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近黃昏,晚霞將天穹染作赤紅,夕陽的余暉又為這塵間萬物覆上一層昏光。
梁淵行走在這暗淡的山野中,一時(shí)只覺滿心孤寂且茫然。
自己又該托足何處呢?
在這魏郡雖也有一處家鄉(xiāng),但他卻不敢歸返。
如今這里盡受道魔兩家關(guān)注,他不敢靠近家鄉(xiāng),也只有在之前巡查時(shí),才敢在天上遠(yuǎn)遠(yuǎn)地望上一眼,確認(rèn)其仍舊安寧。
他也不想去往人煙所在,只因各家的憂愁總是擾人清凈,又何必自尋煩惱。
他只想在這山野中不斷地走下去,與蟲鳴鳥語作伴,與密林叢莽為鄰,如此走到天明,再面對這世間煩擾。
但這對他而言,終歸是種幻想。
他背負(fù)了太多,有太多的人與事在等待著他走下去。
他無法停下步伐,只得追逐著道途,或是抵達(dá)盡頭,或在途中倒下,再?zèng)]有第三種選擇。
待天穹又被墨染,梁淵在幽林中隨意尋了處地界,席地而坐,開始今夜的修行。
五行玄光已掌其三,唯余木土二屬,便得圓滿。
他默運(yùn)真元,匯聚在掌心,并沉落心神,體悟著幽靜的自然。
木主生發(fā),此屬玄光自是貼近自然一道。
而自然之道亦是繁雜,但在這幽林之中,便不過是草木枯榮罷了。
梁淵睜開眼,低頭看向掌心。
隨著心中對道法玄理的解讀,只見掌中真元亦是化作了一株嫩綠的幼芽。
他見掌中幼芽漂浮不定,根系虛垂著,無有落處,便又繼續(xù)思索著真元向土屬玄光的轉(zhuǎn)化。
許是土木相生,自有牽系,又或是幼芽對泥壤太過渴求,未久,他便在根系之間化生了些許泥沙。
泥沙匯聚一處,幼芽有了培土,木與土自然結(jié)合在一處,落在他掌中。
梁淵凝望著手心之物,心中躍起一念,這是造物么?
不對,他轉(zhuǎn)又否決了此念,這僅是真元對草木與土壤的擬化罷了。
若是收了真元……
他順從此念,將維系的真元收回。
就見幼芽枯朽,泥沙俱散,一切消逝成空。
他握緊手,卻也未能留住一縷塵或沙。
見此,他不由暗嘆,這終是真元所化,真元一去自然成空。
梁淵思緒飄蕩一陣,轉(zhuǎn)又回歸自身,如今道法齊備,是時(shí)候思索該如何繼續(xù)修行了。
念及此處,他一念沉入心境,看著那點(diǎn)點(diǎn)繁星,投入其中,尋覓著玄冥一境的修行之道。
待他心念在繁星間觀覽過后,思及其中所見,他不由失笑。
與元初一境相反,陸師兄在二境不曾留有具體功法,卻留存了載錄前人體悟的道書。
他觀閱其中所述,發(fā)覺這些道書闡述了此境玄妙,并也指出一事,言明至關(guān)重要。
見此,他不由凝聚心神,著意觀讀。
玄冥一境修行分為煉精、煉氣與煉神三重,分別應(yīng)精氣神的修行。
其中煉精又名淬元,元?dú)馐菫樾薜廊烁?,此重便是淬煉元?dú)狻?p> 而煉氣則是洗煉真元,直至真元純凈,氣海無暇。
煉神自是凝煉神魂,維持魂靈無染。
此三重修行不拘于先后次序,可卻有一點(diǎn)必須依從。
那就是此三重所修之功訣需分屬同源,否則精氣神縱是經(jīng)過洗煉,三者也無法協(xié)調(diào),難以突破至三境。
梁淵觀閱完畢,卻見心境之中忽而多出一點(diǎn)星芒,他起意一觸,發(fā)覺這是一門凝煉神魂的觀想法。
此法名喚《三光凝神法·星象篇》,按其上簡述,是為觀想日月星三象,以凝煉神魂的法門。
他思量一陣,認(rèn)為此法本就存于一眾功法道冊中,唯有自己觀閱完二境道書,才會解禁顯化。
若是如此,那陸師兄這又是何意呢?
梁淵心中思索著,念及師兄此前所為以及他一貫的作風(fēng),有了個(gè)猜測。
莫非師兄是要自己以此法為引,再進(jìn)一步創(chuàng)出同出一源的淬元與煉氣功訣?
他心念一轉(zhuǎn),不管如何,總得先觀讀此法,他意念投注其中,過去數(shù)刻才收歸心神。
這《三光凝神法》通篇艱深晦澀,難解其意,他猜測這或許是自己功行未到,是以難以體會到其中深意。
不過有一點(diǎn)卻標(biāo)注分明,也即需要一種純凈的力量,以此為源,方可開啟觀想法的修行。
純凈的力量么?
梁淵遍歷自身所有,元?dú)馀c真元,或許還有血?dú)狻?p> 但未經(jīng)淬元與煉氣,元?dú)馀c真元都不夠純凈。
而血?dú)?,念及此處,他不由苦笑,自己幾番吸納外來血?dú)猓@或許是最為駁雜的。
梁淵思索一會,卻無有頭緒,他只得暫時(shí)按下此事,在此之前,還有一事需得做出決斷。
他在心中自問,是選擇面對師兄的考驗(yàn),還是暫緩修行,待以后尋得完善功法,再行修煉呢?
或者說,自己有自信以眼下的實(shí)力,面對這凡境的亂局嗎?
他不由想到魏郡局勢,為余霽復(fù)仇之事,以及楚都眾修籌備的祭天一事。
良久,他回過神,嘆了口氣,心道我已別無選擇。
他做出選擇后,正待退出心境,繼續(xù)定坐修持,打磨功行。
但在他心念掠過幽深心境之際,卻驀然想到一事。
若說純凈之力,他確實(shí)還有一種未曾考慮,那就是自己的心靈。
心靈最為深邃玄妙,也最難被外力侵染,源自于此的能力,亦是少有的不拘泥于境界的約束,可提前掌控的純凈之力。
而這等純凈之力源自于心靈,名喚心力,自是需從心境中提煉。
至于提煉心力的方法,梁淵想到了一門早已被他拋之腦后的法門,也即是玄冥法。
玄冥法是度過道心之難后,突破至二境的破關(guān)之法,也是開辟心境的秘法。
此前因?yàn)樗邆淞诵木常且晕丛蘖?xí)玄冥法,也無意間忘卻了此法的另一種功用,即提煉心力。
當(dāng)梁淵回憶起此法,就見心境幽深處忽而有顆星點(diǎn)綻放明光。
光芒閃爍,倏忽間便升起一道流光,化作星點(diǎn),落在心境之上,與繁星相伴。
他起意一觸,就有一篇玄妙的秘法落入心間。
他體悟片刻后,便依照秘法,開始沉心修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