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爭吵
蘭妃嘆了口氣：“也罷。容妃是一等的好性子，不肯說你一句，那就我來說。瑞兒這次回來跟我說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娶你為側(cè)妃?！?p> “他……”沐晴云把對趙瑞的不滿憋回了肚子里，尷尬道：“蘭妃娘娘，小王爺所說之事，我并不知情?！?p> 蘭妃冷眼如霜，并不相信她所言，面上帶著一絲譏誚的笑：“你當(dāng)然可以說你不知道，但他已為了你這樣做了。若不是你處心積慮抓住了他的心，他會這樣沒規(guī)矩嗎？錦容是朝中元老王丞相的嫡親孫女，她與瑞兒是皇上指婚，成親尚不足兩年。且不說如今就急著納側(cè)妃，對皇上、對王家都不好交待；就單論側(cè)妃之位，又豈是能說給就給的？”
沐晴云心塞不已，已在心里罵了趙瑞八百遍，不過在這王府的地盤上，她不打算和蘭妃爭辯，只想把話說清楚了就走，愛信不信，于是沉住氣解釋道：“小王爺貴為皇族貴胄，草民從未有過這等非分之想?！?p> 蘭妃道：“你到底有沒有非分之想，我也不與你爭辯。不過既然瑞兒提了，我便不能置之不理。我和王爺商量后，已跟瑞兒說了我們的意思，今日既然見著了你，也當(dāng)面向你說清為好?！?p> 她既然要說，沐晴云便只好聽著。
蘭妃又道：“側(cè)妃自然是不合適；若是做通房丫頭，又嫌年齡大了些，瑞兒也必定要嫌委屈了你；不如就以侍妾的身份先進(jìn)府來，若是將來有個一男半女，封妃的事也不是不能再提。能做到這一步，已是我為瑞兒、為你盡心了?！彼戳艘谎廴蒎骸澳阋煤弥x謝容妃，是她寬容大度，不與你計較?！?p> 對蘭妃來說，這的確已是她顧及各方的周全了；可是沐晴云聽在耳朵里，卻好比吞了只蒼蠅一樣難受，忍無可忍惱道：“什么妃、什么妾，無論哪一樣，我都不做，請你們不要自作主張！”
蘭妃詫異道：“你此話當(dāng)真？”隨即又搖頭：“我知道你，逃難來了京城，維持著城外的一家酒館，日子想必辛苦，現(xiàn)在只要點(diǎn)點(diǎn)頭，就可以錦衣玉食，仆從如云，這樣的機(jī)會放在你面前，你怎會不要？你到底在想什么？”
沐晴云不愿再糾纏下去，便道：“該說的我已經(jīng)說了，娘娘放心，我絕不會再踏進(jìn)王府一步，告辭?！北戕D(zhuǎn)身推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卻說趙瑞在銀杏樹下等了好一陣，并不見她，便到春華堂前來尋找，正巧碰到沐晴云從屋內(nèi)走了出來，見她臉色不好，正要問她干嘛去了，沐晴云把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全撒在他身上，猛地一把推開他，大聲吼道：“有病吧你！”驚得近旁樹枝上的彩雀都撲棱棱飛開去。
趙瑞毫無防備一個趔趄，隨后就見蘭妃和容妃從屋里走了出來，看向沐晴云離開的身影。他疾步上前，問道：“你們、你們對晴云姐說什么了？！”
這一問又急又惱，全無禮數(shù)，蘭妃不禁愣了一愣，這才看著他緩緩道：“瑞兒，你是在質(zhì)問我嗎？”
趙瑞見一時也問不出什么，顧不上敷衍蘭妃，一跺腳，往沐晴云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容妃見他絲毫未在意自已，眼里噙著的淚水終于一顆顆滾落下來。蘭妃見狀不忍，拉起她的手拍拍手背，安慰道：“走吧，別氣壞了身子。我看他平日里也是時常想著你的，可他終究年輕，就是圖一時的新鮮，就是憑他鬧上天去，你的位置是誰也動不了的?！?p> 趙瑞追上前去，一把拉住她，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晴云姐？”
沐晴云一把甩開他的手，怒目而視：“你好端端地跟你娘說要娶我？這么大的事，你問過我意見了嗎？你知道剛才我有多難堪嗎？”
趙瑞一臉委屈，道：“我不知道她們要找你說這件事啊。是，我承認(rèn)，我是跟她們提這事了，但是……”
“沒什么但是，你這就是自作主張、自以為是?！便迩缭七B多一句也不想聽，說完扭頭就走。
趙瑞只好追上去，邊走邊解釋：“你聽我說完。我承認(rèn)我對蘭妃說過想要封你為妃，因?yàn)檫@事需要我爹和蘭妃應(yīng)允，這是府里的規(guī)矩。”
沐晴云白了他一眼，繼續(xù)往前走。她滿腦子火氣，既不認(rèn)得路，也沒想過自己到底要走到哪里去，只朝著一個方向，見路就行，見門就穿。
