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紀寧再次醒來,外面天色微微朦朧,已經(jīng)是清晨五點。
房間外面,以村長東叔為首的長輩們商量著安葬于老師。
紀寧只是聽了一句“就安葬在于老師生前最喜歡去的山上”,“蹭”的一下從床上起來,沖到外面。
“我不同意!”她咬牙說著,眼里的執(zhí)拗像火一樣燒著,“我要帶我媽回家,你們沒有資格把我媽繼續(xù)留在這里?!?p> 小姨抹著淚起身,抱住紀寧,“寧寧,你還病著,有話我們好好說啊?!?p> “我要帶我媽回家!”紀寧一字一頓地說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是所有人都熟悉的固執(zhí)。
和于老師太像了,像到讓他們仿佛看到于老師生前的模樣。
江承北看著與恩師肖似的紀寧,對東叔道:“東叔,我們出去商量吧?!?p> “沒有什么好商量!”紀寧聲色里帶著恨意說完,扭頭就沖回“睡”著她媽媽的房間里。
這次,她一定要帶媽媽回家,誰都休想阻止。
以村長東叔為首的村民們都不敢說話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沉默。
東叔吸口煙,抬頭看向江承北,“小江老師,你能去做做寧寧的思想工作嗎?寧寧這孩子……”
停頓了下,嘆口氣,“六年前,于老師留到我們村里后,寧寧就恨我們把她媽媽留下。唉,你們都是年輕人,應該比我們更適合溝通?!?p> 江承北想拒絕。
他覺得自己也很難做通紀寧的思想工作。
思考了下,江承北還是點頭答應,“好,我試試。”
恩師生前常對他說,她最虧欠的是女兒紀寧。紀寧考上大學后,她再也沒有管過一天,有心想彌補,可紀寧犟到連通話都拒絕。
小姨哭紅著雙眼,對江承北拜托道:“小江,麻煩你了,寧寧是個好姑娘,你好好和她說,她肯定會聽?!?p> 肩負做通思想工作的江承北進了房間,就看到紀寧跪在床邊,手緊握著恩師冰冷、僵硬的手,低聲呢喃,“媽,我?guī)丶?,你離開家太久太久了,您該回家休息了……”
“您都走了,他們別想再留下您。您看看,您都累瘦到我都認不出來了,回家就好了,回家您就可以好好休息了?!?p> 江承北腳步一促,眼睛陡然酸澀。
過了一會兒,江承北才喊她,“紀寧,我們出去聊聊?!?p> 紀寧沒有回應,手哆嗦著上網(wǎng),搜索殯儀館地址。
天氣炙熱,她需要早早準備才成,等火化后,她就抱著媽媽回家。
手機沒有拿穩(wěn),“哐”一下掉地,江承北先一步替她撿起手機,低沉道:“紀寧,恩師離開我們都很傷心,我們能坐下來聊一聊恩師身后的事嗎?”
紀寧一把將手機奪回去,抬眼,哭紅的雙眼帶著恨意,直視江承北,“我是女兒,我媽媽的身后事我會安排好!”
“那我們出去說,你也不想再驚擾恩師吧?!苯斜蓖俗?,眼下先把人哄出去再說了。
紀寧出來了,村民們看到她后齊刷刷起身,個個一臉拘謹看著她。
“寧寧——”小姨喊了一聲。
如刺猬般的紀寧站在所有人面前,眼神怨恨掃過所有人,憤怒詰問,“你們憑什么還要留下我媽媽!”
“六年前,我媽媽為了那群留守兒童、孤兒們留在這里,六年后,我媽都死了,你們?yōu)槭裁催€不肯放過她!他們沒了爹媽,就認我媽當親媽,可我呢!”
“我又做錯了什么,我和他們又有什么關系,我回家也想有媽媽的關心,也想吃媽媽做的熱飯熱菜!”
“可現(xiàn)在,我媽走了,都是你們害的,是你們害我媽媽早早離開,是你們害我沒有媽媽,是你們害我成了孤兒?!?p> 后面,悲憤的紀寧幾欲用咆哮的方式,宣泄她內(nèi)心的怨恨、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