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妖道（4）
施法徹底失敗后，葉子啟再也勉強不得，只得一夜靜養(yǎng)。
第二日一早，店小二敲門送進了燒餅，葉子啟和顧峰一起吃了，就開口說道：“還有一日可自如活動，我想去城東的寒葉書樓看看?！?p> 他是想去書樓里找找對學‘八神落宮訣’有用的妖書，而顧峰只以為葉子啟家里是管書樓的，對寒葉書樓也會好奇，不作多想，就同意了。
兩人商議妥當，便出了客棧，初見寒葉城清晨景色。
這時起了晨霧，遠處山影都像蒙在一層青色的紗幔里。雪化去不少，有烏鴉踩在樹枝上，“呀——呀——”叫著。
路上行人很少，流民卻多，寒風沁入衣裘，讓一條街的人都在瑟縮著。
兩人向東而行，一路上，葉子啟都在不停朝著身旁的景色和行人觀望。
妖功增強了他對天地間氣息流轉(zhuǎn)的感知能力，又因為昨夜老妖頭那些話的洗禮，現(xiàn)在葉子啟對世界產(chǎn)生了全新的認識，覺得自己和以前完全不同了，無數(shù)的想法飄在云端上，不知不覺腳步卻變得虛浮。
正這樣走著，背后忽然響起了急劇腳步聲，且越來越急，葉顧二人不禁回頭看去，一聲“兩位大爺！”直撲到二人臉上。
來的是個三十歲左右年紀的瘦漢，面色蠟黃，鼠目小眼，身上只掛著一件破舊布衾，活脫脫乞丐模樣，當葉顧轉(zhuǎn)過臉來，瘦漢“撲通”就跪在地上，哭道：
“滿街只有您二位穿著是富貴人，求求二位大爺救救小人吧！”
葉子啟汗顏道：“老漢，您年紀比我倆的叔都大，就別叫我們大爺了吧。”
“那，那叫啥？”
“要不叫哥……”
“大哥！”瘦漢又哭道：“您可憐可憐俺吧，以后您就是俺的爺爺，俺的活菩薩！”
“你是什么人，是有何事？”顧峰問道。
瘦漢抹了把淚，道：“俺叫于二橫，俺一家從北邊逃難進了寒葉城，沒成想，這趟禍事就沒個頭了。盤纏都花完了，媳婦又要生了！
俺們家在城里無依無靠的，那回春醫(yī)館怎么說，也要收三百文錢，才肯給俺媳婦接生，可是俺沒錢啊，這馬上俺媳婦命都要沒啦！”
“你妻子現(xiàn)在在哪兒？”葉子啟立馬問。
“就在回春醫(yī)館前面躺著來，哭天喊地，沒人應啊?！?p> “別廢話了，帶路吧?！比~子啟道。
顧峰嘆了口氣，他們兩個可不是什么“富貴人”，只是昨兒個剛拿軍餉換了身新衣服。
可這乞丐卻是找對人了，葉子啟不是個能見死不救的人。
“就一條巷子，過去就到?！庇诙M說著，引葉顧二人走進一條小巷。
這一條二丈寬的巷子里居然躺了三十多個流民，都舉著呆愣愣的眼光盯望他們。葉子啟救人心切，又被盯得很不舒服，便不斷催促：“快走！快走！”
可沒等通過巷子，葉子啟就覺得腳底忽然被絆了一下，身子隨之摔倒。
葉子啟不禁暗怪自己太過心急，腳下不慎，可不等他站起來，忽然眼前一黑，他的頭就被一個麻布袋子給罩上了！
葉子啟完全反應不過來發(fā)生了什么，驟然胸部一痛，宛如被人一腳踹上，跟著頭部也被重棒擊打，劇痛之下，全身蜷縮，整個人就被包進了袋子里！
立刻雨點般的踢打就往身上落了下來，葉子啟在麻布袋子里來回掙扎，左右翻滾，可眼前黑乎乎一片，看不到袋子外面，只感到四面八方都是人，滾到哪兒都有人把他踢回來！
上當了！上當了！
葉子啟醒悟過來，恨怒不已。
是為財？還是別的？
被踹到口吐白沫，他連思考清楚的功夫都沒有。
最后只剩下反復的悔恨。
硬挨過十來腳以后，從外面踢來的力道依然不減，葉子奇心中寒意頓生，這些人，是真要把他給踹死為止！
他奮力想要掙脫出去，可要想從袋子里面撕開麻袋，哪有那么容易？又被踹倒以后，葉子啟咬牙默念道：“遁甲常將天乙乘，后隨天地前蛇陰——噗！”
又是一口血水吐出來，念這一句咒語，竟比被一群人圍著踢受的內(nèi)傷還重。
因為妖力活躍起來，葉子啟心中血氣迅速激蕩，卻偏偏沖不出去，再加上內(nèi)外交攻，葉子啟開始耳中作鳴，心中發(fā)昏，再難冷靜神智。
正當這時，葉子啟模模糊糊地聽到了顧峰怒吼的聲音，就像是山里被套住的野獸。這時他才想到，顧峰也一樣中了陷阱，正在被這些流氓毆打。
“混賬！”
葉子啟終于大叫出來，怒火瞬間燒斷了神經(jīng)，恨意山洪一般地爆發(fā)，從心臟流向四肢百骸。
“……對朱左右分六白，號曰陰陽八貴神！”
