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花魁淺語
春暖雪融,影畔莊里的杏花先于其他地方,早已開得燦爛。
云州城里春意盎然。
一年一度的花魁盛典在最大的青樓煙雨樓落下帷幕。
三甲位置塵埃落定,第三名柳如是,第二名魚幼薇,花魁由淺語奪得。
為三位姑娘投下重彩的客人們齊集在煙雨樓中,今日花魁三甲為答謝客恩,各招一位貴客單獨(dú)談詩論文,若是博得姑娘垂青,還可引為入幕之賓。
至于姑娘會挑選誰,就看緣分了,衡量緣分的絕對不是金銀(老鴇指天發(fā)誓),而是能令姑娘心動(dòng)的才氣與誠意。
一陣鼓樂結(jié)束,柳如是聘聘婷婷的走了出來,抱著琵琶,擋了半臉,芊手撥弦,鶯鶯燕燕的唱了起來。
她身子纖瘦,并不豐盈,隨風(fēng)擺柳,似乎身體沒有一根軟骨,可以隨意扭動(dòng),豐滿了男人無限的想象,再襯著略帶沙啞的聲音,早把在場的客人帶到了警幻仙子的修道場。
隨著最后一粒音符的湮滅,臺下如癡如狂的客人沸騰了。
“我為如是姑娘出一百兩銀子!”
“我出一百五十兩銀子!”
“我家少爺出三百兩!”
……
不到一盞茶功夫,已經(jīng)喊到五百兩銀子了。
柳如是在丫鬟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低著頭輕聲道:“如是蒲柳之軀,如何受得貴人如此愛戴,在此謝過!”
“如是!他們都是俗人,不懂欣賞你,只有我韓生才是惜花之人!”
一位名為韓生的酸書生連滾帶爬沖了上臺,老鴇見慣場面,示意龜奴不必驅(qū)趕,韓生從懷中抱出一個(gè)花瓶,雙手奉給丫鬟。
“姐姐,這是小生傳家之寶,請送給如是姑娘,還有小生為如是姑娘寫的如是賦。”
柳如是在丫鬟耳旁低聲說了一陣,便站起來轉(zhuǎn)入屏風(fēng)之后。
“小姐說了,韓公子才情橫溢,今晚與公子談?wù)撛娗??!?p> 臺下一陣嘆息,許多人舉著大拇指贊揚(yáng)柳如是的清高脫俗。
包廂內(nèi)的蘇離微微一笑,“原來青樓是這般操作的,懂了?!?p> 他居高臨下,自然清晰的看到老鴇仔細(xì)鑒賞韓生的家傳之寶后,偷偷給了柳如是一個(gè)手勢。
也能猜到,韓生今晚定然跟出淤泥而不染的如是姑娘談文到天亮,而不敢褻玩焉。
“趕緊下一個(gè)!”
蘇離往下一看,笑了,冤家路窄,是剛給自己送了四座山頭的雷轟。
“雷爺,小的知道您因?yàn)樘K離那小子火大,為何不直接拿了柳如是!”
“吃過的,你雷爺不想再吃!”
鼓樂聲中魚幼薇出場了,她一身潔白衣裙,長得十分秀美,舉手投足間還透著一股才女獨(dú)有的氣質(zhì),令人不禁想到,“此女子定是官宦千金,家道中落,淪落風(fēng)塵?!?p> 魚玄機(jī)跳了一曲《云裳羽衣曲》,真如天上仙子臨凡,看得眾人如此如醉,便是曲終了,還在那沉醉著。
“雷爺我今晚就要她了!別看她好像正經(jīng)人家女兒,其實(shí)風(fēng)騷得很,聽說她懂得的技藝,便是給你想三天三夜都想不出來!”
“五百兩!”
“雷爺?!崩哮d走了過來,低聲道:“不著急,后面還有淺語,就是專門留給您的,除了您,誰還能博得花魁的芳心?!?p> “兩個(gè)都要!”
“雷爺!”,老鴇大驚失色,須知這三個(gè)都是她的招牌,別人便是花幾百兩銀子,也難一親芳澤,豈是像那些柳巷里的殘花敗柳,可以幾個(gè)伺候一個(gè)。
“雷爺,您不要壞了我煙雨樓十幾年的規(guī)矩!”
“雷爺我就是規(guī)矩!”雷轟大聲嚷道:“誰敢出價(jià)!”
他身材矮小,可站在那,卻如同淵渟岳峙,沒人敢出聲。
“六百兩!”
一把不響的聲音響起,卻如同驚雷。
“小子你活……活…..原來是蘇莊主!”雷轟的手下立刻焉了。
“蘇離,你跟我搶姑娘是吧!”
雷轟氣不打一處來,指著蘇離,明知道這個(gè)人自己招惹不來,卻也不能在眾人面前丟臉。
“不是?!碧K離悠悠的說著,“我為的是花魁淺語,可看著你想要姑娘就來氣?!?p> “你是來打我臉是吧?”
雷轟確實(shí)很生氣,可他知道雛鳳榜三十二代表著什么,代表著他的性命在別人手里。
啪!
