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郭楷歸案
接下來的一天,開封府眾人忙于公務(wù),沐晴云又逗留了小半日,便也回到桃林酒肆靜養(yǎng)。
“包大人,郭林帶到!”展昭將郭林帶至包拯跟前,將郭林隨身帶的長(zhǎng)刀卸下放到一旁,自己則立于包拯身側(cè)。
郭林抬頭看了包拯一眼,眼前這人不怒自威,正是傳說中鐵面無情的青天大老爺。他暗嘆自己時(shí)運(yùn)不濟(jì),今日剛從百花樓出來,拐進(jìn)一條暗巷,就被展昭截了道,讓他回開封府問話,他自然心虛不肯,揮刀一陣頑抗,卻三兩下就被展昭的一手小擒拿制伏,疼得他咬著牙連連告饒。
如今都到了包拯面前,由不得他多想,膽戰(zhàn)心驚、又不情不愿地跪下來:“小的見過包大人?!?p> 包拯道:“郭林,如今有樁案件與你牽連,本府問你,你要如實(shí)回話。”
郭林心中一慌:“是,包、包大人?!?p> 包拯道:“五月十一那天,你去過哪里?”
郭林閃爍其詞道:“這幾個(gè)月前的事,不記得了。”
包拯沉聲道:“你可曾去了煙霞寺?”
郭林道:“這……這,可能是去了。前些日子是去過煙霞寺?!?p> “所為何事?”包拯追問。
郭林道:“陪我家公子一起,去見無塵大師,問禪。”
“哦?”包拯道:“是你家的哪位公子?”
“就是,二少爺郭、郭楷。”郭林道。
包拯斂眉:“你可知道,你們走后,無塵就死了?”
“死了?”郭林低著頭眼珠亂轉(zhuǎn):“不知道,沒聽說?!?p> 包拯厲聲道:“大膽郭林,本府分明聽聞是你殺害了無塵,還敢在本府面前推說不知!”
郭林道低頭無言,暗想:此案明明是太康縣所轄,怎么包大人親自過問此事?
包拯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緩緩道:“郭林,煙霞寺本不屬開封府所轄,你可知道為何此案會(huì)移送開封府查辦?只因縣令秦立也犯了案,如今已是戴罪之身,現(xiàn)在正關(guān)押在開封府大牢,他已把知道的一切都說了?!?p> 郭林雖不知秦立因何犯案,卻也大驚失色,汗如雨下,道:“包大人不可輕信他的一面之詞啊。”
包拯道:“當(dāng)然不會(huì)。我還知道,五月十一,你去郭府附近的九和藥鋪買了一包砒霜,理由是毒殺護(hù)衛(wèi)房周圍里的蛇蟲鼠蟻??墒嵌宋缒侨?,郭府本來就在各房里都分發(fā)過一次毒殺鼠蟲之藥?!?p> “這……就算如你們所言,我護(hù)衛(wèi)房附近老鼠太多,我再買一包不可以嗎?”郭林辯解。
包拯冷笑:“郭家家大業(yè)大,你又是郭二少爺身邊的親信,會(huì)短了你房里的東西不成?若是不夠,你就該找?guī)旆吭僖?,為何?dú)自去街面上買?恐怕是做賊心虛,怕無塵死后被府中相關(guān)之人起疑吧?!?p> 郭林無話可說,確實(shí)是郭楷怕許慧娘起疑去庫(kù)房查問,特地囑咐他去外面買。
見她如此,包拯心里已有數(shù),又問道:“王朝,太康縣衙的仵作可到了?”
“已經(jīng)候著了,大人?!蓖醭馈?p> 王朝便將仵作帶了進(jìn)來,仵作答道無塵所中之毒正是砒霜。
待仵作離去,包拯道:“毒藥是你買的,秦立又親眼見你從禪房出來,隨后住持無塵就死于非命,可見你的嫌疑最大。是否你悄悄在無塵的藥碗中動(dòng)了手腳?”
郭林暗想:“明明我是跟著二少爺去的,為何包大人卻只來問我一個(gè)?好個(gè)老奸巨猾的秦縣令,想必是怕尚書府勢(shì)大,不敢得罪二少爺,卻拿我做擋箭牌。我若還不申辯,豈不就是替二少爺認(rèn)了死罪?”他忙道:“包大人,冤枉啊,我與那和尚無冤無仇,害他作甚?這……都是二少爺做的,他讓我買了砒霜,把那和尚給毒死的?!?p> 包拯面色一沉:“茲事體大,你可不能為了脫罪就在此胡亂攀誣你家主人?!?p> 郭林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有證據(jù)。”
包拯道:“哦,證據(jù)何在?”