少年吼聲驟起，跟著雙手一掙，就把麻袋從內(nèi)部硬是給扯開了！
這回葉子啟終于看清了，起碼有二十號人圍著他和裝著顧峰的那個袋子在打。
葉子啟忙向顧峰的袋子奔去，他已經(jīng)準備好一路打殺，可沒成想，這些流氓一見葉子啟掙脫出來，竟毫不對抗，“哄”地一聲就全都掉頭跑了，只留下地上翻滾的袋子。
葉子啟馬上趴下，把袋子解開，一只手霍然沖出，就掐住了葉子啟的脖子。
葉子啟沒有抵抗，顧峰也立刻認出了葉子啟，兩個少年劇烈喘息著對視了一眼，就都放下手，并排躺倒在一起。
“下的是死腳，光為錢，不至于。這事兒，得查?！鳖櫡宕⒅f道。
葉子啟點點頭，然后扶著墻站了起來。
“你也沒有提前發(fā)現(xiàn)嗎？我以為你會預警的?！比~子啟低聲道。
“年輕人就該漲漲記性?！贝笱鄣穆曇粼谒闹许懫穑骸皠偛诺母杏X，記住了嗎？”
“哼，記住了，應該說是想起來了?！比~子啟緩緩道：“八神落宮訣‘落宮’的關(guān)鍵，正是我的妖道——是恨啊?！?p> 葉子啟說完，“哐”地趴到地上。跟在后面的顧峰一愣。
“忘了說了，‘八神落宮訣’用完以后，身體會承受加倍的負擔，你還是讓你兄弟扶你回去吧。”
葉子啟無言地朝自己眼球里比了一個中指。
……
當陳武夫魁梧的身軀沖進客房里的時候，整個客房都顯得擁擠。
“你們兩個怎么搞的？”陳武夫皺眉道。
“屬下無能！”葉顧二人齊道。
在過去一天里，葉子啟和顧峰先去醫(yī)館里敷了藥，然后又托醫(yī)館伙計把兩人受傷的消息帶回了軍營，最后就回客棧里休息了。沒成想陳武夫直接找來了鳳棲客棧里。
拍了拍兩人的肩膀，看他們反應還不算糟，陳武夫?qū)⒁粋€包裹重重放到桌子上，說道：“年關(guān)已近，你們也別回軍營了，就在這里養(yǎng)傷吧。過了年軍隊里有演武，薛將軍有意讓你們兩個表現(xiàn)表現(xiàn)，別到時候，傷都養(yǎng)不好。”
“屬下慚愧?！?p> “還有，因為流民入城，魚龍混雜，激起城里面的幫會激變，治安是不比從前了?？晌叶l(wèi)也不是能隨便給人招惹的。你二人若是還有麻煩，我就給你們安排到城外去?！?p> 葉子啟心下一寒，聽這話似有警誡的意思？忙道：“必不敢再給百夫長添麻——”
可話沒說完，顧峰就捅了他一下，截斷道：“多謝百夫長！”
陳武夫也不多作寒暄，就離開了客房。葉子啟心下不安道：“百夫長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顧峰拔身而起，走到桌前，將陳武夫帶來的包裹解開，里面赫然露出兩把鐵劍。
“自己的仇自己報，真要惹出事來，就安排我們?nèi)コ峭舛阒??！鳖櫡謇^續(xù)道。
葉子啟聞言，驚喜交集，道：“原來是這樣好意！要是不把那群賊子揪出來報仇，都對不起百夫長了?！?p> “怎么揪？”顧峰道。
“倒是有個法子，你聽聽可不可行?！比~子啟說：“其實馮九也在這次進城的隊伍里?！?p> “是他？”顧峰道：“我也知道這人以前在寒葉城的幫會里面混過，可因為你武舉的時候把他打傷，過去一個月，咱們在軍營里沒少和他起沖突，他會幫我們找人？”
“他是記仇，可他也貪財?！比~子啟道：“我聽人說，他以前收人五百文錢，就能替人殺一條命，后來也是因為這個，在寒葉城里混不下去了。咱們可以拿錢試試?！?p> “既然你都說到這份兒上，那就試試吧?！?p> 兩人計議已定，就待黃昏時分，摸進了馮九的營房，只等馮九回來。
馮九進門一看，兩個對頭竟然坐在自己房里，提拳就欲上來打，可又一眼看到倆人手里都提著劍，舉起的手便左右擺了擺，權(quán)作打招呼了，同時冷哼道：“你們兩個敢在這地方鬧事？”
顧峰一擺手，兩貫銅錢就甩到馮九懷里。
“我們是來跟你買消息的，”葉子啟道：“聽說你了解寒葉城里的幫會。我們兄弟倆昨天出行，不知招惹了哪路地頭蛇，被二十多個人給圍了。地方是長柳街煙子巷。
那些人陣勢不小，我猜他們應該是在自己幫會的地盤上動手的。你肯定知道那里是誰的地盤。二百文錢，我買他們的消息?！?p> 馮九聞言暗笑，伸起了三根手指。
又一貫錢扔了過去。
擲胸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