蘇離從包廂跳了下來,也懶得說話,直接給了雷轟一巴掌。
“蘇莊主,打人不打臉!”雷轟的手下叫道。
“他在鬧市叫我一聲兄弟就打了我的臉,他不止打我的臉,還想要我的命!”
“蘇公子,您看在煙雨樓的薄面……”
雷轟手下的人刺殺蘇離,這是鐵一般的事實(shí),大伙都看到了,雷轟是百口莫辯的,老鴇還真怕蘇離在這里殺人,出了人命,她十幾年心血就化為烏有,甚至性命難保,雷家未必敢招惹蘇離,可拿她出氣是一定的。
“煙雨樓的面子我可以不給,可小姑娘你的面子我不能不給?!?p> 蘇離在老鴇那徐娘半老的臉上輕輕一捏,一副風(fēng)流公子的樣子。
“哎呀,蘇公子若真認(rèn)為人家是小姑娘,我倒也不介意您今晚做我的恩客,不對,是我做您的恩客,還要給你銀子呢?!?p> 老鴇捂著嘴笑得花枝亂顫,眾人都跟著笑了起來,雷轟也算是找了個(gè)臺階,悶悶的說了一句,“你今天是一定不讓我得到姑娘了?”
“不是,花魁淺語,你可以,如果她愿意的話,至于其他姑娘,本公子不要,也不能讓你要?!?p> 雷轟:“.…..”
嘭!
坐在椅子上,一張上好的椅子給他直接坐爛了。
眾人訝異的看著蘇離,不知道這個(gè)公子哥兒腦子里想什么,在一片怪異的氣氛里,最終由一名富家公子以一千兩得到了魚幼薇,大大低于老鴇的預(yù)期,她也只能啞忍,后面出場的花魁淺語才是她最頭痛的,她寧愿今年沒有進(jìn)行過花魁選舉。
千呼萬喚,花魁淺語終于出來了。
柳如是、魚幼薇各有姿色,也算難得的人才,可這淺語一出來,眾人都完全忘記了另外兩名姑娘的樣子,完全忘記了方才還在為之神魂顛倒。
蘇離在現(xiàn)代也見慣美女,可要找一個(gè)來跟淺語比較還真找不出來,美艷得令人窒息。
“一千兩!”
真正美女是不需要任何才藝加持,隨便一站就可以了,雷轟第一個(gè)出了價(jià)錢,他稍稍看了蘇離一眼,便坐直了身子。
“一千兩!”
蘇離不緊不慢的說著,全場沒有哪一個(gè)會那么不識趣出價(jià)錢,也沒有任何人說蘇離出的價(jià)格有問題。
“二千兩!”
“二千兩!”
“蘇……蘇莊主,哪有你那樣出價(jià)格的!你可以問問大伙!”
“不可以嗎?我第一次不懂。”蘇離看著老鴇。
老鴇硬著頭皮說道:“您后出價(jià)格,是應(yīng)該比雷爺高的?!?p> “哦,明白,一千零一兩!”
老鴇:“.…..”
“蘇公子,你這不是誠心搞事嗎?”老鴇心里說著,臉上一陣陣發(fā)白。
雷轟將心一橫,站起來道:“蘇莊主,若您要跟雷某算賬可來賭坊找雷某,這里是青樓,我們用男人的方式?jīng)Q斗,不知你敢不敢?”
“你說?!碧K離冷冷的看著雷轟。
“很簡單,男人在青樓比的就是誰的銀子多,您家的銀子跟雷某家的銀子,誰多誰少說不上,咱們就比身上的真金白銀。”
雷轟從手上脫下一個(gè)手鐲,手鐲鑲嵌著兩顆龍眼般大小的寶石,老鴇立刻心中估價(jià):“至少值一萬兩!”
“蘇莊主,雷某就出這個(gè)手鐲,您身上若有比這貴重之物贈予淺語姑娘,雷某轉(zhuǎn)身就走,若沒有,您靠拳腳,雷某同樣轉(zhuǎn)身就走,只是日后坊間自會說您一句,沒錢到青樓找姑娘,要靠拳腳硬來。”
雷轟這話十分狠毒,直接把蘇離往死里擠兌:就算你得到淺語,也落得一個(gè)“白嫖”的臭名聲。
大夏國有一個(gè)既定俗成,男人生平有一件事必須做到:認(rèn)賭服輸,有一件事永遠(yuǎn)不能做:找姑娘不給銀子!
“有道理!拿紙筆來?!?p> 老鴇:“.…..”
“蘇莊主打欠條不算,我說的是真金白銀。”
“嗯,方才進(jìn)來,媽媽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姑娘看中的不是金銀,而是緣分,我寫的這東西便是緣分,而且價(jià)值未必就低于你的手鐲?!?p> 蘇離大筆一揮,很快寫完,讓丫鬟送給了淺語。
全場目光到集中到淺語臉上,只見淺語看著蘇離寫的那張紙,臉上一陣訝異,接著又一陣的興奮,臉上出現(xiàn)了一片的潮紅。
“淺語姑娘說了,今晚請?zhí)K公子留下來共赴良宵?!?p> 什么?直接就共赴良宵?
