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神，也有善惡

　　似乎是察覺到他們有重要的事情談，張虎祥抱著簽名，很識趣地離開了。有那么幾秒鐘，尹承一還挺舍不得他的，這個黑炭雖然性子懦弱了點，但他的沒心沒肺能給自己帶來很大幫助。想想吧，敢在學(xué)校門口，當著那么多長槍短炮，向徐少陽要簽名，一般的大心臟還做不到呢。

　　現(xiàn)在，沒了他，辦公室一下子顯得空曠起來，尹承一不得不面對這位頂著各種光環(huán)的貴公子，四目相對，心跳居然微微加速。

　　害怕嗎？

　　似乎又不全是。

　　自從兩人視線相觸的那一瞬、那一秒，尹承一就感覺不太對勁。他對徐少陽并無好惡，但身體卻自說自話地開始警戒，就像遠古時期的人看到大中型食肉動物時，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會跟著立起來一樣。而且他敢百分之一百打包票，徐少陽應(yīng)該也有和自己差不多的感受，只不過他掩飾的更好，假笑做的十分逼真，從外表上看不出來。

　　現(xiàn)在，只剩下他們兩人了。

　　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互相凝視，都能感覺到空氣里那種看不見的敵意，在急速飆升。

　　“那天在明玉堂，打退了混沌基金會的，其實是你吧？”

　　“……”

　　說起來古怪，對于他問出這個問題，尹承一半點都不感到意外。

　　他甚至懷疑，見面第一眼，徐少陽就已經(jīng)知道了這個事實——盡管理論上而言，不可能有任何證據(jù)流到他那兒去，但他就是應(yīng)該知道。如果不知道，反而辜負了自己對他的敵意。

　　既然已經(jīng)問出這個問題，就說明他很清楚它的正確答案，尹承一不想再躲躲藏藏，讓他把自己看扁了，遂一屁股坐在張虎祥剛剛坐過的位子上，氣定神閑，平靜地承認道，“是我。”

　　“……不錯?！毙焐訇栁⑽⑻裘迹坪躞@訝于對方的坦誠，象征性地贊了一句，“一個沒受過訓(xùn)練的新人，能打贏圈子里赫赫有名的先鋒官，已經(jīng)算是了不得的戰(zhàn)績?！?p>　　“那家伙很有名嗎？”尹承一有些意外，“我看著，感覺沒有多厲害啊?！?p>　　本來他還想補一句“全程都被我吊著打”，但又有點裝X犯之嫌。尹承一本來就不是一個很高調(diào)的人，想了想，還是讓這句話爛在肚子里吧。

　　“不要用【神仙系】的眼光去看待其他能力者，尹承一。你要知道，根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全世界的能力者數(shù)量已經(jīng)突破五位數(shù)，但是記錄在案的神仙系能力者……到目前為止，連十個都不到。從各項數(shù)值來看，【神仙系】和其他體系的能力者，壓根就不在一個維度上?！?p>　　“如果以普通的標準來衡量，蟲害的能力可以說是相當全面：彈跳力帶來的高機動性，甲殼帶來的強防御性，肌肉強度帶來的超人力量。高敏捷、高防御、高力量，再加上成熟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放到任何組織都是香餑餑了。”

　　這回，輪到尹承一意外了。一半是因為，徐少陽好像對神仙系的種種機制十分了解，另一半……則是因為，他竟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

　　“我應(yīng)該沒做過自我介紹吧？”

　　“是剛剛那位叫張虎祥的同學(xué)，告訴我的?！毙焐訇柨戳艘谎厶撗谥拈T，如此說道，“他說，自己在這個班里交不到朋友，男生們不愿意和他玩，還排擠他。你是唯一一個在他被欺負時，愿意主動站出來為他說話的人。”

　　“雖然……就我個人來說，不太愿意接受這一點，有點破壞我的世界觀，但……”

