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駕到!”
瞬間,屋內(nèi)屋外所有人齊齊跪倒,把頭深埋。
一個男人,風一樣沖進了院子,然后目光直接落在屋檐下,紅色穿小棉襖的寶順身上。
寶順也看到了他,而且寶順也看到男人在見到他的一刻,腳步陡然的停住,身子猛的晃了晃。
頷下有胡須,黃色的龍袍,他應該就是大明的成化皇帝,寶順的親生父親。
咚咚,寶順的心,猛然劇烈跳動起來。
“寶順!”吳皇后輕推寶順,小聲道,“去呀!”
可是寶順沒動,他依舊看著沖進來的成化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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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成化皇帝的眼中,屋檐下站著一個粉雕玉琢般,穿著紅色喜慶棉襖的男孩。
“朕的兒子?”
他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緩緩上前,眼睛時刻都落在孩子那張蒼白的臉上,還有那雙清澈的眼睛上。
忽然,成化皇帝的腳步再次頓住,內(nèi)心涌現(xiàn)出一絲既欣喜又緊張,還有些局促甚至惶恐不安的情緒來。
因他從那孩子的眼神中,也看到了同樣的情緒。
那孩子怯怯的挪動下腳步,小手顫抖的想張開又放下,抿著嘴唇像是要落淚一般看著他。
然后,成化皇帝清晰的看到那孩子張開嘴,可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繼而又膽怯的,渴望的,甚至略帶討好的望著他。
瞬間,他的心融化了。
可馬上,他看到孩子只是穿著紅色的棉襖,身上沒有任何配飾。連頭發(fā)都因為長久沒有剪過,而顯得凌亂繁長。還有那可憐的眼神,瘦弱的身軀。
霎那間,他的心碎了。
“萬歲爺!”內(nèi)侍張敏跟著皇帝的腳步,哽咽道,“那就是小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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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呀!寶順!”吳皇后用力的一推。
站在原地的寶順腳步踉蹌向前,年紀小又跑得急,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 庇腥梭@呼一聲,更多人無聲的揪心。
面朝下跌到的寶順沒有如尋常孩子那樣哭鬧,他慢慢的爬起來,愛惜的拍掉身上的泥土,然后看著皇帝,邁步走去。
一開始,他走得很慢。
然后,他開始小跑。
可當他到了皇帝的跟前,又忽然頓住。
隨后就那樣,歪著頭靜靜的看著皇帝。
“小皇子,還不磕頭叫父皇!”張敏大急。
快!
磕頭!
叫父皇!
所有人,都在心中跟著吶喊。
只要寶順開口,他的命運就截然不同。
寶順還是沒喊。
但,他的臉上卻浮現(xiàn)出燦爛的微笑。
那微笑就像是冬日中的一抹暖陽,格外溫暖又格外舒暢。
“爹!”寶順忽然脆生生的開口。
“???”成化皇帝一愣。
“爹!”寶順再叫了一句。
“啊?......哎!”成化皇帝先是錯愕,然后笑著答應。
“爹!”寶順笑著,奔跑撲過來,一把摟住成化皇帝的大腿。
“哎!”成化皇帝顫顫巍巍的伸出大手,覆蓋在寶順的頭頂上,小心的緊張的撫摸起來。
寶順抬頭,眼如星辰,“爹!”
“哎!”一滴淚就在成化皇帝的眼眶中打滾。
時間最貴莫過人倫之情,一聲爹直接打碎了成化皇帝所有的心結(jié)。
然后,他一把抱起寶順,隨意的坐在院內(nèi)的石階上,低著頭靜靜的看著懷里的寶順。
“這孩子,像朕!”成化皇帝的目光,落在寶順身上不可能移開片刻,“是朕的兒子!”
“自然是萬歲爺?shù)男』首影?!”張敏跟著說道,“老奴伺候了萬歲爺您幾十年,小皇子的鼻子眼睛跟萬歲爺您,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他們說話時,寶順沒說話,而是小手死死的攥著成化皇帝的衣襟,絕不松開。
“你....叫什么小名兒?。俊背苫实廴崧晢柕?。
寶順沒有說話,而是把頭埋在了成化皇帝的臂彎之中。
“叫寶順!”張敏馬上道,“大明之寶,順順利利!”
“哈!”成化皇帝啞然失笑,“誰起的!”說著,皺眉仔細的思索起來,“父皇給你想個大名兒.....”
“爹!”一直沒說話的寶順,忽然開口,看著成化皇帝,“您是來看兒子的嗎?”
“傻孩子,朕是來接你回家的!”成化皇帝抱起寶順,目光根本沒看旁人,站起身就朝外走。
“等等!”
誰都沒想到,這時乖巧的寶順會忽然從成化皇帝的臂彎中掙脫,然后小跑著到了紀氏還有吳廢后面前。
在兩個女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之中,寶順的小手拉起兩個女人的手。
“爹,回家怎么不帶娘和母親呢?”寶順歪著頭,脆生生的說道,“人家都說有爹有娘才是家呀!”
“小皇子,快過來!”張敏急得不行。
“不!”寶順拉著兩個女人的手后退一步,“剛才我娘說,要是我今天走了,我們母子二人恐無再相見之日....”
“不能胡說!”吳廢后猛的捂住寶順的手,然后拼命的對成化皇帝叩頭,“皇上恕罪,寶順童言無忌!”
成化皇帝臉色復雜的嚇人。
都說童言無忌,可反過來童言也是真言。
他知道為何他們父子,要相隔七年才能相見,而且在此之前他這個普天之下最為尊貴的皇帝,連有這個兒子都不知道。
他也明白,寶順說的那句母子再無相見之日的含義。
可知道歸知道,他心里也不可能一絲埋怨都沒有。可他實在是不愿意,去怪罪,準確的說是不想提那個幕后的始作俑者,萬貴妃。
因為她是他生命中最珍貴的女人。
那個女人,是他的命!
他知道,今日父子相見之后,總有人要承受萬貴妃的怒火,成為出氣筒,甚至有人要付出生命。
可是他不在乎....
不過,當他的目光對上寶順的眼神后,還是略微帶上一絲愧疚。
以前,他所有的愛都在萬貴妃身上。
現(xiàn)在,他多了一個兒子,一個繼承他血脈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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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順其實一直在賭,他沒有按照吳皇后所說的那樣乖乖的磕頭叫父皇,而是叫了爹。同時竭力的裝出天真爛漫的模樣,為的就是更加取悅皇帝。
皇帝,是今后他唯一的依仗。
盡管他知道,當他的身份昭告天下之后,要面對的是萬貴妃那個強大的敵人。而他的父皇,又是個只愛萬貴妃的糊涂蛋,可他還是沒得選。
只能取悅皇帝,抱緊這個唯一的依仗。
但同時,他也沒忘記自己身上的責任。
那就是保護這兩位,含辛茹苦把她撫養(yǎng)大的女人。
一位是廢掉的皇后,一位是連真名都沒有宮女。
內(nèi)心深處那顆成年人的靈魂告訴他,你這么做沒有意義,因為你還小,你誰都保護不了,你沒那個實力。
可是內(nèi)心深處,還有種叫愛的情感告訴他。
救救她們,救救這兩位苦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