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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唐

第十三章 放人

承唐 羅黑狗 2400 2022-10-28 23:48:38

  王行瑜聽到張承奉說出這話,似乎是覺得好笑,下巴上的胡須抖了抖,淡淡道:“賊酋已經(jīng)走脫了?!贝藭r大部分出去追擊逃賊的官軍都已經(jīng)陸續(xù)回來了,有人又取了些首級,但卻沒有那虎皮賊酋的。

  王行瑜抬手指了指四下的溝梁,抬腳跺了跺腳下的黃土塬地?!斑@附近溝壑縱橫,山川細碎。如今那賊趁著夜色,流竄進了不知哪個山谷里,你說你怎么找到他,更別說侈談什么取他首級。”

  他似乎瞥了眼剛剛出聲的黨項村人,又接著對張承奉道:“就算知道了他出身那個部落,我這也就一百多人,剿平小股亂匪還行。要我邠寧鎮(zhèn)發(fā)大軍滅人部落,沒有朝廷詔令便絕無可能?!?p>  那黨項村民再次出聲道:“那亂賊是靈州來的黨項,有好幾個來部落的人。我聽關(guān)押我的賊人說過,他們是趁著亂時從朔方南下,想來發(fā)一筆橫財?shù)??!甭牭竭@話,一旁的胡大似乎想說什么,不過沒說出口。

  那黨項人接著又喊道:“王節(jié)帥,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我家和野利阿胡大人有親事,你不能就這么把我們抓了!”

  聽到野利阿胡的名字,王行瑜心里一跳,只覺得氣悶得喘不過氣。今天真他媽諸事不順,王行瑜伸手按上了腰間長刀,手指煩躁地開開合合。

  野利是慶州本地的黨項大族,更可以說是所有黨項人中的高門大姓。野利氏貞觀時內(nèi)附,先后遷居慶州、銀夏、延州、河東、河西等地,百多年過去,這些地方現(xiàn)在都有大大小小的野利部落,可以說有黨項人地方,都有他們活躍的身影。

  野利阿胡便是慶州本地多個野利部落公推的首領(lǐng)。慶州的黨項部落因為居住在隴山以東,區(qū)別于夏州的平夏部黨項和綏銀的南山部黨項,被稱作東山部黨項。

  野利氏在慶州黨項諸部中實力最強,野利阿胡自然而然就隱隱有些東山黨項領(lǐng)袖的意思。

  不過慶州本地各處都是節(jié)度使府直轄的軍鎮(zhèn),邠寧鎮(zhèn)也還是一大強蕃,所以雖然東山黨項人也不少,但單論威勢還是比不上平夏黨項的。

  黃巢亂時,平夏部黨項首領(lǐng)拓跋思恭以勤王剿賊之名,起兵加入了鄭畋的軍勢,唐廷對于這支來自西北邊境的軍隊寄予厚望,數(shù)次用厚賞激勵拓跋思恭出力。收復(fù)長安的過程中這支黨項軍隊發(fā)揮了多大作用不好說,不過如今拓跋思恭不論是實際上還是名義上都已成功割據(jù)了夏、綏、銀、宥四州之地,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夏州節(jié)度使,并賜軍號為定難。

  朱枚最近才上表朝廷,授予了這個野利阿胡一個蕃官官銜,算是正式羈縻了這一部黨項人。不過慶州野利氏雖然亂前一直對朝廷頗為忠順,對亂后新立的節(jié)度朱枚卻多少有些敬謝不敏。雖然朱枚憑借手中兵馬有信心壓制本地黨項,讓他們翻不出什么大浪,但真想要控制住這些散落山間塬地的黨項部落,最好的方法還是籠絡(luò)住本地的黨項頭人。

  王行瑜作為邠寧本地成長起來的軍將,對個中關(guān)鍵清楚得很,現(xiàn)在的問題就在慶州東山部黨項的頭人野利阿胡。野利阿胡不信任朱枚。

  這也是最近朱枚頗為頭疼的一件事。

  王行瑜清楚,如果這個蕃人說得是真的,這村里有人和野利阿胡家結(jié)了親,那自己如果真是強行要把這些村人算作蕃賊、納為戰(zhàn)俘,回頭要讓野利阿胡知道了,他一狀告到朱枚那,再以此為由不納羊馬或是不出戰(zhàn)兵,自己怕是又要在朱枚那被記上一帳。

