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堯有一瞬間的惱。
不過也并未外露,他重新將目光移向玉皎。
嘖,明明一點都不像。
玉皎只好忽略這抹奇異,喋喋不休地講著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
“那前輩?”玉皎不知為何,總會下意識地依賴他,這很不對。玉皎仿佛覺得自己分裂成了兩個人,她的心里隱隱有什么在冒出來。
“暫且靜觀其變。”
倘若……倒是省事。
謝春山成了玉氏貴客,暫留此地。
長息亦長生,這里的人格外喜愛花卉。家家戶戶都盈滿了姿態(tài)各異的花草,長街上參天的樹木搖曳枝頭繁花,嬌小鮮嫩的花瓣時不時地垂落。
便是入夜,皎月與花又是另一番盛景。
謝春山自然不會錯過。
采花節(jié)上的人臉色紅潤,各種花香,熏香彌漫。少男少女們春心蕩漾,互表心意。
這已經(jīng)是謝春山第無數(shù)次被花朵砸中了,他不予理會,狀似無意地跟著前方的玉皎。
玉皎蒙著面紗,蘊藍如水色縹緲的衣裙,襯得眼前人飄逸之氣不可言。
謝春山到覺得奇怪,她那只形影不離的狐妖哪里去了。
有意思。謝春山想,玉氏與長息宗不允妖物接近,他們會沒有發(fā)現(xiàn)嗎?
謝春山手指悄悄掐訣,腳步一轉(zhuǎn),朝另一個方向去了。
甘棠在巷子里不斷穿梭,墻壁上的狐影逐漸變化作了人形。
謝春山悄然跟上,確見那只狐貍化形之后停在了一個死胡同前。
不知他作了什么法,墻上出現(xiàn)一個黑色的一人高的漩渦。他左右瞧兩眼,覺得沒什么人跟上來,便進去了。
謝春山利用法寶隱匿了身形氣息,一道隨著也去了。
入目不再是黑沉的夜色,天空中色彩斑斕,倒也亮堂。腳下是柔軟的草地,野花旺盛。謝春山若是未記錯,這就是妖族的夜未央。
那只狐貍能開啟通道,想必和妖族皇室脫不了干系。
謝春山衣袖輕揮,掌下流光閃過,空氣中漸漸浮現(xiàn)隱約的紅線。他抬腳,循著線走去。
“恭迎少主!”領(lǐng)首妖單膝跪下,抱拳道。
甘棠看著這些妖族舊部,心中興奮與憤恨更上一層樓。昔日恥辱,遲早要洗。他頷首應(yīng)下,便讓他們起身。
領(lǐng)首妖激動不能自已,當初他以為老妖主一脈已被那叛賊盡數(shù)滅絕,沒想到,少主還活著,且一心復(fù)仇。枓猙那妖,背恩棄義,可誅!
“少主,北部族族長已死,其他三部皆疑心于枓猙,”領(lǐng)首妖獸瞳泛起奇異的光,“據(jù)打探,他們已暗中謀劃?!?p> “枓猙暴戾,也難為他們能忍受到現(xiàn)在,”甘棠不由嘲諷,“不過也不能怪部族,有長息這群‘仙人’,是挺難的?!?p> 妖怪魔物狠厲無情,人族也不遑多讓。
謝春山當初倒留意一些妖族情況,沒想到此事長息也有份。他眸色漸冷,聽完他們主仆計劃和寒暄,又跟著甘棠。
甘棠行至夜未央,腳步驟停。
他施法的手也負在身后,“出來吧。”
法寶的使用或許在人間不顯,難以覺察,可在妖族,特別是夜未央內(nèi)久了,空中流光會出現(xiàn)細微的變動。
謝春山撤了法寶,出現(xiàn)在了他面前。
“謝春山。”
謝春山忽然有了更好的主意。
從妖界出來,二人分道揚鑣。
還是熟悉的長街。
謝春山甫一轉(zhuǎn)身,倒是怔愣片刻。
寧遙心中流淌著異樣的沖動,她終于又見到了他。
長街的行人來來往往,談笑風(fēng)生。粲然的燈火與繁花相得益彰,柔和了世間,也柔軟了人心。
華堯就站在謝春山與寧遙中間,眼見著她穿過自己的身體,趨向謝春山。
在華堯的印象里,寧遙似乎并沒有和哪個男子親近過,哪怕是她的師尊,也是敬重有余,禮數(shù)周到。
謝春山是個變數(shù)么?
華堯突然就不確定了。
謝春山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寧遙,面容逐漸染上笑意。他輕輕地拍著寧遙的后背,是些許縱容寬慰。
寧遙感到除在師尊身邊以外的無比的安心。她靠在謝春山頸窩,嗅著熟悉的像清風(fēng)和春竹的清冽溫和的氣息。
她忽覺悶堵,看著謝春山一如往昔的面容,千言萬語竟消失無蹤。
謝春山對清虛的事情顯然感到非常驚異。
師尊閉關(guān),按理來說不會一無所知。那些師弟妹們修為尚且不錯,放在其他宗門幾乎可以作首,這未免隕落得太快太突然了。
簡直就是一場荒謬的玩笑。
謝春山心中也生了郁氣。雖說修士生死也如普通人不知凡幾,可他們是比旁人關(guān)系更近的同門。
他看著寧遙只盯著眼前的茶水出神,謝春山便暗自嘆口氣。
寧遙看似一幅萬事不過心的模樣,其實心里比誰都在意。謝春山自然知道她別扭的性子,只好又勸慰一番。
“阿遙,不必自責(zé),”謝春山順手拂落她發(fā)上的落花,“……定數(shù)罷了?!?p> 寧遙不認為人因所謂定數(shù)而喪。
“定數(shù)……真的不能逆么?”輕輕言語,仿佛如微風(fēng)而過。
謝春山一時無言。他也不知道,若不可逆,總有人去嘗試。若是可逆,又必不能十全十美。世間就是如此,總得有代價。
不過若是真的有了堅定的心意,又怎會在意所謂的代價呢。
華堯才不會在意定不定數(shù),只要他想,他自己就可以是“定數(shù)”。華堯眼中此時此刻只有藏在寧遙烏發(fā)里的一抹艷色。他動了動手指,又輕握成拳。
華堯覺得自己一定瘋了,可是一切很正常,這世間無人與自己匹敵,又豈會控制不住自己。他忽而感受到羞惱的意味,這個說法還是他們給的。
羞什么,惱什么。
華堯甩開腦海里不實際的幻想,思索起現(xiàn)在都進程。
玉皎顯然已經(jīng)沒有太大用處,謝春山……還有……
他的眼睛自己轉(zhuǎn)到了寧遙身上。
那就幫幫謝春山好了,有些事,還是清楚點兒好。
他無聲輕笑,姿容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