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爛好人!”追月怒罵道,“他已經(jīng)做到這一步了,你還要縱容他?還是說,你真的看不出來?”
太陽神扶桑尊者送來的毒酒在杯中盤旋,毒氣蒸騰而出。若不是追月堅持要用仙術檢驗一下這杯中是否是毒酒,永夜恐怕已經(jīng)被害。這已經(jīng)是扶桑第七次欲圖謀害永夜。
“我當然看得出來,只不過……”永夜神君嘆道,“如果我殺了太陽神,世界就將沒有白日,只剩下無盡的黑夜!”
“創(chuàng)世之戰(zhàn),扶桑一個人封印了所有惡念,他的心里有和我們不一樣的情感?!弊吩碌溃胺錾K谝淮我姷轿視r,就一直癡癡地盯著我看。我想,他要殺你為的就是我,只不過手法太低劣而已?!?p> 永夜緊緊握著拳頭,望向那杯子。他的一滴清淚也自眼角滑落,墜入杯中。
那是一個沒有痛苦,亦沒有爭斗的年代。所有人都善良、樸實、純粹,沒有任何惡意。太陽神扶桑統(tǒng)領著白天,永夜神君則管理黑夜。永夜和他的妻子追月生活在瀕臨東海的小屋中,太陽神扶桑則獨自住在西方。
永夜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七次生死邊緣的徘徊都是扶桑刻意的安排。
可是,如果他真的和太陽神反目成仇并殺了他,萬物生靈都將失去白日與陽光。而只要太陽神還存在,它就會一刻不停地覬覦追月。天下蒼生和最心愛的女人,他到底應該怎么選擇呢?
就這樣,對于大部分生命來說,日子仍然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墒菍τ谟酪梗纳顓s已經(jīng)大大地改變了。
柴扉被輕輕敲著。屋外,傳來扶桑的聲音:“永夜,是我,我一個人來的?!?p> “明明是他來害你,怎么他自己卻搞得好像仇家見面?”追月皺眉道,“永夜,你……要去見他嗎?”
永夜沉吟片刻,道:“我覺得我應該去,不然逃避只會讓處境更加艱難。”
追月憂心忡忡地看著他:“這倒也是……永夜,注意安全?!?p> 永夜微微一笑,脫下身上的大衣,在上面注入一絲神魂,披在追月身上:“追月,這件衣服叫做百里空寂,如果你遇到了危險,在心中默念我的名字,這衣就會把我從百里之外的地方帶回你身邊。”
他又將一支毛筆掰斷,把后半截在袖中藏起來,當做防身武器——對他來說,半支毛筆已經(jīng)足夠。
做完這些事之后,永夜神君推門出去,迎接表面是朋友、實則卻兇險至極的太陽神扶桑。
“永夜,永夜?!狈錾R槐菊?jīng)地說道,“我什么都沒有帶。你可以搜?!?p> “沒必要?!庇酪箵u搖頭道。
“有沒有時間去別的地方談談?”
“好。好。好?!?p> 扶桑架起金云、永夜架起白云,兩人飄然西去,前往扶桑在西方的宮殿。
永夜不知道,自己這一去,就三萬年沒有回到東海。
兩人來到宮殿的門口,持金槍的衛(wèi)士退在一旁。扶桑帶著永夜,來到自己居住的一室。
“桑兄,說吧,你……”
永夜本想說“你有何貴干”,卻忽然憤然改口道:“你為什么給我下毒,又是哪里來的專門找我的膽量?”
“太陽照耀在云霄,任何事物都不能與之爭光?!狈錾Q鐾炜?,道,“太陽神扶?!驮谶@里!”
