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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翻越

6.萌生的情愫

向北翻越 料當(dāng)年醉死差無苦 3777 2022-08-29 10:51:47

  是啊,參加宴會也好,學(xué)院的辯論也好,貴族們夸夸其談的技巧究竟是創(chuàng)造了什么呢?是他們每天住的豪華大莊園,還是每天享受著的貼心的照顧?不,什么也沒有,高雅的宴會既不會結(jié)出瓜果,也不會出產(chǎn)建材。

  “你要這樣說,那管理的事務(wù)也是無用的,因為管理顯然也不會出產(chǎn)什么,況且,世間并不需要只管出產(chǎn)些什么,還需要藝術(shù)、音樂、辯論這些高級智慧的美的結(jié)晶,下等人干下等事,上等人干上等事,這就是秩序?!眾W盧斯不緊不慢地反駁,

  “有誰規(guī)定了奴隸不能作詩、唱歌、繪畫、雕刻呢?”

  “他們自己!你和我說過,你以前是個貴族,那么你的好學(xué)是正常的,你當(dāng)?shù)闷鹞业睦蠋煟痹掍h一轉(zhuǎn),“但是,就是把奴隸們釋放了,他們只會懶得連自己都餓死,也不會明白勤奮的美德。”

  你這種結(jié)論真的是從奴隸身上得來的嗎?

  但馬庫斯沒說出口,他有些想結(jié)束這個話題了,這種辯論迷人而危險,因為它觸及到了整個社會的架構(gòu),觸及到了至少是狄奧尼的紅線,而且一點意義也沒有,奧拉說得對,他這樣冒失確實會惹上麻煩。

  奧盧斯以為自己贏了,于是很高心地寬慰看上去有些失落的馬庫斯:“沒關(guān)系的,雖然你是我的老師,但犯錯是人之常情。“

  馬庫斯點點頭,又幫奧盧斯把自學(xué)中的問題解決后,等奧盧斯離開書房,他拿著濕巾仔細(xì)擦拭著桌面、書柜,想起奧盧斯就想起以前的自己,好學(xué)、思想激進而又急不可耐地維護著貴族的榮耀,其實也說不上貴族的榮耀——如果奴隸都解放了,那貴族也就不存在了吧,那就無所謂榮不榮耀了,這樣想,這簡直是維護貴族的生死存亡。

  第二天早上,奧拉果然也來了,一見到她馬庫斯就臉紅,奧拉認(rèn)真地審查著每處細(xì)節(jié),

  “雖然有了很大進步,但是果然有些地方還是要我?guī)湍阒赋鰜?。?p>  馬庫斯于是和奧拉湊得很近,好讓奧拉進行教學(xué)。后來的幾天皆是如此,曖昧的氛圍很自然地愈發(fā)濃烈,奧拉自己也不知不覺墜入粉色的青春中,馬庫斯雖然還稱不上青年,但貴族時受到的教育為他增添著成熟的因子,青春的濃烈中播撒著知性而讓這少年有了獨特的魅力。

  羅馬向來奔放而隨心,愛神總閑不住,哪里有了愛的苗頭就趕著去催熟,馬庫斯與奧拉的關(guān)系以兩人都無法預(yù)料到的速度飛馳著升溫。

  馬庫斯很想進一步向奧拉示好,把他壓箱底的情詩給拿了出來,詩的意象很豐富,有些是只有外國或者貴族間才見得到的東西,奧拉總要問馬庫斯,作為交換,奧拉承諾給馬庫斯唱歌,那是從勞動號子衍生出的歌,是奧拉的父親教給她的。

  “不行,現(xiàn)在不能唱,其他人聽到我們是要受罰的?!?p>  當(dāng)奧拉說自己不會再來看的時候,巨大的失落感出現(xiàn)在馬庫斯心底,帶著祈求的意味他問道:“我還能見到你嗎?“

  奧拉臉一紅,笑著回答:“看運氣嘍。這么想和我待著?“

  馬庫斯鼓起十二分勇氣很認(rèn)真地點頭:“你很大方,和我以前見過的侍婢都不一樣,我會盡量讓奧盧斯說服女主人,讓你自由的?!按丝趟裾仁澜绲挠⑿垡粯悠诖鴬W拉的感激,但奧拉的反應(yīng)卻沒他想象中的那么熱烈,

