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那時的網(wǎng)吧……
把錢揣兜里，從小屋出來，喊道：“媽，我出去了。”
“去哪呀?！倍仁掷锬弥ú?，正在擦桌子。
“我和你說不清楚，晚上就不要做我的飯了，我爸喝醉了，等他酒醒后你和他解釋一下?！?p> “這么急？媽給你拿點錢?！?p> 王睿擺了擺手，道：“不用了。還有，這幾天李叔可能還會過來，說合作賣一元一件的事情。那東西已經(jīng)快死了，搞它就是耽誤時間，你千萬不要腦子一熱，答應(yīng)了?！?p> “這……”
“總之，你聽我的就行了?！?p> 說完，他湊上去。
“你干什么？這孩子?！?p> 四十一歲的董娜，眼角已經(jīng)有了些魚尾紋。
身上散發(fā)著濃重的縫紉機機油和布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吧嗒，王睿在董娜的臉上親了一口后，一溜煙跑了。
目送崽子離開后，她嘟囔了一句：“這是怎么了？慫孩子?！?p> 從家出來后，找了個書報亭，給同學陳汝康打了個電話。
這兩人學的都是計算機，不過陳汝康是個學霸，而王睿則是學渣。
畢業(yè)后，陳汝康找了個工作，在科迪電腦公司上班，做網(wǎng)頁設(shè)計，網(wǎng)站開發(fā)。
這人優(yōu)點一大堆，講義氣，大方，唯一的缺點就是嘴太碎。
電話打通后，聽筒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喂，科迪電腦?！?p> “陳汝康。”
“王睿，哥們，我昨天還夢到你和謝曉濱了，咱們?nèi)趯W校外面的浴池里洗澡，你給我搓搓，我給你搓搓。你用浴花打沐浴露，曉濱還找你借泡沫，還有肥皂……”
“大哥，你能不能別提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就算是提，也別用公司的電話，大張旗鼓的說這些東西?！?p> “咳咳！”
陳汝康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妥，他壓低聲音，問：“哥們，晚上有時間沒，我請你吃燒烤。油包腰子，烤羊鞭，吃完之后，我再帶你去個好地方……”
“好地方？什么好地方？”
陳汝康捂著電話，賤嗖嗖，神秘兮兮地說：“文化路上新開了一家網(wǎng)吧，電腦配置特別高，去爽一下CS，大服務(wù)器晚上八點有比賽，第一名獎勵一百塊錢上網(wǎng)卡?！?p> “我沒興趣，我現(xiàn)在只想搞錢?！?p> “反正搞錢也是上網(wǎng)，打兩張上網(wǎng)卡，也算搞錢了?！?p> “我說了，我現(xiàn)在就想搞錢，買大奔，住別墅……”
“沙幣，你腦子進水了吧？”陳汝康罵了一句后，又恢復到剛才的語氣，“我和你說，那網(wǎng)吧里面有高手，你不想……”
“行了，不去，我在極地網(wǎng)吧等你?！?p> 掛斷電話，花了五毛錢電話費。
20年前，網(wǎng)吧的設(shè)施還很簡陋。那像現(xiàn)在，都有高大上的名字，網(wǎng)咖，聯(lián)盟，電競館，電競會所。還有黑絲陪玩小姐姐，嗲里嗲氣，大哥長，大哥短的。
一手摸鼠標，一手404。
那時候的機器也很差，單核CPU，128M的內(nèi)存，大腦袋的17寸顯示器。后來，魔獸世界上線，很多網(wǎng)吧還是256M的內(nèi)存，往往無法流暢運行，進行過一次大面積的升級。
大多數(shù)網(wǎng)吧都升級成了512M的內(nèi)存，才算是能玩。
實際上，王睿也并不總?cè)O地網(wǎng)吧，那時候窮，那里做活動，上網(wǎng)便宜就混那邊。
他推開門，里面悶熱，很多人都光著膀子。有條件的喝百事綠茶，沒條件的廁所里抱著水管子噸噸噸。
“過來了？最近忙什么呢？”老板認識他，習慣性的打了個招呼。
“瞎轉(zhuǎn)，找了幾個工作，沒合適的。”王睿張嘴就忽悠。
“過來給我當網(wǎng)管，一個月三百，上二十四休十二?！?p> 王睿瞪了他一眼，道：“人挺多呀。”
“沒機器，需要等一會?！?p> “行呢?！?p> 現(xiàn)在上網(wǎng)需要刷身份證，最早之前，都是打印或者手寫的紙卡。
上面寫著一個卡密，分別有五塊，十塊，二十，五十和一百的。
拿著紙卡輸入，就算上機了。
當時這種系統(tǒng)還有BUG，比如紙卡的卡號是10000，密碼是1.