　　糾結(jié)了好長時間，徐少陽終于舒展眉頭，對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尹承一，你確實是個好人?！?p>　　“和你體內(nèi)那個惡神完全不同?！?p>　　怎么說呢……活了十七歲，女生的手沒拉過幾次，卻被一個樣貌如此俊秀的男人發(fā)了好人卡，尹承一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不過，剛才徐少陽說的那番話里，有一個字眼讓他格外在意。

　　“惡神？”

　　大蟲不屑的冷笑聲在腦海中響起、回蕩，久久不能平息。

　　“……”貴公子掃了他一眼，劍眉微挑，露出一個“原來你還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但他也沒有賣弄的意思，平心靜氣，解釋道，“我和你一樣，也是【神仙系】的能力者?！?p>　　“果然……”尹承一好像早就料到這個結(jié)果了，聳聳肩，笑道，“這么看來，貌似也不是很稀有嘛?！?p>　　“話不能這么說，尹承一，你這是典型的‘身邊統(tǒng)計學(xué)’，是不準確的。”徐少陽用老學(xué)究一般的口氣說道，“言歸正傳，神仙系和其他超能力者不太一樣，以至于單獨被分成一類。真正的原因就是：潛藏在我們身上的超能力，其實是某種源于更高維度的‘投射’?！?p>　　“目前，學(xué)院已經(jīng)對神仙系的生成原因展開一系列調(diào)查，奈何樣本實在太少，只能通過以往神仙系能力者的戰(zhàn)斗記錄，來追溯、還原，這幾年下來，也形成了一個大概的猜想?！?p>　　“我們是‘神明’在人間的代行者。”

　　“……”

　　這個結(jié)論很大膽，對尹承一來說，卻沒那么震撼。

　　畢竟，現(xiàn)在是2067年啊，超能力者都滿天飛了，再多接受世界上是有“神”的存在，好像也不算什么吧。

　　再一個，剛才徐少陽也說，是“高維度力量投射”，雖然聽上去有股民科的味道，但……姑且也算是帶點兒科學(xué)性質(zhì)的解釋吧，什么弦論啊，膜宇宙啊，沒準兒還是前沿科學(xué)呢。

　　“神明也有善惡之分，當然，是以‘人類’的標準。數(shù)萬年的歷史中，能給予人類正向幫助的，就被評判為善神；同理，會讓人類感到恐懼、不安的，自然就屬于惡神?！?p>　　“惡神的力量來源，往往都和一些負面情緒有關(guān)，所以……像你這樣，被惡神選中，卻是個熱心腸的好人，實在很罕見?！?p>　　“以人類的世界為舞臺，善神惡神的爭斗持續(xù)了數(shù)千年，始終都沒有停止。正因如此，除了人類社會附加給我們的‘立場’之外，我們還有這樣一層相互對立的‘立場’。即使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依舊會對彼此產(chǎn)生敵意，其緣由便在于此?！?p>　　說到這里，徐少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很坦誠地說道，“第一次和你對上視線的時候，老實說，我很想往你臉上來一拳?！?p>　　“彼此彼此?！币环忉屜聛恚幸活D覺打開新世界的大門，柳暗花明，“所以，學(xué)長，這也是我們的……額……‘生理反應(yīng)’嗎？”

　　“這個用詞有點奇怪，真正的學(xué)術(shù)用語，應(yīng)該是‘本能敵對’。”徐少陽略有些尷尬，“不過聽得出來，你已經(jīng)明白它的本質(zhì)了?！?p>　　“其實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東西，就像現(xiàn)在，只要稍加控制，我們兩個依舊能很冷靜地談事情，不是嗎？”

　　————

　　談事情？

　　這三個字把尹承一驚得一激靈，這才想起這趟來的原委，可不是聽什么超能力者深度小知識來的。

　　他趕緊從口袋里拿出折疊好的速寫，向他解釋整件事情的經(jīng)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