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老湯米

　　　　“好家伙，”李維抬頭看著面前四層小屋，與記憶中的地圖相互重疊，“加德納船長，你可沒告訴我你爹就叫湯米啊?！?p>　　加德納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你只說讓我?guī)阏覝?，沒說是哪個(gè)湯米啊。”

　　我是沒想到你爹就是我要找的人，這未免也太巧了。

　　李維心中泛起嘀咕，加德納上前敲敲房門。

　　趁這點(diǎn)時(shí)間，李維打量起周圍環(huán)境。

　　這房子比米納特其它房屋都老，旁邊的房屋同樣是老建筑，基本沒人住，長滿雜草。

　　看樣子，確實(shí)是五十年前的建筑。

　　門開了一條縫，鉆出個(gè)小腦袋。

　　“朱蒂，我?guī)Я藘晌豢腿?。?p>　　加德納伸手摸摸女孩冒出門外的人腦袋，小女孩脖子一縮，躲開加德納伸過來的手，灰黑眼眸在加德納臉上不停打量，又仔細(xì)看李維和艾爾茜。

　　“加德納?！?p>　　她小聲念叨著加德納的名字，好像終于認(rèn)出他是誰，松開緊緊抓著的門把手，讓開門。

　　加德納推開門，做了個(gè)“請”的手勢，對李維和艾爾茜說：

　　“我侄女。”

　　艾爾茜犀利地指出問題所在：

　　“她跟你不熟。”

　　李維幫加德納找了個(gè)臺階下，

　　“多久沒回家了，加德納船長？”

　　房間里一片昏暗，沒有點(diǎn)燈，彌漫著潮濕和發(fā)霉的氣味。

　　加德納尷尬地抓抓胡須，說：

　　“這不是打算接他們?nèi)グ⒚呙?。四張嘴要吃飯，都要錢啊?！?p>　　不然，他也不至于投入所有家當(dāng)來當(dāng)船長，還選擇危險(xiǎn)的米納特島航線。

　　艾爾茜看著蹲在角落里的朱蒂，她看上去不到十歲，瘦的可憐，顯得兩只眼睛特別大，

　　“她父親呢？”

　　“被人打死了，米納特亂的不行?！奔拥录{嘆息道，“所以我才辭了以前的工作，來當(dāng)船長，希望多掙點(diǎn)兒錢，接他們過去。不然我老婆不同意啊。”

　　艾爾茜取過李維手中足有一臂長的大咸魚，塞到朱蒂手里，微笑說：

　　“來，朱蒂，這是見面禮?！?p>　　小女孩抱著咸魚，放到鼻子底下嗅嗅，眼底亮起光，小心地將咸魚收進(jìn)櫥柜，像只儲藏過冬糧食的小獸。

　　櫥柜打開時(shí)，艾爾茜看見里面只有半塊黑面包和一只死老鼠。

　　“再怎么說，你也該管管父親和侄女?！?p>　　這一回，艾爾茜語氣中責(zé)備成分更重。

　　“米納特這條航線不好走，老頭子又不肯離開，只能我一人去阿眠打拼，幾個(gè)月都收不到一封信……”加德納像是為自己辯解，太陽曬黑的臉皮下涌出羞紅，“啊對了，你不是要找湯米？李維船長，我?guī)闳ヒ娢壹依项^子?！?p>　　兩人踩上“吱嘎”作響的樓梯，走到閣樓。

　　這里連窗戶都沒有，光線更加昏暗，只有木板縫隙中透過來的陽光供以照明。

　　閣樓里有一股惡臭，地上、墻上全是紙，上面用木炭畫滿線條。

　　“老頭子，還好嗎？我回來了?！?p>　　加德納扯開嗓門叫了一聲。

　　閣樓中坐著一個(gè)老人，面朝貼滿畫紙的墻壁，看起來比朱蒂稍健康一點(diǎn)，牙齒幾乎掉光，眼睛里蒙著一層白，眼眶凹陷下去，腮幫浮腫下垂。

　　聽到加德納喊聲，老人嘴巴動了動，發(fā)出含混不清的“咿啊”聲。

　　老人沒穿褲子，坐的椅子掏了個(gè)洞，洞下放著便盆，排泄物聞起來倒是新鮮。

　　李維在老人面前蹲下，看著湯米，湯米無神的眼珠直直瞪著前方，好像周圍什么也不存在。

　　李維完全無法將這個(gè)老湯米和記憶中“水猴子”般的男孩聯(lián)系到一起，他們幾乎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但是，憑借一種直覺，李維認(rèn)為這就是他要找的湯米。

　　加德納捏著鼻子，抱怨道：

　　“這小丫頭怎么做事的？連個(gè)盆都不會換嗎？”

　　李維冷冷回道：

　　“她做的事可比你多?！?p>　　加德納無法反駁，只好尷尬地笑笑，岔開話題：

　　“李維船長，你看，我家老頭子已經(jīng)成這樣了，話都不會說。不管你找他有做什么，都來遲了。不如幫我個(gè)忙……”

　　李維沒有理會加德納，他問老湯米：

　　“你認(rèn)不認(rèn)識一個(gè)叫‘尼摩’的人？”

　　“李維船長，”加德納勸道，“別費(fèi)勁了，這點(diǎn)兒聲音，他都聽不清你在說什么……”

　　“啊……啊……”

　　加德納驚訝的目光中，老湯米嘴里再次發(fā)出聲音。

　　李維勉強(qiáng)聽出，那些詞應(yīng)該是“頭兒”、“船長”。

　　老湯米浮腫的手指動了一下，艱難地抬起左臂，指向墻上那些畫。

　　李維退后幾步，拿起身邊一支蠟燭，點(diǎn)燃，借助燭光看清墻上那些畫的全貌。

　　所有畫紙上的潦草木炭線條拼湊成形似樹的圖案，但這棵樹是倒著長的，那些線條比起樹枝更像根須。

　　而樹中央、老湯米所站的地方，有兩片留白，一片留白呈現(xiàn)十字星形，乃是星穹教會符號。

　　另一面留白則是船的輪廓。

　　這間閣樓常年不見光，李維手持的蠟燭也很久沒有點(diǎn)燃過，不知道老湯米如何畫出這樣一幅畫。

　　加德納在一旁解釋說：

　　“老頭子還能說話時(shí)，就喜歡講一些奇怪的故事。傻了以后，就開始亂畫。以前也有人來問過，最后都一無所獲。李維船長，你不用在意這些……”

　　李維都沒看加德納一眼，說：

　　“加德納先生，能否請你出去一會兒？”

　　加德納狐疑地看著李維。

　　要我出去做什么？這閣樓里能有什么東西？

　　但他對李維有所求，而且李維救過他兩次，人品方面值得信任。

　　思來想去，加德納退出閣樓。

　　閣樓內(nèi)，只剩下李維和老湯米。

　　李維依靠墻壁坐下，閉上眼睛，等待“夢境”。

　　似乎來了烏云，縫隙透進(jìn)來的光線昏暗許多，又吹進(jìn)來一陣風(fēng)，吹得紙張“莎莎”作響。

　　隨著紙張吹動，畫上黑樹似乎活了起來，像某種動物，舒展根須般的枝葉。

　　船型留白同樣隨風(fēng)而動，好像正向黑樹駛?cè)ァ?p>　　老湯米還指著畫，咿咿呀呀地說著什么，眼角流下混濁淚珠。

　　李維腦海中，日志翻到記載圣徽的那一頁，開始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