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破境
三日后。
陳琳伺候著趙禎用完早膳,言道:“皇上,吉時快到了,元隱真人現正在殿外候著。”
趙禎道:“傳他進來?!?p> 元隱進殿叩禮,道:“啟稟皇上,祭壇一應禮儀已備齊,請皇上御駕移步祭壇祈福?!?p> 趙禎請他平身,道:“有勞真人悉心籌備,只要平安度過此劫,便是真人的大功德,朕定當重重有賞?!?p> 元隱卻匍匐不起,道:“謝皇上。貧道乃方外之人,不求榮華富貴,只是……”
趙禎見他遲疑,便道:“你有何所求,不妨直言。”
元隱道:“回皇上,道門中諸多宗派,貧道所在的隱宗,可謂木秀于林,卻日漸式微,只求日后能以我宗門之名在各地修建道觀,將我宗派尊為道門正統(tǒng),揚我宗門聲名?!?p> 趙禎道:“真人能有此抱負,實屬難得。朕允了,不但要修建道觀,還要在觀中塑你金身,讓你門中弟子供奉香火?!?p> 元隱藉藉無名數年,要的就是出人頭地、揚名立萬的一天,聞言大喜道:“謝皇上大恩?!?p> 趙禎乘坐轎攆前往祭壇,展昭跟隨左右。一路上隔三五步便侍立著宮中護衛(wèi)。
原來展昭昨日找到程沖,并未告訴他實情,只提醒他皇上祭祀天地先祖之事,不但事關皇城安危,也關乎國運社稷,不容半點閃失;又言到宮中出了如此大事,恐怕忙亂中混入可疑之人,需加強布防,若祭祀時在任何地方發(fā)現可疑之人,立即制伏,以免驚了圣駕。程沖一一應下。
趙禎到達祭壇時,諸位朝中重臣和皇親國戚已齊齊候在場了,包拯和慶王也在其中。
元隱和展昭都跟在趙禎身后上了祭壇。
慶王遠遠瞧著元隱真人甚是眼熟,竟像幾日前行劫的府中家仆,只是此人廣袖云袍,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又聽聞他深得趙禎信任,因此他不敢貿然上前質問。
展昭暗想:“此時陳兄應該已到渚鳳池了。”
陳石確已到了渚鳳池。他堂而皇之地走到渚鳳池圍欄欄門處,拿出鑰匙開門進去。
以他的本事,原本可以找個無人之地以“斗轉星移”之術進入渚鳳池,不過一來他不愿意留給展昭太多的疑問;二來他破了元隱的幻境還需在宮中現身,將玄靈塔交予開封府,所以才裝模作樣讓工匠做了道門,以作出入。
附近的守衛(wèi)知道他是皇上特許在宮中行走的,又是個道士,想來不怕邪氣的地方,也就不以為意。
陳石折了根樹枝,在池邊的沙地上畫了個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圖案,心中意念一動,一道泛黃的陳舊符紙出現在他手心里,他便將符紙放在圖形正中,默念起來。
這符紙便是從天庭帶來的六道引路符之一,以符為令,可移天地萬物,不拘時空所限。三年前他將沐晴云引來北宋之境,貼在門上的就是引路符。他送給沐晴云護身的桃木墜里則是另一張引路符,本欲在她落難時引自己至她所在之地相救,卻送遲了一步,至今尚戴在沐晴云身上。所以他現在用的是第三道符。
只見池中裂痕立時消失,池壁完好如初,水草翠綠,只是池中此時連一滴水也無,十余尾錦鯉在池中撲騰掙扎。陳石歉意道:“乖乖,忘了你們還在池子里?!?p> 他四處看看,幸而池邊有幾只養(yǎng)著睡蓮的大石缸,半人高的缸中滿溢著水。陳石手忙腳亂地把錦鯉一一撿進缸里,這才定睛往池子里找尋,那角落里閃著晶光、透著異彩的,可不正是玄靈塔么?塔既已現,整個皇宮便已恢復了原樣。他松了口氣,滿心歡喜地撿起來收入袖中,暗道:“這下祭壇那邊也就撥云見日了?!?p> 話說眾人皆見元隱真人在祭壇中以劍御符,那符紙在空中飛舞一番,突然化作一團火球墜入案桌上的琉璃杯中,透出炫目金光來,眾人皆暗暗稱奇。元隱真人將那琉璃杯奉到趙禎面前,道:“皇上,請以此酒祭天地。”
趙禎正要伸手去接,杯中的金光突然不見了,看上去與普通酒水無異,更讓壇外眾人嘩然的是,元隱真人也不見了,在趙禎跟前的是一個身著尋常長褂的男子,滿臉胡茬,頭發(fā)寸許,看起來長相似乎和剛才的元隱真人無異,但全無仙風道骨之相。
趙禎驚得后退兩步,扶住身后的椅子強作鎮(zhèn)定:“你是什么人?!”