一個紙卡上機后，再用同樣的卡密，只需要在最后一位加個空格。
卡號就變成了10000空格，密碼不變，就又可以上機了。
這種辦法屢試不爽，十幾個人共用一張卡密，玩的不亦樂乎。
這也算是最早的薅羊毛。
卡密退出歷史舞臺后，換成了上網(wǎng)實名卡，卡費二十。背面印著一串編號。刷卡開機，走的時候再刷一下，自動結(jié)賬。
實名卡用了幾年后，跟不上潮流（ge不到韭菜）了，才更新為現(xiàn)在的刷身份證實名上網(wǎng)。
王睿買了張二十塊錢面值上卡密后，攥在手里。
網(wǎng)吧里一臺空機器都沒有，就連靠著廁所的這種芬芳位置都被占了。
他內(nèi)心激動，卻還有些不適應(yīng)。
CS還都是局域網(wǎng)大戰(zhàn)，并沒有聯(lián)網(wǎng)。32個人擠在服務(wù)器里，一邊十六個玩家，死了之后開啟‘肉眼雷達’，扯著嗓子報點。
A門，B門外，小道拐角后面，警家箱子后面，B洞里藏了個大陰B，*******，那個傻子買了個火神，嘟嘟嘟嘟過來了，快跑，趕緊跑。
也有小聲密謀的：靜步走過來，對，他沒看你，開鏡守中門呢，扔閃，刀他。
噗呲！
整個網(wǎng)吧都沸騰了，笑聲此起彼伏。
這種氛圍，再也看不到了。
熱血青春，回來了。
除了CS，當時的網(wǎng)絡(luò)游戲也很匱乏。
萬王之王和石器時代已經(jīng)被外掛搞的快咽了氣，網(wǎng)吧里最火的就是三種。
盛大的《傳奇》，1.76版。
網(wǎng)易的回合制游戲《大話西游》。
以及網(wǎng)星史克威爾艾尼克斯代理的RB游戲《魔力寶貝》
這幾個，就是2003年時國內(nèi)網(wǎng)絡(luò)游戲的頂流。
對了，還有一個韓國的《奇跡MU》，02年上線。
那款游戲的裝備很夸張，大翅膀，技能絢麗，2.5D，后來也被外掛毀了。
樓上樓下，王睿轉(zhuǎn)了幾圈后，終于在一樓大廳的柱子邊上找了臺機器。
那人是打CS的，三十來歲，戴著個近視眼鏡，垂頭喪氣，滿臉黑線。
當時娛樂活動少，網(wǎng)吧里什么年齡段的都有，上到地中海，沒幾根毛的謝頂大叔。下到十二三歲，背著書包，穿著校服的學生們。
就看這哥們的表情，神態(tài)。
被虐慘了。
王睿重生之前在京城打過幾年的職業(yè)比賽，04年到06年，也有一些名氣。那時候年少輕狂，一腔熱血的想出成績，可無奈當時的超級強隊太多，WNV、EHOME、China.v、As、5E。
正是因為這些隊伍的出現(xiàn)，中國的CS也才有了幾年輝煌。
05，06年WNV奪冠，把北美的冠軍戰(zhàn)隊COL打到懷疑人生，其中大胖子Warden滿頭大汗，暫停比賽查看對手是否作弊。
卞正偉帶領(lǐng)的WNV戰(zhàn)隊一度沖到世界排名第一。
這不是WNV一個戰(zhàn)隊的輝煌和榮譽，是整個中國CS玩家的巔峰時刻。
如果沒有勢均力敵的對手，沒有強隊云集的環(huán)境，WNV也很難出頭。
折騰了兩年后，王睿的戰(zhàn)隊實在是難以出頭，退役之后從職業(yè)轉(zhuǎn)為娛樂。組了個隊伍，其中就有陳汝康和謝曉濱。
就這樣，當?shù)氐膽?zhàn)隊都沒人能打過他們，幾乎都是碾壓的存在。
這是后話。其實王睿重生后，也不想再走這條路了。頸椎，腰椎，腸胃都落下毛病了。
CS是青春，但已經(jīng)不再是夢想了。
他輸入卡號和密碼，回車解鎖。
熟悉的畫面，1.0版本的，不限制跳躍。
戴上耳機，魂牽夢繞的大狙聲音，AK47的嘶啞干吼，M5的清脆，M4A1的優(yōu)雅，沙漠之鷹的驚厥。
當然，也少不了B51的嘟嘟嘟嘟，嘟嘟嘟！
王?？粗聊簧?，站在基地的匪徒，還是微微搖頭。
看了眼成績單，這位大哥的ID：gududegaoshou。翻譯成漢語就是：孤獨的高手。
再一看成績，死了35次，殺了1個人。
這，怪不得垂頭喪氣，一臉黑線呢。完全沒有游戲體驗，就是被虐的。
算了，不嘚瑟了。
玩物喪志，他心底還藏著更大的野心。
搞錢，行動起來，不談狗屁愛情故事。
正準備退出游戲，就聽身后‘噗呲’一聲。
一個重刀，視角轉(zhuǎn)向天花板。
兩個CT沖上來，一個鞭尸，一個舉著刀，在他的尸體上反復劃動。
在游戲里，這就是高手對于菜鳥的戲謔和侮辱。
王睿嘆了口氣，這時，身后傳來了譏諷的聲音。
原來，刀他的那個玩家，就坐在他背后，而且還是個MM，女玩家。
波浪卷，短裙，高跟鞋，肉色的絲襪，手背上還紋著一行英文：Counter-Stri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