  “你不要直呼小主人的名字了——這很不好!“,頓了頓,”而且,我自小就伺候女主人,女主人待我也很好,不需要成為自由民,你沒必要在這上面多花功夫?!?p>  馬庫斯一聽這話抿著嘴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我知道你渴望自由,但是我對自由并沒有那么大的期待——這里是羅馬,不是天堂,蜜餞一樣甜的自由只在夢里嘗得到。希望沒冒犯你,大膽地追求自由也是蠻好的,只要你不要讓別人知道了?!翱粗胝f些什么而即將說出口的馬庫斯,奧拉用嘴輕輕攔住接下來可能有的爭辯,馬庫斯眼睛瞪大了望著她,”我沒什么特別的,只是仗著你從小主人那借來的寵愛狐假虎威、得意妄為了而已,你不要覺得這樣好,小貴族,被主人看到是要倒大霉的。我沒你那樣的本事,不能讓小主人離不開我,我得不到自由是該的、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老實點、機靈點,那我的日子其實過的還不錯。“

  蜻蜓點水一般離開少年的唇,“你很喜歡我身上的香味吧,這是我為女主人沐浴時沾染上的,女主人喜歡花浴?!?p>  摸摸少年的頭,“詩很優(yōu)美,我會記一輩子,一個宅子里見面的緣分還是挺大的?!?p>  說完,立馬就離開了書房,留著眼里泛紅的馬庫斯呆站那。奧盧斯進來時就看見馬庫斯坐在他常坐的那把椅子上,望著窗外的景觀發(fā)呆。

  又來了,奧盧斯心里有些不爽,上一次見到他失魂樣子的記憶還沒走遠(yuǎn)呢。

  特意把椅子拉出聲音,馬庫斯把注意力放回來,奧盧斯警告的口吻道:“我雖然尊重你,但不意味著你可以瀆職?!?p>  望著奧盧斯眉眼里可見的嚴(yán)肅,馬庫斯不由得推翻了之前奧盧斯像他的命題,受阿爾的影響,他還是非常浪漫主義的。他還突然有了個新的想法,

  “我們今天來學(xué)幾首情詩吧?!?p>  奧盧斯露出厭惡的表情,“那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p>  “你得學(xué)點浪漫主義。“

  “我不是風(fēng)流公子哥,而且老師詭辯的技巧很強嘛,把浪漫主義里最不入品的情詩當(dāng)全部浪漫主義來講。“

  “我可沒這樣說?!彼裉炜蓻]有辯論的志趣,只是心底那無法宣出的洶涌情愫與離別所留下的情感渣滓慫恿他去靠解詩而泄出罷了。

  算了,反正反常一次又會正常好幾天,就讓他講想講的吧。這樣想著,奧盧斯無奈地示意馬庫斯開始今日的特殊課程。

  夏日的蟬鳴是時間收割機發(fā)出的聲響,把那么久的日光叫的只留了天邊的一角濃烈。

  “馬庫斯,你是失戀了嗎?”

  聽著馬庫斯如臨其境地誦讀著一首失戀之詩,又看他臉上悲痛欲絕的神色,奧盧斯問道,

  “不,只是孤單之人重歸他的歸宿?!?p>  這話由一個比奧盧斯大不了幾歲的少年講出來就特別怪,但更像猛烈而真摯的情感不分東西地隨便借一句話宣泄他自己。

  “你和我在一起會感到孤獨嗎?是我的學(xué)識太低了嗎?“奧盧斯想不出有比知識豐富者與知識貧瘠者呆在一起更恐怖的孤獨了,他和父母在一起時就能感受到那種孤獨,在那里,庸俗和可鄙總壓迫得他喘不過氣來。和馬庫斯在一起則不然,馬庫斯有著他不曾接觸到的來自異鄉(xiāng)的見識,有和他一樣的好學(xué)心,有著傳統(tǒng)派學(xué)者們普遍缺乏的沖破傳統(tǒng)的勇氣與活力。當(dāng)然,一些時候過于激進了,但這也與將他錯誤地分配進奴隸隊伍的社會機制有著很大關(guān)系,是瑕不掩瑜、可以理解的。

  “哪里,奧盧斯很好?!瘪R庫斯把詩書放下,“這只是人們都會有的情感而已,奧盧斯以后遇到自己中意的小姐,卻不能和她在一起時也會萌生這種感覺的?!?p>  “你是喜歡上那個叫奧拉的侍婢了嗎?”

