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淵察覺到齊光有要醒的趨勢。
在那個月明星稀的夜晚,他被芳杜若帶到屋頂賞月,他的心口一陣悸動。這不正常,他確信不是自己,可齊光的魂魄神識已被他幾近誅滅,怎么會再出現(xiàn)。
聞淵不允許意外。
又是一季夏,索性清虛于高峰之上,倒也清爽。聞淵站在山崖之巔,觀浮云涌動掩青山,任由山風(fēng)拂過。他瞧著自己手背上開始出現(xiàn)的黑色詭異紋路,一轉(zhuǎn)眼又隱去了。要加快速度了。
“去吧?!?p> 他身后的黑影隨風(fēng)而去。
寧遙即將結(jié)嬰,從金丹到元嬰可謂一道天塹,她到底差些時機。
更重要的是,她聯(lián)系不到師兄了。她曾在清寧珠中留下追蹤,可現(xiàn)在她感受不到了。距離謝春山離宗已三載有余,遲遲未歸,寧遙心憂。
她請示峰主,只是并未去朱櫻去處。自從那件事之后,朱櫻甚至一夜白了頭,不復(fù)往昔神采。每一年,都有新的弟子,她隨意指了幾個,可再未收過親傳。
修士的時光如水,匆匆過了,他們興許一閉關(guān),便是半載??捎械娜送涣?,也過不了。
世人都以為修士術(shù)法高深,他們叫著喊著“神仙”二字,殊不知,他們也是凡人之軀。修士一亡,再無來世。天資是天道給予,不入輪回是代價。
寧遙伏身拜別太初,去尋謝春山。
永明宗。
霽月危坐,聽守界者來報。
“哼!早如我等所說,何來此麻煩事!”左側(cè)坐一長老氣憤拂袖,逼視霽月。
“鄭長老莫氣,如今還是處理魔族一事為上啊?!庇覀?cè)一中年男子勸著,也將目光放到霽月身上。
霽月不予理會,只吩咐守界者:“爾等萬不可松懈,再稍有動靜,即刻來報。”
說罷,起身離去。
鄭長老臉色更黑,咬著后槽牙,“哼,無知小兒!婦人之見!若非……”
中年男子立即打斷了他,好言道:“唉,長老莫氣。宗主年歲尚輕,哪有您的遠見?”
“此事確大,若真出了差錯,哪怕是你我,整個永明都會是罪人啊?!彼麪钏茟n心悲痛。
鄭長老瞥他一眼:“想不到卓副宗主竟也有如此品格風(fēng)貌。倒是我以往看錯了你,”他話音又一轉(zhuǎn),似是想起來令人惡心的事,“當(dāng)初我就不該讓那一步!”
“霽月豎子!豈堪與謀!”他氣的拂袖而去。
卓極的臉也冷了下來,心中冷嗤:“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就是了?!?p> 夕陽殷紅,云霞染血。
霽月遙望著界門方向,心中愁緒萬分。如雪的衣衫,徒增一抹亮色,突兀又驚艷。
無霜將外衫罩在霽月身上,囑咐道:“姑娘要愛惜些自己。”
“我做錯了嗎?”霽月突然問。
無霜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無言。
“不。若是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做。”她好像在自言自語。
“那是我唯一的機會?!?p> “魔族又如何?我怕過什么?!?p> 她眼里的夕陽紅色消退下去,天邊的暗色出現(xiàn)。
“無霜,你會一直在的吧。”
她依舊沒有看向無霜,耳邊只有她十幾年如一日的溫和的堅定聲音。
“是的,姑娘?!?p> 盛夏的花格外熱烈。玉皎雖被限制出行,倒沒什么雜七雜八的規(guī)矩了。
畢竟他們可再丟不起人。玉皎覺得好笑極了。這么些年,她過的順心順意,只是那群老狐貍確仍舊不允許她靠近長息宗門,真是可恨呀。
甘棠的毒發(fā)作四次了,一共六顆護生丸只剩下三顆。玉皎看著院子里撲蝴蝶的狐貍,這坑爹的貨玩的挺高興。
這次還真是冤枉甘棠了。他雖然是他們族里年紀(jì)最小的,單純了些,還真的不是太蠢。他的好父王雖然寵他,可也有不少子女,明爭暗斗,各種手段,他見得多了。
早在到長息后,自己的身體將養(yǎng)的差不多了,他開始偷偷地聯(lián)系老狐王的部下。還別說,真不少,也夠忠心。
現(xiàn)在那新王枓猙雖勇武,確是個沒有太多腦子的,登位之后荒廢妖族政事,整日與酒色廝混。妖族沒鬧分裂,多虧了他的好部下。
甘棠將一只蝴蝶撲在爪下,似是被日光刺了眼,再抬爪時,蝴蝶已一動不動了。
“小姐小姐?!币粋€約莫十五六的清秀丫鬟趨走,雙頰因動作而微紅。
玉皎歪在貴妃椅子里,閉著眼樹下乘涼,輕輕“嗯”了一聲。翠湖顯然很是興奮向往,聲音微顫:“小姐,奴不經(jīng)意聽見貴人們說長息有貴客?!?p> “那貴客好像是清虛來的,是一宗首徒呢?!?p> 搖晃的貴妃椅突然停了。
“是……是叫……謝春山?!?p> 玉皎倏忽睜眼,坐起身灌了一口茶水。謝春山?他不是在藏拙辦事?難道過來找我尋仇?我好像沒做什么?況且,她了解那群老東西,也不是說見就能見著我的。
“小姐?”翠湖的手在她面前揮來揮去,試圖喚醒發(fā)愣的玉皎。
“沒事,”玉皎只能先把心放在肚子里,“你下去吧?!?p> 她現(xiàn)在連個說話的都沒有,前輩去哪了?玉皎感覺寬心日子過慣了,腦子有點慢。
甘棠似乎玩累了,又湊過來。
她把狐貍放在腿上,重新躺回去,只能邊想邊揪葡萄吃。
還挺甜的。玉皎想。
只是不一會兒,翠湖又來了。
“家主有請小姐至主廳一敘?!?p> 玉皎打個猛顫,打盹的甘棠一摔,也醒了。
有什么可以敘的,敘個葡萄??!
華堯離寧遙只有三步遠。他跟著她,走過僻靜之處,穿過人間繁華,路過荒原。
寧遙舉劍滅穢,受人感激敬仰卻依舊平和的模樣。她掬一捧清水潔面,吃干糧喝水,無數(shù)次夜宿抱劍淺眠的模樣,華堯都見過。甚至是那些書生或是峨冠博帶的世家子向她示好的時候,她與平常一般無二的秀麗疏遠的模樣,華堯也見過。
她的確天資不凡,心性堅韌。
晨曦的光穿射云層,光暈輪轉(zhuǎn)中,華堯看見前面紫薄汗衣衫的高挑的姑娘朝他轉(zhuǎn)過了身。
寧遙瞳孔驚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