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深海。
關意對著我微笑,我也回她以笑容。
突然躥出來兩條大魚,他們像陸地動物,像猛獸一樣,撕咬著關意的身體,她的表情猙獰,她好像很痛苦,她的血液拼命想與海水融為一體。
她朝我伸出手,好似在向我求救。
我想救她。
海水的阻力使我無法動彈,我也沒有力氣。
我看著她漸漸不再掙扎,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不再動彈,她的身體慢慢下沉,那下面是深不見底的黑色。
我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背影,他跟著關意往下游,那是誰?我努力想看清,可我怎么也沒法分辨出那是誰。
直到他好像發(fā)現(xiàn)自己追不上了,他不再游了,他面朝我,閉上了眼,任由身體下沉。
張銳生。
你回來啊張銳生!
你別放棄自己好嗎?
我張開嘴想喊,又是那股冰冷的氣息。
“陽陽!你快醒醒??!”我好像聽到了我媽的聲音,她好像在哭,不怎么清晰,像隔了一扇門。
“病人醒了!”這是誰的聲音?有點像給我換吊瓶的護士姐姐。
我又做夢了是嗎?怎么最近老在做夢,有點無語了。
我的頭好疼,眼皮也好重。
“醫(yī)生!我兒子怎么會暈倒呢?”我媽好著急啊。
“你兒子的頭部受到了重擊,頭部神經(jīng)受挫,剛醒來用腦過度或者是情緒起伏過大導致的暫時性昏迷。”醫(yī)生好認真在回答:“一定要讓他多休息,盡量讓他保持穩(wěn)定的情緒,不然會留下很多后遺癥的。”
“謝謝醫(yī)生!謝謝!”我媽怎么哭得抽抽的呢?她是個小孩嗎?
“阿姨,別擔心,沒事的,會好起來的?!编嶉握f。
“世界上最漂亮黎姐!放心!我們阿陽啊,吉人自有天相!”胡睿好自信的樣子:“不許哭了?。 ?p> “我眼睛還沒睜開,就聽到你在那狂妄?!蔽?guī)缀跏怯帽M了全力說話,但在我聽來都像蚊子叫。
“你快好好休息吧你,少廢話?!编嶉蔚难凵駩阂庵袔е鴮櫮缡窃趺椿厥??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蔽覌屢贿叢林蹨I一邊說:“你倆幫忙照顧著,我回去買點藥材煲湯,到時候你們都喝點,補補!這兩天都辛苦了?!?p> “好嘞黎姐!”胡睿笑著行了個軍禮。
“阿姨路上注意安全!”鄭楠鑫說。
我媽點點頭,離開了。邁著她優(yōu)雅的步伐,不得不說我媽當年真不愧是大家閨秀,容顏老去,氣質依舊。
這話當然是聽我舅舅說的。
“你小子真的要把兄弟嚇死了!”鄭楠鑫說著又移步陽臺了,懂得都懂。
“就是!”胡睿跟著附和:“你都不知道三金連滾帶爬去叫醫(yī)生的樣子,當時情況緊急沒覺著好笑,現(xiàn)在回想一下真的會把人笑死的好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是不是有大???”鄭楠鑫轉過身,靠在陽臺上,不緊不慢地抽了一口煙:“我都不想搭理你?!?p> “好想玩游戲啊?!蔽倚χf。
我逐漸清醒了,曾無數(shù)次幻想過胡睿和鄭楠鑫見面的場景,機場、網(wǎng)吧、學校,卻沒料到是在醫(yī)院,有意思誒!
“那你快點好起來。”鄭楠鑫說:“然后咱們一起去開黑,胡睿必須給我打一次輔助!”
“憑什么?我就不!”胡睿搖頭晃腚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傻逼是吧?”
“傻逼說誰呢?”
這兩個好像冤家一樣,但有他們在很開心,開心果。
胡睿好像是瘦了不少,臉的輪廓明顯了,相比從前而言。
胡睿真的是個言出必行的男人,說要瘦就一定要瘦。
“阿睿,你女朋友呢?”我突然感到好奇。
“上學呢?!焙Uf。
“啥意思?準備讓我們在你倆結婚的時候直接叫嫂子?”鄭楠鑫這眼光是真長遠啊。
“那可不。”胡睿笑著說。
“你什么時候回去?”我問。
“干嘛?”胡睿一臉迷惑:“你很希望我走???”
鄭楠鑫雙手托著下巴,一臉想吃瓜的表情。
“沒有啊,我怕你耽誤學業(yè)嘛。”我好像是在狡辯。
從小到大形影不離,幾乎每天都能看到他,忽然他離開了我的生活,八個月才見到,很想念,也很開心。
我當然希望他留得久一點,但才第二個學期,什么都沒穩(wěn)定,我也不能自私的用我受傷這種事把他一直留在這個城市。
我們長大了,就會有各自的生活。
“我請了一周的假?!焙M蝗坏拖骂^,他沉默了幾秒鐘,說:“我爸生意失敗了,他…拋下了我們一家人,跑了?!?p> 鄭楠鑫抬眼看著胡睿說:“還有我在呢!經(jīng)濟上有什么困難找我!”
鄭楠鑫家里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感覺他的背景不一般,他能承諾我?guī)臀艺乙粋€鐵了心消失的姜棠月,已然是有點實力了。這話一說出口,更加肯定了我的想法。
我和他認識也就一個學期,軍訓時認識的,但他肯當我是兄弟,為我打架,他甚至能看出我心里在想什么。
“還有我。”我說。
胡睿抬起頭看著我們,他的眼睛泛紅了,他想說什么,卻沒說出口。
“不用多說,我們懂?!编嶉巫呦蚝?,拍了拍胡睿的肩膀說:“有難處盡管開口?!?p> “好?!焙5穆曇粲行┻煅剩骸拔蚁然厝チ恕!?p> 我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我看著鄭楠鑫,一句話也沒說。
他看著我,笑了一下,點起一支煙,他說:“你是不是很想問,我家到底是干嘛的?”
我笑著點了點頭。
“我是私生子?!彼统榱艘豢跓?,吐出一片霧。
“我爸和我媽是初戀,但他們被迫分手了,后來我爸先結婚了。同學聚會的時候我爸喝多了,逼著我媽和他發(fā)生了關系,就有了我?!?p> “我媽生我的時候難產?!?p> “我爸把我?guī)Щ厝?,讓他老婆把我當親生兒子一樣對待?!?p> “家里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p> “她雖然是我名義上的母親,但她跟所有人說我是我爸和別的女人生的野種,她說我媽是破壞她家庭的罪魁禍首,我也不是個好東西?!?p> 鄭楠鑫有些無奈地笑了。
“我爸覺得愧疚,我要干什么都依我,這么多年,第一次離開那個壓抑的地方,一個人來到這里,你是我在這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也可以說,你是我人生里的第一個朋友。”
“你…會不會看不起我?”鄭楠鑫小心翼翼地說著,他沒有看我。
原來,沒有誰的生活是好過的,大家都有難處,卻想著法的想給朋友帶來快樂。一邊淋雨,一邊給最好的朋友打傘。
“不會。我更心疼你?!北M管他不敢看我,我也對著他說。
鄭楠鑫轉過頭看著我,眼里是感激,又或者是感動。
我面前的這個大男孩向我吐露了心聲,他信任我,我也能感受到,他如釋重負的心情。
從小到大,他聽過最多的話應該就是私生子,詆毀他的同時也詆毀著他的媽媽。
世人多不公平,從不問原由,只見風使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