趙瑞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后，繼續(xù)道：“但是他們不答應(yīng)，只愿意給你侍妾的名分。這怎么行？我原想著再磨幾日，求得了妃位，才好找機(jī)會跟你開口。今日請你來，也是想讓蘭妃見見你，只是沒想到，她和錦容會私下找你說起此事?！?p> “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沐晴云深吸了一口氣：“那今天正好開門見山說清楚，你不用再去求她了，因?yàn)槲也辉敢狻Ｔ僖?。?p> “別走！”趙瑞再次拉住她。
沐晴云想要掙脫他的手，但這一次沒掙脫，只好問道：“還有什么事？”
趙瑞道：“你今日問我，是什么時候恢復(fù)記憶的，到底有沒有失憶？”他眼睛里有些微潤，聲音低了下來：“你一定發(fā)現(xiàn)了，我根本就沒有失憶。”
說到這個沐晴云又來氣了：“你沒失憶裝什么失憶？你知不知道我為你翻了多少書、熬了多少夜！那天還帶去你耿先生那里……哦，想來耿先生你也是認(rèn)識的，我就像個傻子一樣！真不知道是你有病還是我有病?！?p> 兩人本是邊說邊走，這話說完已走到了一處人工湖旁，當(dāng)中有座湖心亭，湖邊石徑淺草，周圍候著數(shù)名婢女仆從。那些仆從聽見兩人說話的聲音，都紛紛看過來，見一個女子竟然在小王爺面前大呼小叫，大都目瞪口呆。
有名年長些的仆人不明就里，過來訓(xùn)斥道：“什么人膽敢對小王爺無禮？”
沐晴云還未答話，趙瑞沖那人道：“誰讓你過來的？滾?！彼钢浇钠蛷模舐暤溃骸白屗麄兊絼e處去，一個都不許留在這里！”
那仆人惶恐離開，其余人也連忙散了，偌大的庭院空曠而安靜。
趙瑞放緩了語氣，對沐晴云道：“晴云姐，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你罵我，我也認(rèn)?？赡阒牢覟楹我_你嗎？”
沐晴云見自己罵了好一通，他也未還嘴，只是好言解釋，也不便繼續(xù)發(fā)作，便道：“你說說看?！?p> 趙瑞道：“打從你救醒我，端著粥到我床前的時候，我就認(rèn)定你了。打我記事以來，從未有人像你這樣溫柔。如果我說出身份，你一定會讓我走，我怕你從此就跟別人一樣敬我、畏我、遠(yuǎn)著我。我只是為了能在你身邊多待一陣子。”
這話說得有些可憐，眼里還閃著淚花，沐晴云瞄了他一眼，憑欄望向遠(yuǎn)處的湖面，道：“你慣會耍嘴皮子，這話就不像真話。我明明就常常數(shù)落你，要說溫柔，你娘和容妃難道不溫柔？我看她們就待你很好?！?p> 趙瑞立刻道：“那不一樣。別人不過是看在我的身份，只有你從來都是真心待我?！?p> 沐晴云道：“別人？你這樣說你娘親和妻子恐怕不妥吧?！?p> 趙瑞道：“我娘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病逝了，我都記不清她長什么樣子?！?p> 沐晴云愣了愣，這才驚覺蘭妃并不是他的生母。她忙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蘭妃她……呃……”
趙瑞又繼續(xù)說道：“容妃是皇上賜婚，我們一向相敬如賓，然而她并非我所愛之人。”
說起容妃，沐晴云適才就覺得蓉妃溫溫懦懦，知道自己丈夫想娶別的女人，明明表情就難過得要命，卻一句重話都沒有對自己說，也許這就是大家閨秀的規(guī)矩，也許……她真的很喜歡趙瑞，喜歡到不敢反駁他提出的任何一件事。沐晴云心里不禁對她有些同情。
所以聽到趙瑞這樣說，她卻忍不住替容妃鳴不平了，道：“好輕巧的一句話，“并非你所愛之人”。你既不能抗旨不遵，又不肯舍棄你的皇族身份，既已娶她為妻，就不該再說這樣的話。我看她對你千依百順，自然很是將你放在心上，你卻推說是皇上賜婚，并無真心，就要堂而皇之再娶新婦。就這樣心安理得嗎？”
“行了！”聽到這里，趙瑞的臉冷了下來：“沐晴云！你以為你是誰？我怎么對她還輪不到你來教！再說，以我的身份，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
趙瑞以往從未給過她臉色，沐晴云一怔，緩緩后退兩步，冷笑道：“好、好，這才是你身為小王爺該說的話?！?p> 趙瑞言語一出已生悔意，正待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時一旁突然有人喚道：“小王爺有禮，沐姑娘有禮?！?p> 兩人側(cè)頭一看，只見一個駝色綢衫、書生模樣的人正躬身向他倆作揖。待這人抬頭，沐晴云便認(rèn)出他是萬通錢莊的大少爺陸仁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