  馬庫斯逃避地垂下頭,

  “我有幾次來的時候都看見她和你一起收拾書房,你是愛上她了嗎?”

  將這種第一次幸運擁有的獨屬于兩人的情感由他人說出,給馬庫斯的感覺并不像看刨開坑洼的蜂巢流出里面金黃的蜂蜜那般舒服,

  “愛上一個低賤的侍婢很令你流連嗎?你大可把你的愚蠢花在別的地方,我寧愿你和父親足下那些庸才一樣討我開心,這至少說明你渴求著可以盡情供你施展才能的地位——“

  “別這樣說,奧盧斯!“他是想盡快獲得自由,甚至對重回貴族的位置都有所奢求,但難道這就可以說侍婢也好、奴才也好是低賤的嗎?奧拉同樣有著獨立的人格,她不是只是用來服侍人的機器,她在私下也講有趣的故事,是個雷厲風(fēng)行的人,也一樣有著春意萌動的可愛。更不用說卡塔,卡塔和他嘴里采石場的奴隸們誰不是那么用心、用力地想活下去呢,憑什么奧盧斯這些少爺小姐們、父親那些老爺貴婦們只是隨意貶低著這些人呢——只因為這些人盡心盡力地為他們做事!

  奧盧斯被馬庫斯憤怒地打斷,卻不打算住嘴,他要徹底把馬庫斯對奴隸們不切實際的幻想打破,這也是父親那里唯存的真理了,

  “奧拉原先是自由民,家庭的瀕臨破產(chǎn)讓她自愿出賣了自由,為了一口飯她就把自己貶低為了家奴,他的父母呢,估計得為他們靠著出售女兒而獲得的那碗飯高興好久吧——這就是你眼里生來有著自由人格的奴隸,特意為了你,我親自問過母親她的來歷?!?p>  看著馬庫斯陷入沉默,奧盧斯很高興地說:“你以前是貴族,估計比我還不關(guān)心奴隸的事,不明白身為奴隸的可恨之處,心存僥幸是很正常的,‘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所以我把我知道的分享出來了。“

  “為了家族,賣身為奴……也是情有可原?!?p>  “為了飯碗,把崇高扔掉,把追求真理的可能扔掉,那么你跪在我邊上當(dāng)狗也是情有可原嘍——假如說,馬庫斯,假如我要你現(xiàn)在像只狗一樣趴在地上,像只狗一樣叫,不然我不給你飯吃,你會做嗎?“

  馬庫斯不敢置信地聽著奧盧斯剛才的話,他望著奧盧斯,憤怒、羞恥雜陳在他的內(nèi)心,他可自由起舞的天地更小了,微微有些喘不過氣來,拿生命去要挾他人尊嚴(yán)的人真是可鄙!

  “我不會這樣做的,奧盧斯,就算你是我的主人,也不可能命令我這樣做?!?p>  奧盧斯?jié)M意地調(diào)好自己邊上的座位,示意馬庫斯坐下,

  “就是這樣,馬庫斯,沒人能要求你做那樣的事,“

  怎么會沒有呢?曾經(jīng)父親不是說過,寧愿死也不要為奴,如此才能守住貴族的尊嚴(yán)這類的話嗎?自己不是早扔掉那種可憐的尊嚴(yán)了?如果奧盧斯真的想做到羞辱他的那種事,何須什么命令呢?卡塔不是總和他說,奴隸的本能與他的整個生活無非就是求生嗎?饑餓刺激著胃部的痛苦既然能驅(qū)使他在奴隸商店喝那碗粥,自然也能驅(qū)使他吃那口靠學(xué)狗叫得來的飯。

  心里可悲地與奧盧斯的話做著抗?fàn)?,馬庫斯坐到奧盧斯旁邊,

  “其他的奴隸,因為本來就有著——堪稱是做奴隸的天分了,而不必強行使他們擁有尊嚴(yán),畢竟他們不像你,因為出生就是貴族,而有著做人的天分。“

  假使你奧盧斯做了奴隸,是否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呢?

  馬庫斯在心底恥笑著這愚蠢的結(jié)論,他雖然還處在貴族精神神殿的廢墟一片揚塵中看不見新的世界,卻有著非常的相信,貴族們的眼里就算認(rèn)真看上一萬年也是只能看到他們自以為是的偽真理的。可憐的奧盧斯,卻以為在虛偽的他身上找到了確鑿論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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