永夜明白,再怎么問扶桑都沒有意義。扶桑就像空中的烈日,孤傲、不可接近,就算再怎么強大,也注定孤單。而自己對于他來說,只不過是遙遠的陪襯而已。
可是,為了讓世間萬物可以享受到光明和溫暖,永夜做不到和自己的朋友扶桑翻臉。他討厭扶桑,卻只能默默延續(xù)這一段名存實亡的友情。
兩個貌合神離的朋友坐在一起,閑聊、飲酒。永夜看了看酒,判定此中無毒,這才淺酌一口。他們坐在一起,時間也停滯在傍晚。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兩人都有些困倦,扶桑便道:“永夜,仙家門人日日修行,你是不是已經(jīng)很久沒睡過覺了?在我這里小憩一刻吧?!?p> 永夜無法推辭,也就答應了。然而扶桑并沒有和他一同休息,而是悄悄服下醒酒藥,在永夜熟睡時起身,用雙劍中的一柄插在他的額頭上!
那時沒有任何法寶存在,這把劍當然不可能殺死天下第一高手永夜神君??墒牵錾T谄渖鲜┘恿讼尚g,它已經(jīng)足夠暫時封印永夜。只要扶桑不拔劍,永夜短時間內(nèi)就不會醒來。
扶桑向永夜投去微笑的一瞥,轉(zhuǎn)身提長槍出了門,往東海匆匆趕去。在那里,有他心心念念的女人——追月。
西方的金云飄然東至,東方的白云卻長留西方。此時的追月還不知道情郎在西域遭遇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將面臨什么樣的危機。
扶桑輕輕推開破舊的柴扉。這一次,他沒有敲門。
追月見他進來,微微一怔,隨即問道:“扶桑,你來干什么?永夜呢?”
可是扶桑把長槍插在地上,一步步走來,做出沉痛的表情:“我很遺憾,我永遠的朋友永夜……他死了!”
“什么?扶桑,騙人的孩子會被永夜懲罰的。”追月冷笑道。
她終究有些不放心,在心中默念永夜的名字,呼喚他的神魂??墒牵酪勾藭r已經(jīng)被扶桑用術制服,如何趕得回來?
追月也不得不相信“永夜已死”這件事了!
“追月,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我呢?”扶桑極為罕見地吐露出真實的心聲,“我究竟哪一點不如永夜神君?難道光明還不如黑暗?”
“夜晚會是很多小動物活躍的時間,也有月亮上存在著生命的傳說流行,可是太陽身旁始終空無一物!”追月道,“扶桑,你永遠都得不到任何人的心,因為在你內(nèi)心的天空中,只有你是太陽?!?p> “是這樣嗎?那我浴血奮戰(zhàn)、創(chuàng)造這樣美好的世界,又有什么意義呢?”扶桑黯然道。
他忽然拔起金槍,怒吼道:“追月,你不要以為我是一個沒有決心的人。內(nèi)心宏偉的愿望,我一定要讓它實現(xiàn)!”
他一槍刺去,挑斷了追月外衣的衣帶。
追月一笑,不再說什么。她不想再和扶桑白費口舌。顯然,他并不具備抵御封印在自己體內(nèi)的那些惡念的能力。
她單手拈起指訣,道:“扶桑,我可以變化出九個化身,逃不掉的化身,會立刻在你面前自殺。就算我的九個化身全都殞命,我也絕不答應你!”
話音剛落,她已經(jīng)變成了九個一模一樣的追月。
永夜神君對追月深厚的愛意,在這一刻得到了感召。他額上的劍微微顫動著。終于,他伸出右手,一把拔下了那柄劍。
他走出宮殿,被兩名手執(zhí)長槍的衛(wèi)兵攔住。無論從哪里,他都鉆不出去。
“失禮了,二位……”永夜一咬牙,準備打退兩名衛(wèi)兵。
他揮出劍,削下了他左邊那名衛(wèi)兵的右手,以及他右邊那名衛(wèi)兵的左手。兩支殘肢齊肘而斷,和長斧一起落在地上。
而他則趁此機會遠離兩人,架起白云向東方疾馳而去。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用神魂凝成的、原本潔白無瑕的行云,此刻已經(jīng)染上了一縷烏絲。
太陽神扶桑和永夜神君,這一對昔日好友的反目,將造成遠遠大于三個人的傷亡。
而在這時,他們?nèi)硕疾恢溃煜孪杉艺驗樗麄冎g的愛恨糾葛經(jīng)歷一場亙古未有的大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