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千夜道:“今日便是第三天了,不知九殿下打算怎么盡地主之誼?”
楚瀾皺眉道:“第一日劃船游湖是晚上,應當不算。今日不過是第二日罷了。”
赫連千夜懶得爭辯,只是抬眸輕飄飄看了對方一眼,狀似不經(jīng)意問道:“九殿下不是很厭惡本大將軍么?怎么有閑情逸致帶著本大將軍游玩于都?”
楚瀾下意識道:“赫連大將軍不也很厭惡本殿下嗎?之前見了本殿下回回都要打人。怎么現(xiàn)在不打了?”
說到這兒,楚瀾居然覺得有些委屈。
赫連千夜道:“原來殿下欠揍,很想挨打的嗎?”
“赫連千夜!你找死!”楚瀾臉色漲紅,一下子沖上來,抓住赫連千夜的衣襟,眼神兇惡。
赫連千夜淡淡看了對方一眼。
楚瀾瞬間由兇惡變成心虛,悻悻地將人放開,又小心翼翼地伸出幾根手指將赫連千夜被抓皺的衣襟捋平。
“呵。”
赫連千夜冷笑一聲,道:“若是殿下不樂意,那便算了偌大一個于都,相信原作導游的人一定不少?!?p> 楚瀾雖然第一次聽到“導游”二字,卻大致能夠理解是什么意思。
楚瀾咬牙,忍了,伸手抓住赫連千夜的手腕,一字一句道:“本殿下有的是時間,便一起游玩這最后兩天吧?!?p> 赫連千夜卻不慣他,冷聲道:“九殿下似乎腦子不好,分不清是最后一天還是兩天。”
楚瀾氣得直喘粗氣,最終卻是忍住了,旋即不知道是哪根筋沒搭對,竟大膽地握住了赫連千夜微涼的手指。
楚瀾理直氣壯道:“反正是最后一天,想必赫連大將軍不會如此小氣吧?”
赫連千夜挑眉,望著楚瀾,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問道:“所以呢?”
“所以,咱們和平相處吧。”
楚瀾說完就想打自己的嘴巴,有些后悔,卻不是后悔想和赫連千夜和平相處,而是后悔自己說的太輕易,他其實想要更多,卻說不出口。
哪曾想,赫連千夜卻是微微勾唇,反手握住了楚瀾的手指。
楚瀾渾身一僵,只覺得自赫連千夜握住的手指處開始,渾身絲有電流涌過,酥酥麻麻,嘴上傻傻掛著笑。
兩人終是手牽手游玩了于都最后一天。
楚瀾以為自己與赫連千夜似乎回到了十幾歲時候的曾經(jīng),然而,翌日一早去大將軍府卻撲了個空。
大將軍府的老管家道:“大將軍帶著小少爺回邊疆了,無召不回于都?!?p> 楚瀾皺眉問:“小少爺?什么小少爺?”
老管家自然而然道:“小少爺便是大將軍的獨子了,九殿下應當見過吧?!?p> 楚瀾臉黑如鐵。
他當然見過那位傳說中父不詳?shù)乃缴?,還見過不止一次,但每一次他都刻意忽略,特意不去想那破小孩兒與赫連千夜之間的關系。
然而現(xiàn)在,現(xiàn)實給了他狠狠一巴掌,終于將他自這一段時間的中邪中抽醒了。
他與赫連千夜,終是回不到曾經(jīng)了。
楚瀾緩緩轉身,目光陰鷙,面無表情地離開了。
老管家在其身后高聲喊了一句:“殿下,我家大將軍有話留給你。”
楚瀾很想說一句“不聽”,卻終是臉色難看的停下了腳步,頭也不回地說:“說。”
老管家道:“大將軍說,殿下若是還想有下一個三日,可每天做夢,說不定能夢見。”
楚瀾:“……”
楚瀾差點爆粗口,但打小的皇室教育不允許。
老管家有點膽戰(zhàn)心驚,很怕氣急了的九殿下會一下子沖過來擰掉他的腦袋。
哪想到,竟見那氣得渾身發(fā)抖的九殿下,竟然仰頭哈哈大笑了三聲,旋即便運起輕功飛走了。
老管家想,恐怕九殿下是氣瘋了,人不正常了。
楚瀾瘋沒瘋,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從此,他還真的開始經(jīng)常做夢,夢見月色朦朧,湖泊蕩漾,一艘小船,船上隱隱約約似乎立著一道白衣身影,還有個笑得像傻子一樣快樂劃船的人。
這樣的夢,楚瀾夢了三年。
眨眼三年,赫連千夜所向披靡,竟連滅兩國,奉召班師回朝,接受封賞。
楚皇笑呵呵在城門口親自迎接,身后是一眾皇子與大臣。
赫連千夜高坐馬上,頷首行禮,旋即下馬。
楚皇并不覺得被怠慢似的,執(zhí)了赫連千夜的手,朗笑道:“愛卿又立奇功,朕心甚慰,愛卿想要什么,朕一定滿足。”
人群中,楚瀾死死盯著那個夢了三年的人,奈何對方卻看也沒看他一眼。
赫連千夜對楚皇道:“臣別無所求,前些年受賊人暗算,命不久矣,只想懇請皇上允臣最后的時光能安心留在于都,享幾日清福?!?p>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楚皇震驚,直直盯著赫連千夜的臉,奈何只能瞧見冰涼的面具與冷淡的雙眸。
楚瀾如遭雷擊,周圍的人什么時候散的都不知道。
待渾渾噩噩的楚瀾回神,拔腿就往大將軍府而去。
因為太著急,他竟是連擅長的輕功都忘記了。
大將軍府清冷依舊,老管家卻早已候在大將軍府門口,見著楚瀾便彎腰行禮,恭敬道:“殿下來啦,若是想見我家大將軍,便進去吧?!?p> 楚瀾神情恍惚走了進去,在池塘邊看到了正吹風釣魚的赫連千夜與她的兒子。
上一次在這兒,他落水中邪,從此便有些云里霧里莫名黏著赫連千夜,這一次再見,卻不想還是在這兒。
赫連千夜似乎專心釣魚,對于楚瀾的到來毫無反應。
倒是小圓,抽空好奇地打了楚瀾好幾眼。
楚瀾略過赫連千夜糟心的私生子,皺眉問道:“你在城門口說的都是真的?”
赫連千夜終于抽空搭理了幾句,頷首道:“臣子豈敢欺君?若是幾日后我不死,相信皇上也會刺死我的,否則顏面何在?”
楚瀾:“……”
楚瀾很想將赫連千夜的話當成惡劣的玩笑話,但卻知道赫連千夜說的應該是真話。
他夢了三年,又愛又莫名恨的人,回來了,卻命不久矣,如此觸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