不單止所有客人都驚呆了,包括老鴇。
“蘇莊主,威脅一個(gè)姑娘,并非男人所為!”
雷轟一句話立刻引起所有人共鳴,除非威脅,不然一個(gè)明碼實(shí)價(jià)的姑娘,怎么會讓你白嫖了。
“各位無需猜疑,讓小女子把蘇公子寫的唱出來吧?!?p> 淺語的聲音如同天籟,能把人的魂魄都勾走。
兩名丫鬟抬出一個(gè)古箏,淺語素手撩動(dòng),輕輕的唱了出來: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fā)。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jié)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fēng)殘?jiān)?。此去?jīng)年,應(yīng)是良辰好景虛設(shè)。便縱有千種風(fēng)情,更與何人說?
蘇離微微笑著,自從看了柳如是開始的操作,他就懂了,柳如是那是裝高雅,而他寫的是真高雅。
青樓姑娘會因?yàn)橐皇锥壬碛喸斓慕^妙好詞而身價(jià)百倍,美貌姑娘易得,絕妙好詞難求。
歷代只有風(fēng)流才子追逐青樓女子的,唯一一個(gè)給青樓女子倒追的風(fēng)流才子,便是這首《雨霖鈴》的柳永,揚(yáng)州三千青樓女子為了能得到他寫的一首詞,請他白嫖一次而不得。
當(dāng)他窮困老死之時(shí),沒有棺材,便是三千揚(yáng)州青樓女兒湊錢為他買的棺材,男人若能做到如此,算是到了巔峰。
蘇離今日把他巔峰之作送給淺語,豈是雷轟那區(qū)區(qū)價(jià)值一萬兩銀子的手鐲可比,人家收獲的不單是財(cái)富,還有名聲。
一曲唱罷,全場默然,場中不少文人墨客,都自卑著,自己窮其一生也作不出此等好詞,女子皆心存嫉妒,為何蘇公子垂青的不是我,就連如雷轟這等大老粗,也聽出其中意味。
嘭!
雷轟一腳踢倒一張椅子,大步離去,今晚,他輸?shù)檬謴氐住?p> 蘇離由丫鬟引領(lǐng)來到淺語房間,里面布置得十分雅致,倒像富家千金的閨房,隱隱透著清香,淡雅而不俗氣。
“蘇公子,為淺語作得絕妙好詞,淺語謝了?!?p> 淺語對著蘇離盈盈一拜,風(fēng)情萬種。
早有丫鬟擺上點(diǎn)心美酒,古箏也放置在里面。
“請?zhí)K公子飲過此杯,淺語再為公子彈奏一曲?!?p> “不用了!”蘇離擺擺手,摸出幾兩銀子塞給兩名丫鬟,“不用再來打擾,快點(diǎn)出去吧,趕時(shí)間!”
“趕時(shí)間?!”淺語臉上一紅,咬著嘴唇,低不可聞的說著:“公子,長夜漫漫,若是喜歡,也可留到明天晚上?!?p> “不長,才一晚,趕緊出去!”
蘇離催促著丫鬟,丫鬟掩著嘴笑,乖巧的關(guān)上門,遠(yuǎn)遠(yuǎn)離去。
“公子,淺語……”
淺語看著蘇離俊俏的臉龐,心中也不再覺得他性急了,羞澀的坐在梳妝臺前,慢慢的落著妝,她知道自己落妝的姿態(tài)有多美,有多撩人。
“不用如此麻煩。”
蘇離直接抱起淺語,往床上一拋,淺語落在軟綿綿的床上,雙腿交叉,趴在上面,輕嗔道:“公子粗魯?!?p> 隨即眉頭舒開,風(fēng)情萬種的說著:“公子過來,淺語為您寬衣?!?p> “你寬,我看?!?p> 蘇離再點(diǎn)多幾支大紅蠟燭,把房間照得堂亮。
“公子好壞?!?p> 淺語咬著嘴唇,慢慢的給自己寬衣。
確實(shí)是人間尤物!
蘇離不禁贊嘆著,一顆不安穩(wěn)的心,撩動(dòng)著。
淺語寬衣完畢,蘇離眼前一亮,兩世為人,他還真沒見過如此美好的景象。
蘇離走到床前,把淺語扔到地上的衣服撿了起來,芬芳撲鼻,淺語芊臂前伸,讓蘇離抱她。
“淺語,面對如此良辰美景,天下該不會有任何一人相信,我竟然走了?!?p> “公子……”淺語呆呆的看著蘇離,十分美艷動(dòng)人。
蘇離知道自己再看多一眼,定然難以自控,他用單子把淺語的衣服一包,推開窗戶,直接跳了下去。
淺語坐在床上,久久不能言語,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她甚至不相信眼前發(fā)生的事情是真的。
喊丫鬟過來嗎?自己沒穿衣服,就算穿了,日后還有臉生存下去嗎?
只能等,等天亮,說蘇離一早走了,至于衣服,有這樣嗜好的風(fēng)流才子,還是不少的。
“天殺的蘇離!”淺語平生第一次說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