乎意料地挽起沐晴云的手臂，說道：“晴云，這是你朋友吧？我以前見過。”
他突然的親密舉動讓沐晴云有些奇怪，略掙了掙，小山卻拽得更緊了，面帶笑容地看向展昭。
沐晴云不想在人前顯得太突兀，瞥了他一眼，也就由他。
展昭看在眼里，目光頓了頓，隨即移開，強壓下眼中的不解和糾痛；又覺小山說的“以前見過”，并非指在桃林酒肆中的那次見面，而似有言外之意。
沐晴云道：“這位是展大哥，在開封府當(dāng)差。”又忙向展昭道：“他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從洛陽救回來的那個少年，他平時都叫我姐?！边@句話聽起來更像是在解釋。
小山道：“展大人，幸會幸會?！笨谥凶鹚麨椤罢勾笕恕?，卻絲毫沒有見禮的舉動。
“幸會?！闭拐丫又L(fēng)，仍微微一笑還了禮。
沐晴云情不自禁往唐鳳身上瞄了瞄，問展昭道：“你今天……怎么有空出來逛逛？”
展昭還未答，唐鳳脆生生說道：“這位姐姐，因為我初到京城，對此地不熟，展大哥便告了假陪我?！币回灥穆渎浯蠓?，嬌艷明媚。
“呵，告假相陪，看來情誼匪淺了……”沐晴云心中不快，并不接話，只是勾起嘴角勉強一笑。
展昭立刻道：“她叫唐鳳，剛從江南過來，上個月南邊那樁案子正是她幫了大忙?！庇值溃骸斑@是我朋友，沐晴云?！?p> 沐晴云趁機從小山手腕里抽身出來，與唐鳳相互道禮。
末了幾人也并無別的話好說，唐鳳拉著展昭往另一邊去了。
沐晴云心事重重，漫無目的地沿長街走著，小山竟也變得安靜了許多。沐晴云突然問：“你剛才死拽著我做什么？”
小山一臉歉意笑道：“我不知怎么……見到你朋友，就有些緊張?！?p> 沐晴云很是不信，挑眉冷笑一聲：“你？也會有緊張的時候？”
小山默默吃了一塊肉，岔開話題：“對了晴云姐，時辰差不多了，要去取劍穗嗎？”
沐晴云興致缺缺：“不去，回了?！?p> 展昭與唐鳳一路談笑玩樂，日落時分上了游船，飲酒賞樂直至唐鳳盡興，展昭方把她送回客棧，然后自己回了開封府。難得閑玩一日，展昭雖有心盡朋友之誼，卻免不了時而失了神。
回到府中天色盡黑，包拯書房的燈燭卻還亮著。
展昭慣性使然，朝著那燈火走去，踏入房中，只見包拯、公孫策、王朝、馬漢都在。
展昭關(guān)切道：“大人，你們還未歇息？”
眾人的神色卻頗為輕松。
包拯笑道：“本府剛從宮里回來，正與他們談一樁美事?！彼M長的雙眼頗無奈地看向展昭：“只是要辛勞展護(hù)衛(wèi)你一段時日。”
展昭沒有絲毫推辭：“不知何事？但憑大人吩咐。”
包拯便言及，朝中議定今年中秋佳節(jié)不但宮中要供燈祈福，還要以朝廷的名義在京城中置辦花燈會，宮內(nèi)宮外的花燈皆由禮部親自匯集能工巧匠裝點布置，務(wù)求隆盛繁華，意在圣上與民同樂，百姓共沐圣恩?；魰貫殂旰友匕?，會期從八月初一至十五，長達(dá)半月之久，因工事繁多，往來者甚眾，為防事故，禮部還提議工事籌備期間城中各處加強巡守。
只聽包拯道：“圣上口諭，從七月廿四至八月初一，開封府須留可靠之人在京中，以備應(yīng)急，特意點了你的名字。故而在此期間你不得離京?！?p> 展昭應(yīng)下：“屬下領(lǐng)旨?！?p> 說完了正事，包拯笑道：“展護(hù)衛(wèi)，本府記得八月初五是你的生辰？”
包拯一說，展昭這才想起來，答道：“是的，大人。”
王朝道：“展大哥的生辰正逢花燈會期，聽人說，生辰那日放燈可靈驗哩。只要把心愿寫在河燈上，誠心誠意地祈福，再讓燈順?biāo)h走，就能達(dá)成心中所愿?！?p> 展昭目光閃動，若有所思。
馬漢道：“說得跟真的似的，你聽誰說的呀？”
王朝道：“門口的林小明說的呀，他家開煙火雜貨鋪的，年年都做花燈賣，你不知道？他家賣的燈新奇有趣，生意一向好得很?！闭f到這里，他提議道：“對了，趁著花燈會，初五那日我們?nèi)ズ由献庖粭l船，喝酒放燈，給展大哥慶賀生辰，如何？”
馬漢道：“今年不去桃林酒肆了？可我還想喝沐姑娘親手釀的桃花香呢。”
王朝道：“這好辦，我們叫上沐姑娘，再抱上幾壇酒，不就兩全其美了嘛，人多還熱鬧，是不是啊展大哥？”
展昭也不知正想什么，看著兩人熱情而期待的眼神，遲疑了一陣，終于開口道：“我……”
公孫策覺察到展昭的猶豫，對包拯道：“包大人，初五那日我們有沒有別的事??？”
這問題問得有些奇怪，包拯看了一眼公孫策，立刻會意道：“先生這么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八賢王邀我初五晚上去他府上賞花，一番盛情，難以推托，哦，對了，還特地囑咐要帶上公孫先生一起，我和公孫先生恐怕是不能去游船了?！?p> 王朝馬漢聞言直嘆可惜。
馬漢安慰展昭道：“展大哥，包大人他們也是不得已，我們把張龍趙虎叫上，到時候一定熱熱鬧鬧的?！?p> 沐晴云回到酒肆后，心中煩亂了兩日，午夜夢回時，展昭的身影揮之不去。她明白自己不知什么時候就喜歡上展昭了，然而想到自己一心要回現(xiàn)代，便覺得這喜歡絕不能宣之于口，只能藏在心底，除非再過十年八年，回家無望，那又另當(dāng)別論。然而愛慕他的女子想來不少，只怕那時展昭早已配了佳人。如此細(xì)細(xì)一番思量，反覺自己想這些無用之事實在可笑，他與誰好，終是與自己無干，縱然斷不了喜歡他的念頭，也早早看開的好。
幾日后一個清晨，沐晴云開門之時，卻見門扣上系著一封信，雖信封上無字，不過既掛在她門口，她便拆了，信上幾行字跡甚是瀟灑：“晴云姐，我回家了，來日定能再會。趙瑞?！?p> 沐晴云認(rèn)得小山的字，見了這信，知道他必定是想起自己姓甚名誰，家在何處，所以回家去了?？礃幼于w瑞走得匆忙，甚至沒來得及和大家道別。她也有些疑心，不知他何時想起來的，但無論如何，這是一件好事，她還是為他感到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