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求證

　　小太監(jiān)小心翼翼捧著一串葡萄，回道：“御醫(yī)說是什么伏氣入體，得了熱病，已經(jīng)下不來床了。還好主子心善。那御醫(yī)說，再拖下去，九成是沒命了?！?p>　　桑煙聽了，也很慶幸自己伸出了援助之手。

　　到底是一條人命啊。

　　“熱病的話，你讓內(nèi)務府多送點冰去。另外，飲食方面，也不得懈怠。”

　　“是。”

　　小太監(jiān)領命下去了。

　　桑煙繼續(xù)吃葡萄。

　　無意一瞥，就見秋枝坐在對面，雙手托著腮，一臉崇拜望著自己。

　　她不明所以，問了一句：“怎么了？”

　　秋枝笑說：“小姐越發(fā)有后宮之主的派頭了?！?p>　　桑煙臉色一變，厲聲道：“秋枝，慎言?！?p>　　秋枝一捂嘴，低頭說：“是。”

　　桑煙又警告：“后宮之主是皇后，是太后，我們不過是借住之客。再說這種沒分寸的話，你就回莊子吧?！?p>　　秋枝嚇得跪在地上：“主子息怒。我錯了。”

　　桑煙見此，也沒胃口吃葡萄了。

　　她擺手讓她起來，自己懶洋洋躺床上咸魚去了。

　　午睡一個時辰。

　　醒來看著外面刺眼的眼光，偶感歲月悠悠漫長。

　　不過，倒也清靜。

　　只可惜，清靜的時間很短。

　　晚上時

　　賀贏傳她一起吃了晚膳。

　　還提及了冷宮宣氏之事：“你不要對她心軟。宣氏如此，罪有應得。”

　　他的語氣冷漠無情。

　　桑煙聽得心頭一涼，忍不住說：“或許有一天，等皇上對我興趣盡失，也會這樣對我?！?p>　　很多時候，看一個男人是不是真的值得托付終身，要看他對別的女人的態(tài)度。

　　而賀贏似乎對女性天然缺乏憐恤。

　　像桑弱水，像蘭嬪，像麗妃，還有如今的宣氏，他都可以輕易舍棄。

　　賀贏聽桑煙那么說，就知道她想到自己身上了。

　　“你不是她。干不出她干的蠢事。何必庸人自擾？”

　　他說完，頓了一會，又補充：“如果你擔心，我可以給你免罪詔書。無論你做什么，只要不涉及謀反，都會平安無事的?！?p>　　桑煙嗤笑：“皇上真的厭棄一個人，便是免罪詔書，又如何？讓一個人生不如死的辦法多了去了。”

　　先前她只是被傳失寵，過得什么日子，她可永世難忘。

　　他雖然不是罪魁禍首，但也在縱容。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信任我?！?p>　　賀贏嘆氣，看著她說：“我拿你沒辦法的。”

　　桑煙心情復雜，垂下眼眸，默默用膳。

　　心中有事，自然食不知味。

　　她喝下一碗魚湯，便沒了胃口，看著他，低聲喃喃：“冷宮妾，顏色如花命如葉?！?p>　　賀贏：“……”

　　這話聽著實在蕭索可憐。

　　“罷了。”

　　他問：“你想如何？”

　　桑煙說：“何苦冷宮折辱人？放逐出宮，還她自由多好？我得不到的，或許別人可以。”

　　賀贏聽了，反問：“我成全你。你能成全我嗎？”

　　桑煙沒有回應。

　　他們之前又步入了僵局。

　　賀贏也沒了胃口，放下象牙筷說：“從沒有人活著走出冷宮。我能做的，只是善待她?！?p>　　桑煙并不強求他放人出宮，點了頭，道了句：“謝謝。”

　　賀贏苦笑：“你看，你對所有人心軟，唯獨對我心硬?！?p>　　桑煙抬頭，對上他的眼睛，誠懇地說：“對不起?！?p>　　她或許真的如他所言，仗著他的寵愛，窩里橫。

　　“皇上對我很好，我是知道的?！?p>　　這話就有些示好了。

　　賀贏聽得心情美妙，立刻喜笑顏開：“你知道便好。便是先帝，也沒得我一點好?！?p>　　那你還好意思說？

　　桑煙敷衍地點頭笑：“嗯嗯。我的榮幸。”

