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弘瞇著眼睛淡然道,“自新糧登入朝堂,吾之破屋,三天兩頭就有人持刀劍拜訪,欲請吾去閻羅殿中暢談。
得十二位兄弟舍命庇護,茍延殘喘至今。
時至今日,每天晚上睡覺都要睜只眼睛,生怕不小心閉上了,就再也睜不開了!
小子日日夜夜策馬奔騰于鬼門關(guān)前,踢的閻王爺?shù)年P(guān)門‘咣咣’震響。
只可惜,地獄游蕩上百回,依舊還存留于世。
真不知是該自我慶幸還是嘆息命運!小子這么解釋,道長可明白了?”
踏過尸山血海的秦叔寶、程知節(jié)等武將也被觸動了心頭的柔軟之處,何況是悲天憫人的孫思邈幾人。
而莊仁等人,左手死死的攥著劍鞘,指關(guān)節(jié)發(fā)白,似有似無的殺意涌向王珪、魏征、鄭善果、長孫無忌、程知節(jié)、秦叔寶六人。
六人與察覺到的李世民、李建成視若無物,心中自有評估。
霍弘招手囑咐幾句,不時,兩張圓桌前立好一塊丈許木板,上面掛著一張丈二宣紙。
拿著雕琢打磨的十分精致的木炭筆,霍弘起身站在小凳子上說道:“人體共有大小不一兩百零六塊骨頭。分為顱骨、軀干骨和四肢骨3個大部分。
其中,顱骨二十九塊、軀干骨五十一塊、四肢骨一百二十六塊……”
畫了副骨骼圖后,姜仁換了張空白丈二宣紙,將骨骼圖掛在了一旁。
霍弘繼續(xù)邊畫邊說,“每個人的心臟與自己握住的拳頭差不多大小,位于……
這是血管脈絡(luò)……”
眾人看著筆下細(xì)致入微的黑白圖,只生驚恐萬狀,不敢聯(lián)想圖紙所畫的由來,又情不自禁的百般遐想。
一個孩提拿著刀……
渾身打了個冷顫的孫思邈趕忙收回目光,強行轉(zhuǎn)移注意力,“昨夜貧道有位早產(chǎn)孕婦前來問診。
其子女有三,長子夭折,次子先天殘疾之身,三子早產(chǎn)。
此類病患,多有見聞,幾位可知跟腳……霍侯亦知?”
無所謂的霍弘看見其他五個醫(yī)術(shù)大牛點頭認(rèn)可,便開口說道:
“小子共見聞三百六十對三代之內(nèi)有近親的夫妻,其子女有早產(chǎn)、夭折、先天疾病者近半。
十五歲之前成親女子的后代,同樣結(jié)局的至少有三成以上。
故敢斷言,孫道長所言同等病患,為三代之內(nèi)的血緣近親或年幼早婚。
但是,其子女夭折等事有一定的幾率。
小子見過的不是特別多,故而欲求官府好友統(tǒng)計一縣或一州乃至整個天下所有近親、早婚夫婦的子女如何?
只是小子的好友今晨才剛剛?cè)肟h衙就任,還沒來得及說?!?p> 早已豁然起身的李世民問道:“霍侯,此言可曾戲之?”
“秦王殿下派人察探統(tǒng)計便知,小子亦想知其詳情?!被艉肫鹕砉笆值馈?p> 李世民知道這事的功勞自己獨吞不了,便轉(zhuǎn)身說道:“大哥,不如進宮請父皇下旨徹查?”
“必為之!”李建成笑道:“霍弘,需要查多少才能確認(rèn),汝之縣衙故友可令汝寄予厚望,可令其專責(zé)此事?!?p> “長安縣尉劉仁軌,吾以為查長安、萬年兩縣即可,幾位前輩以為如何?”霍弘鄭重其事道。
“可!”甄權(quán)輕吐一字道。
待太子、秦王走后,魏征等人與觀望百姓亦逐漸離去。
霍弘與孫思邈等人聊起醫(yī)院修建的順序且同時在靖善坊行醫(yī)的章程。
“要不……我再去拜訪幾家寺院?”霍弘算了一筆帳后,撓頭取來一個包裹打開說道,“我這有包舍利子,都賣給和尚,他們會要嗎?”
“無恥之尤!”
卻迎來孫思邈、甄家兄弟、醫(yī)家?guī)熜值艿攘水惪谕暤谋梢闹浴?p> “貧道雖一心于醫(yī)術(shù),但身出道門,亦知些許相面之法,又長年奔走于世間,敢言自己閱盡世人面龐,獨霍侯……唯此一人矣!”孫思邈嘆息道。
霍弘抿了抿嘴自嘲道:“惡鬼與圣賢!兩者的結(jié)合或許是道長心目中的我吧?”