展昭忙上前護住趙禎。程沖早有準備,帶領一隊護衛(wèi)將元隱團團圍住。
元隱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驚恐程度比趙禎更甚,他看看自己,又看看周圍情狀,半張著嘴喉嚨里發(fā)出咔咔兩聲怪響,猛然咆哮道:“不——!不可能!玄靈塔所幻之境,這世間無人能破!無物能破?。。 ?p> 他慌亂中拿劍反擊,才發(fā)覺那劍本就只是一根樹枝所幻,頓時癱軟在地。程沖和眾護衛(wèi)不費吹灰之力將他拿住。
趙禎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包拯站在祭壇下聲如洪鐘,道:“皇上,臣與展護衛(wèi)有詳情回稟。還請慶王爺也一并作證。”
趙禎道:“好,就在此地說個明白。開封府的人和慶王留下,其余人等,先散了吧?!?p> 包拯便將煙霞寺住持身死、秦立私將玄靈塔贈與慶王、元隱搶塔之事一一道來。
慶王見事已至此,不敢推諉,只好證實元隱正是幾日前在慶王府搶走玄靈塔的下人,稱自己并不知玄靈塔的來歷,更不知元隱真實身份。
元隱聲淚俱下,承認自己原是道門隱宗弟子,被逐出師門后流落到煙霞寺做了一名和尚,自從發(fā)現寺中所藏玄靈塔,就籌謀憑借此物做一番揚名立萬的大事,并無害人之心。趙禎命人將他押來查看,果見頭頂短發(fā)中藏著戒疤。他既犯欺君之罪,更有宮中數人因他斃命,罪責難逃,趙禎令開封府將他收押,與涉案的其余人犯一并發(fā)落。
待諸事議定,趙禎板起臉來問道:“好個包拯,好個展昭,你們既然早已知情,為何不早告訴朕,把朕蒙在鼓里這么久?”
包拯早已想到趙禎有此一問,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回皇上,實在事出有因。一來臣等不知元隱的真正身份,更不知玄靈塔到底在何處,若對圣上直言,恐怕打草驚蛇,令元隱情急之下反而對圣上不利;二來臣等只是憑著推測與對那位陳道長的信任,憑據不足,不敢妄言,唯有將計就計,引出真相?!彼值溃骸斑@都是微臣自作主張,與其余人無干,請皇上降罪?!?p> 趙禎沉默一陣,見眾人皆神情肅然,憋不住臉上浮起一抹笑,道:“陳琳,你日日跟在朕身邊陪著朕,你說,包拯這么做是不是過分了?”
這話問得有些讓人意外,陳琳是太監(jiān)總管,一向不摻政事,趙禎這么問,就是說這事兒與朝政無干,也不打算給包拯安什么罪名,只是自己心里不痛快。
陳琳察言觀色,笑著回道:“依奴婢之見,展護衛(wèi)引薦陳道長入宮之時,皇上就已對元隱那賊人生疑了,所以才允了陳道長在宮中走動,挾制于他?;噬吓c包大人誰也沒有說破,這正是君臣同心,不謀而合。不過包大人只知自己為著皇上一番苦心,卻不知皇上的一番苦心,還認為皇上會降罪于他,屬實有些過分了?!?p> 趙禎微微一笑,陳琳果然深知他的心意。他一直對元隱存有戒心,而對展昭引薦的陳石信任有加。奈何開封府諸人竟以為他一直被元隱那賊人所蒙蔽。若由他親自說明,又未免有失顏面,所以才需要陳琳替他說開來。
在場眾人亦嘆陳陳琳心思巧妙。
包拯道:“皇上圣明,微臣未能上體圣意,實在愚鈍?!?p> 趙禎順勢道:“罷了,念在爾等護駕有功,朕不怪你們就是了。平身吧?!庇謫枺骸瓣惖篱L現在何處?”
陳石此時已候在祭壇附近,趙禎既問起,展昭忙請他前來面圣。他將玄靈塔奉于君前,趙禎便問他到底是何人,又是如何得知宮中有此異象的。陳石只將符引之術略去不說,其余的一一道來。
趙禎得知他是朝廷命官之子,心中疑慮盡消,又見他一心向道,能測禍福,便問他有何所求,可愿為國效力。
陳石便道:“謝皇上美意。我是一懶散之人,最受不得禮節(jié)拘束,此間事了,我便要回山里去的,我亦無所求,但求日后清靜修行而已。若皇上有意賞賜些宅地財帛,還請皇上把這些錢財留在國庫,日后用在百姓們的身上吧?!?p> 趙禎笑了笑,嘆道:“這才是真正道門大家的風范。既如此,那朕就書信一封派人送至你府上,以示嘉獎。只是還有一事未了,來日還要有勞你和展護衛(wèi)去靜安寺一趟?!?p> 說著,趙禎便將玄靈塔托付于展昭和陳石,令他們送回開封府暫存,待結案后即護送此塔前往靜安寺重新封印。
對于慶王,趙禎只道慶他識人不明,又對王府管理疏漏,罰俸半年。饒是這樣,慶王已是暗自心驚,只因趙禎以前從未對他有過苛責,又恐此事明日傳遍朝野,不知會引起什么波瀾。
不日開封府便定了案,郭楷、元隱死罪,郭林、秦立、王有志都免不了牢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