  王行瑜看了看張承奉,把手從刀柄上挪開,說道:“你愿意去追就去吧,我這不出人。我已知道這些蕃人不全是亂賊,若是村人我自會放了?!?p>  張承奉見王行瑜此時雖然話不說滿,不過終究是松了口,也不再逼迫,隨意地行個禮便要告退。一旁張淮鼎似乎還要和王行瑜商量些什么,便示意張承奉先走。

  張承奉見王行瑜一揮手,已有官軍上去給那些囚人解綁,便先往張家眾人聚集處走去,到現(xiàn)在還他沒來得及確認之前亂中張家的傷亡。

  老軍胡大在這時跟了上來,對張承奉道:“小郎君當真要去追那伙賊人?”

  張承奉回道:“不能平白讓他們走脫了,總得試試?!?p>  胡大想了想,道:“如果那個蕃兒說的是真的,那這伙亂賊還真不是無跡可尋。從慶州到靈州有個重要的關(guān)口。從這上了官道,往西北走到方渠鎮(zhèn),再沿著道一路就能奔到那關(guān)口——青岡峽。無論他從慶州哪里來,要到靈州哪里去,八成都要過青岡峽這道口子。”

  張承奉明白這老軍的意思,張家本來也是要走這條路前往靈州。賊人走得匆忙,接下來可能不敢走大道,得走山路繞到這個關(guān)口。如果自己能從官道上走大路過去,就有機會先趕到青岡峽,在那守株待兔。

  胡大接著道:“小郎君,俺可與你說好,你到了那青岡峽,守幾日見不到這伙賊寇,回來便是。賊人要不是走了小路,要不就是先出了峽。出了峽子就是七百里旱海,便是常年往來靈州的商人都不好走通的。小郎君可別隨便一頭扎了進去。進入容易,出來可就難了?!?p>  頓了頓,胡大接著道:“小郎君你也別對王節(jié)帥太生氣?,F(xiàn)在的朱玫節(jié)帥畢竟是個外人,我們這些邠寧本地的老兵都受過不少王節(jié)帥的照顧。我在邠寧軍里待得夠久了,王節(jié)帥我是看著他從一個小校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上的。他從來都是和我們這些兵卒同吃同住,功過賞罰也一向公正。今天這事,唉,就是這么一個世道。”說完,胡大道了聲保重,也不停留,轉(zhuǎn)頭就走。

  村口的不少房屋都被官軍占了,張家已有人往村里去打掃房間了,準備找地方先住上一晚。張淮詮仍在村口,躺在他那一牛車絹帛上,張忠兒正準備駕車把他運進村里。張承奉上前看了看張淮詮情況。

  因為失血,張淮詮臉上一片慘白,似乎很是疲倦??吹綇埑蟹?,他問道:“七郎你又鬧出什么事了?”聲音都透著一股有氣無力。

  張承奉說道:“讓那賊酋跑了,我想去把人追回來?!?p>  張淮詮有些無奈:“跑就跑了罷,這事是容易做得的嗎?”

  張承奉這兩年讀了不少經(jīng)書,這時有心拽拽文詞,講講仁義的辯證關(guān)系,引引這幾年流行的韓愈的道統(tǒng)論,再說說什么義者仁之節(jié),見義不為是為無勇什么的。

  不過看到張淮詮因失血而慘白的臉色,張承奉心里一緊,話又吞回了肚子里,只說了一句:“這是應(yīng)該做的事?!?p>  張淮詮勉強地用手肘撐起上半身,也不知道哪根神經(jīng)拉扯到了傷口,臉上扭曲一片,看不出是想哭想笑,斷斷續(xù)續(xù)地從嗓子眼擠出一句話,道:“不是所有該做的事情都要去做的?!?p>  張承奉點點頭,沒有反對,又說道:“我想做這件事。”

  這時張淮鼎已經(jīng)和王行瑜聊完,正用左手扶著不太利索的右臂,從一旁走來,他開口道:“那七郎就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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