　　賀贏拿起筷子，給她夾了塊肉片，讓她多吃點。

　　桑煙象征性地吃了點，就告辭離開。

　　賀贏沒阻攔。

　　他明天要去龍禪寺祈福，今晚要提前把奏折處理了。

　　“都撤下吧。”

　　他揮手一說，立刻有小太監(jiān)魚貫入內(nèi)，把滿桌飯菜撤了下去。

　　裴暮陽又端了茶水給他漱口。

　　還有太監(jiān)端了水，給他洗手。

　　賀贏簡單洗漱后，坐到了桌案前，拿起了一本奏折。

　　他快速審閱，拿筆寫下批閱。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筆觸一頓，看向裴暮陽，冷了臉說：“以后別讓亂七八糟的人求到她面前。朕不想看到她的注意力在別人身上?！?p>　　裴暮陽：“……”

　　就很懵。

　　至于嗎？

　　皇帝的占有欲還真的是……莫名有點同情桑煙，是怎么回事？

　　*

　　桑煙回了偏殿。

　　她洗漱后，就睡了覺。

　　夜里又做了夢。

　　關于閨蜜宣嬈的。

　　宣這個姓氏還是很少見的。

　　宣嬈總說自己祖上是貴族。

　　上學時，她們看古裝劇上癮，就喜歡一起玩過家家的游戲。

　　宣嬈喜歡做夢，就披著床單，翹著蘭花指，扮演貴妃娘娘。

　　她也的確適合扮演貴妃娘娘。

　　她從小就是出了名的美人胚子。

　　雪白的皮膚，靈氣逼人的眼睛，修長曼妙的身段，等長大一些，那些男孩子都喜歡圍繞著她轉。

　　只她忘了，美人如果沒有一定的智慧，那美麗就是原罪。

　　她高中時，身邊男孩子太多，根本無心學習。

　　高考后，成績不好，上了個?？疲缓蟾鷤€有錢的校霸談起了戀愛。

　　但對方只是玩玩。

　　后來她未婚先孕，又不敢去醫(yī)院流、產(chǎn)，就自己在破舊出租房里蹦跳繩，最后孩子蹦掉了，身子也受損，學業(yè)也受了影響。

　　人生的好牌從此打爛。

　　但她確實很漂亮。

　　十八九歲的年紀，似乎怎樣胡來，都有機會改正。

　　她重新談了戀愛，這次不再是有錢的少爺，而是貧窮勵志的高材生。

　　對方確實對她好，大學一畢業(yè)，就跟她結了婚。

　　最初那幾年，她是真的幸福啊。

　　可她年少無知做的事，并沒有遠去，而是像一顆潛伏在人生里的炸、彈，嘣的一聲響，就把她的人生炸了個粉碎。

　　起初只是吵架。

　　后來發(fā)展成冷戰(zhàn)、出/軌、家/暴。

　　最后互相毀滅。

　　桑煙又回到了那滿是鮮血的案發(fā)現(xiàn)場。

　　她拼命按住宣嬈手腕的血管，尖叫著：“堅持??！宣嬈，你還有孩子！你不能死！”

　　但宣嬈死了。

　　她靜靜躺在她懷里，無聲無息，面容很憔悴，卻安詳而美麗。

　　“宣嬈！宣嬈，不要——”

　　她驚叫著坐起來，從噩夢里驚醒，渾身冷汗淋漓。

　　秋枝聽到動靜，點著燈過來，揉著眼睛問：“小姐，你怎么喊了宣貴妃的名字？”

　　“什么？”

　　桑煙瞪大了眼睛：“宣貴妃也叫宣嬈嗎？”

　　是她的閨蜜宣嬈嗎？

　　她來了這里，宣嬈會不會……

　　她不敢想下去，掀開被子，就下了床，往外跑。

　　因為太急切，連鞋子都忘了穿。

　　“小姐，你去那里？”

　　秋枝拎著鞋子，追上來。

　　“冷宮！”

　　她要去求證一件事。

　　她在這個世界太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