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shù)脑捨覀兯膫€都很感興趣,尤其是冷月嬋,倆眼都放光,聽得比誰都認真。
我爺爺看這丫頭挺感興趣,就多說了幾句:“月嬋你還小,見的可能少一些,你知道么?其實人的魂魄很容易出竅,驚嚇都能離魂,尤其是小孩兒和老人?!?p> 冷月嬋連忙說道:“這個我知道爺爺,我們屯子小孩兒嚇著了,就會出去燒紙招魂,讓魂回家的,我還幫人家叫過魂呢?”
我們爺幾個正在屋里嘮著,大門一響,老韓太太已經(jīng)從外面回來了。
北方的深秋天黑得早,幾袋煙的功夫,外面星星都出來了,炕上那盞魂燈搖曳不定,晃得屋子里忽明忽暗的,在加上炕上挺尸的徐大鼻子,整個屋子里弄得鬼氣森森。
老韓太太背著一個黑色的大包袱,進了屋就把包袱打開了,我一看,里面還真有不少沒見過的東西。
老太太一樣樣的往外拿,很快炕上就擺了一大堆。
最顯眼的是一盞精致的琉璃小燈籠,還有七盞紙扎的蓮花燈,上面插著白色的蠟燭頭,一個疊起來的白色紙人,還有一沓子串起來的燒紙錢,一碗五谷糧,剩下的是香爐和一把香。
老韓太太看著我說道:“大孫子你抱著那個公雞站窗臺邊兒上,不要說話,我讓你干啥你就干啥?!?p> 我答應一聲,抱起地上那只大公雞,站到了窗戶跟前。
老韓太太伸手把疊起來的紙人打開,放在徐大鼻子身邊的炕席上,七盞蓮花燈,則按照七星方位擺在紙人身上,然后在紙人頭頂位置擺上香爐,插上了三根香。
老太太隨手把五谷糧遞給了爺爺,我爺爺立馬將屋門打開,站到了房門口,老韓太太自己則點上了檀香,拿著那串黃紙錢,盤腿坐在了紙人旁邊,閉起了眼睛。
也就不到一分鐘,老太太鼻子噗噗的噴了兩下,嘴里叨咕幾句,忽然把手里的紙錢往屋子里一頓亂撒。
就見漫天的紙錢忽然像有人操控一樣,聚成一條直線,直接飛進了廚房的灶坑里,忽的一下,灶坑冒出一團火光,然后就沒動靜了。
這時候老太太的眼睛睜開了,兩只眼睛锃明瓦亮,幾乎都看不見白眼仁兒了,我知道,這是已經(jīng)上身了。
就見老韓太太伸手拎起那個琉璃燈籠,隨手一晃,小燈籠亮起了一道青光,隨后就見紙人身上的七盞蓮花燈,也一盞盞的亮了起來。
瑤光、開陽、玉衡、天權、天機、天璇,六盞蓮花燈依次被點亮,就在這時,老太太瞇著眼念叨了起來。
“蕩蕩游魂、何處存留、三魂歸位。七魄來臨……”隨著老太太的叨念,最后那盞天樞位的蓮花燈也被點亮了。
這時老太太忽然下地,提著燈籠慢慢的往我身邊走,隨著燈籠接近,我懷里的大公雞開始掙扎不休,幾乎都抱不住了。
就見老太太手里的青燈一晃,大公雞渾身一顫,倆腳一伸,就再也不動了。
我耳邊忽然傳來了爺爺輕微的聲音:“公雞死了,輕點放地下,不要說話?!?p> 我扭頭一看,爺爺正跟在老韓太太身后,一把一把地撒著五谷糧,老韓太太在地上轉(zhuǎn)了幾圈后,小燈籠在那盞魂燈上一繞,原本搖曳的魂燈一下子就滅了。
這時老太太提著青光燈籠,又繞上了紙人身上的七盞蓮花燈,隨著青光閃過,從瑤光開始,一盞盞蓮花燈依次熄滅,而小燈籠的青光卻越來越亮。
當最后一盞天樞燈滅了以后,小小的燈籠忽然射出一道刺眼的青光。
就見老韓太太兩眼一瞪,隨手一抓,口中念道:“急急如律令。”那道青光一下子被打進了徐大鼻子的頭頂,只見炕上的徐大鼻子渾身一抖,隨即慢慢響起了呼嚕聲。
老太太放下小燈籠,閉上眼坐在了炕沿上,也就眨眼的功夫,渾身一抖就恢復了正常。
她看了一眼炕上的徐大鼻子,伸手把將炕上的紙人和蓮花燈卷起來,遞給了我爺爺,爺爺轉(zhuǎn)身拿著塞進灶坑里燒了。
除了三根沒燒完的香以外,其他東西都被老太太收進了黑布包袱中,老太太盤腿坐在炕沿上,隨手拿出個精巧的煙袋,從煙荷包里擰上一袋煙,我趕忙過去把煙袋給點上了。
老太太稀罕的看著我說道:“老四你可真有個好孫子啊,這孩子以后會有大出息,我估摸著,你們老石家以后還得指望他呢?!?p> 爺爺看了老韓太太一眼,嘿嘿笑著說道:“借老姐姐吉言,我倒沒指望他有啥大出息,能平平安安就好啊?!?p> 老太太笑著搖搖頭,扭頭看向了冷月嬋。
“你這孩子有點人來瘋,不過福源不淺,是塊好材料,等一會兒跟奶奶回家,去堂子上柱香,看仙家喜不喜歡你?!?p> 冷月嬋連連點頭,也不敢多說話,屋子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
屋子里沒點燈,只有那三根燃燒著的香火頭,還有老太太的煙袋鍋子閃著紅光,炕上的徐大鼻子的呼嚕聲逐漸高亢,倒是讓這原本陰森的屋子里多了些人氣。
不一會兒香就燒完了,爺爺隨手把屋子的蠟臺點亮,老韓太太收拾完香爐招呼著我們,大伙兒一起出了屋門,往村子里走去。
沒用老韓太太說話,等在院門口的幾個人,一窩蜂的進屋去看徐大鼻子了。
借著月光往屯子里走,走不多遠兒就來到了一處不大的小院兒門口,這就是老韓太太的家。
我進了屋子才發(fā)現(xiàn),西屋的堂子里竟然是供著滿堂神佛,老太太放下包袱上了三炷香,叨咕了幾句后,領著我們到了東屋。
小炕兒還挺熱乎的,大伙兒脫鞋上炕,老太太從外間灶上拎過來一壺茶水,大伙兒喝著茶,磕著瓜子,聊起了葉赫格格納蘭欣的死魂。
老韓太太聽完爺爺說的鬼棺和水尸,不禁嘆了口氣:
“自古最受罪的就是女人,這納蘭欣確實可憐,或許整個納蘭家的罪孽,都讓這納蘭欣一人給扛了,咱們再等會兒,超拔幾十年的怨魂沒那么容易,得找個好時辰才行?!?p> 說完話,老太太瞇著眼掐指盤算,片刻后就睜眼說道:“子時三刻是送冤魂的最佳時辰,現(xiàn)在還早,歇一會兒咱們再弄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