“然也!”孫思邈搖頭笑道,暗嘆好生聰慧的小子,可嘆其命運多舛。
敲定好諸多細(xì)節(jié)后,幾人皆稱——回住所去搬東西,今晚起就住在這兒,一直到老死。
“霍侯!陛下召見!”
在霍弘送孫思邈六人走到大門口時,昨天帶過路的太監(jiān)劉傳平恰好趕來說道。
“幾位前輩勿慮,小子今日倘若真入了鬼門關(guān)內(nèi),醫(yī)院之事也絕不會被放棄?!被艉牍笆值?,邁步乘坐宮內(nèi)馬車離去。
“霍侯若是身亡,不論何人邀請,絕不染醫(yī)院之事,老夫只回鄉(xiāng)養(yǎng)老,靜候天年?!闭缌⒀哉f完與其兄長甄權(quán)回了家。
醫(yī)家三人與孫思邈長嘆了一口氣,各回各居。
……
霍弘倒是體驗了一把坐馬車入宮的待遇,只不過再入太極殿行禮的時間有點長。
過了十幾息李淵才說道:“平身!霍侯言:‘誅三族’!朕這個女婿該如何處之?”
“天子至尊!斬袍而代之!尹德妃打入冷宮!其所生皇子削去王爵!”霍弘抬頭想仔細(xì)看清這位中庸的開國皇帝的面容。
“放肆!黃口……”裴寂起身暴喝,卻被李淵抬手阻止。
霍弘拿鐵頭軸起來了,更是釋放自己受到的上百次的襲殺所積累的郁氣,“秦二世而亡!前隋亦二世而亡!何故?
貴族與皇室的殊榮是百姓給的,而大秦和前隋的皇室貴族干的太過,平日任由他們欺凌的老百姓受夠了,他們便亡了!
如今,大唐立國才堪堪六年不到,皇親國戚肆意橫行于街市,欺壓平民百姓。
莫非在陛下心中,李唐有二世便可滿足?
還有剛剛這位斥責(zé)于吾的大人,覺得陛下和皇子不配坐皇位,欲效王莽或司馬氏也?
弘入京城尚才一日,便知尹德妃恃寵而驕!皇子公主為所欲為!
陛下可愿留后世史書除載臭漢再附臟唐乎?”
太極殿絕對的落針可聞,并足足保持了半炷香的時間。
裴寂、李世民、李建成、陳叔達等人閉嘴只字未吐。
面無表情的李淵突然露出了笑容說道:“削盡尹德妃品階!打入冷宮!酆王李元亨尚且年幼,連坐削爵為郡王!
太子!秦王!持朕袍服于朱雀門前——斬之!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此為祖訓(xùn)!永例!
張萬慶,取朕袍服給建成和二郎,其他愛卿且退下吧,霍弘,隨朕來!”
李淵身邊的太監(jiān)轉(zhuǎn)身去取前者的衣服。
李建成和李世民靜坐在原地一動不動,裴寂等宰輔退出了太極殿。
心中感嘆最是無情帝王家的霍弘,擠眉弄眼的跟上了李淵的背影,心底是什么心思自己最清楚。
不疾不徐的到了御花園。
李淵坐在亭中石椅上,拍了拍身邊的一個石椅讓霍弘也坐,似乎是陷入了回憶中,說道:“朕出身北周貴族,于前隋兩位皇帝麾下為臣。
天下烽煙四起時才遲遲起兵,與十幾處割據(jù)勢力爭雄,平定了天下。
不想與歷代帝王般無情,盡可能平衡各方,可依舊有身不由己之時。
汝之爵位,朕亦有二郎建言的封王之心,可令朕這個九五之尊都要忌憚的世家怎會容忍?
所以,朕封了你萬戶侯,朕在等!等天下人皆植新糧的那一天,世家定會啞口無言。
朕在等,等一個可以讓朕不似隋煬帝典定科舉制那般,卻能瓦解除去世家的時機?!?p> 霍弘連忙起身說道:“微臣明白了!”
“好!回去吧!有時間了來宮里陪朕下棋!”李淵擺手落寞道。
霍弘退卻幾步,在御花園外侯著的一個小太監(jiān)的帶領(lǐng)下離開。
“霍侯稍等!請霍侯更換魚符魚袋!”到朱雀門時,張萬慶趕來端著一個錦盤,其中盛放著兩塊魚符和兩個魚袋。
唐初,內(nèi)外官五品以上,皆佩戴魚符、魚袋,以“明貴賤,應(yīng)召命”。
魚符以不同的材質(zhì)制成,“親王以金,庶官以銅,皆題其位、姓名?!?p> 裝魚符的魚袋也是“三品以上飾以金,五品以上飾以銀”。
魚符又分三種,調(diào)動大軍的銅魚符,證明身份的隨身魚符,出入宮門、開關(guān)宮門的交魚符、巡魚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