郭林道:“二少爺?shù)囊律丫褪亲C據(jù)……”
原來那日進(jìn)入禪房以后,郭楷讓郭林等人將無塵制住,郭楷則將砒霜混合藥湯灌入無塵口中,無奈無塵用力掙扎,將一碗湯藥全打翻在郭楷的衣擺上;郭楷大怒,又把一碗毒藥生生全給他灌下去了才算了事。后來郭楷回府換衣,本叫秋穗將衣服拿到僻靜處扔掉,秋穗在路上卻被郭林撞見。郭林自知幫郭楷做過不少違心之事,恐有一日禍及自身,早就存了自保之心,便道:“天熱,秋穗姑娘何必親自出去一趟,這些雜活交給我來就行了?!鼻锼氲故侵x過了他,他卻將衣服收在了自己房里。
話說至此,便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了。包拯當(dāng)然知道是郭楷主使,可僅憑秦立的證詞,還不足以將他緝拿歸案;而郭林既是郭楷多年的爪牙,那日又與他一同進(jìn)出,很可能掌握了此案關(guān)鍵證據(jù)。所以才先捉拿了郭林,誘他供出郭楷的罪證。
郭楷正在許氏的房中陪她折紙鶴,許慧娘仍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但郭楷愿意等,他以為日子久了,她心里總會(huì)有他。
這時(shí),一名小廝匆匆跑入,道:“二少爺,不好了,二少爺!”
“何事?!”郭楷怪他擾了許慧娘清靜,責(zé)難道:“沒規(guī)矩,也不知道讓丫鬟通傳一聲!”
小廝吞了口唾沫,也顧不上辯解,只道:“出去找郭林的人來回話了,說是打聽到下落了,人在開封府,是被展大人帶進(jìn)去的!”
“什么?!”郭楷也顧不上那么多了,站起來急急問道:“可知是犯了什么事?”
那小廝道:“聽說是為了一樁命案,其他就不清楚了?!?p> “去,再去打聽!弄清楚了再來回話!”郭楷面色焦慮,背負(fù)著雙手在屋里踱步。
那小廝匆匆跑出去了,郭楷一抬頭,就見到了許慧娘的笑。
許慧娘從未對(duì)他笑過,現(xiàn)在卻在看著他微笑,只是這微笑里帶著些幸災(zāi)樂禍的嘲弄,帶著些如愿以償?shù)目煲?,讓人感到徹骨的冷?p> 郭楷鐵青著臉走到她面前:“你高興了?你以為我出事了,你會(huì)好過?!”他從未聲色俱厲地對(duì)許慧娘說過話,許慧娘嚇得往后連連退步,不敢出聲。
郭楷又道:“你自嫁入我家的門,一向我行我素,無論公婆兄嫂你都從未討得他們半點(diǎn)歡心,又不諳人情世故,這也罷了,只要有我在,我自會(huì)護(hù)你一世,若是我不在了,你可有想過,你在這個(gè)家,會(huì)過什么樣的日子?”
許慧娘念及他所說之話,捂著心口凄凄惶惶地扶著椅子坐下,眼淚滾落,萬般愁怨,哽咽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此時(shí)又有人匆忙跑進(jìn)來道:“二少爺,不好了!開封府來了好多人,說是要……捉拿二少爺您。聽說還去了護(hù)衛(wèi)房搜查。”
話音剛落,展昭已帶著王朝馬漢和一干差役快步走進(jìn)來,將郭楷團(tuán)團(tuán)圍住。展昭手握緝捕文書,道:“郭楷,你涉嫌毒殺煙霞寺住持無塵大師,我等奉開封府包大人之命緝拿你歸案?!?p> 郭楷木然地看著他們,冷笑兩聲,又轉(zhuǎn)身朝著許慧娘一步一步逼近,神情極為復(fù)雜:“沒想到我郭楷竟為你走到了今天這一步?!?p> 許慧娘被他的樣子嚇到,瑟縮著躲到展昭身后。展昭執(zhí)劍將他攔?。骸肮?,速與我們回開封府?!?p> 郭楷見許慧娘的模樣,終嘆了口氣,道:“展大人,我會(huì)跟你們走,但在此之前,能否給我紙筆,讓我完成一件事?”
展昭略一思忖:“好?!北阕屢慌缘募移腿ツ昧斯P墨紙硯來。
眾人皆不知他要做何事。只見他此刻神色冷淡,默然提筆在紙上寫下“遣歸書”三字。待一紙書信寫完,他走到許慧娘面前,將書信遞與她:“我知你父母兄嫂皆是厚道人,一向待你很好?;丶胰グ桑阄覐拇嗽贌o瓜葛?!?p> 許慧娘愣神接過遣歸書,又喜又悲,喜的是他終于放過了自己;悲的是事已至此,過去的人和事卻再也無法回來了。
郭楷任由差役戴上鐐銬,他夫人張氏慌慌張張的跑進(jìn)來,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含淚道:“官人!官人,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能受這樣的罪呀?”
“夫人,”郭楷把手覆上她的手背,道:“是我郭某人對(duì)不住你,以后你自個(gè)兒珍重?!?p> 張氏見他說出此言,便是兇多吉少了,急道:“官人,沒事的,一定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我去找爹和娘,爹一定會(huì)幫咱們的?!?p> 郭楷搖頭道:“沒用的。我這樣的不肖子孫,敗壞了家風(fēng),損了爹多年的清譽(yù),他恐怕嫌棄我還來不及,莫要為難他老人家了?!彼砰_張氏,任由官差押解著向外走去。
“官人——官人!……”張氏身子一軟,扶著一旁的門柱才勉強(qiáng)站住,伏在柱上慟哭不已。
郭楷停下腳步緩緩回頭,望向張氏,又看了看許氏,喃喃道:“如今,我也有些后悔了,悔不當(dāng)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