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花天酒地
兩人還在謙讓地確認(rèn)對方是不是門外那些官兵口中的主謀，廂房的門卻被粗魯?shù)匾荒_踹開。
“磨磨唧唧，小心老子的大刀不長眼！”
而含煙還在為江芙蓉的安危惴惴不安，一轉(zhuǎn)頭——
緋色的床帳內(nèi)，一長一短兩個身影，配合著屋內(nèi)點著的熏香，嗷的正歡。
含煙條件反射地緊緊捂住那張紅的發(fā)燙的臉，而那原本揮舞著大刀的衛(wèi)軍指揮使，瞧著眼前這活色生香的一幕，迅速轉(zhuǎn)過頭去，氣勢霎時間弱了一大半。
“我，我等奉命查案，京中所有住客居民，一律無條件接受審……”
“宮中是丟失了什么舉世無雙的寶貝，要如此興師動眾地去查，前些日子端親王在延興門無故墜馬，也沒見你們這樣上心。”
話被生硬地打斷，床帳內(nèi)忽然伸出一只光潔的胳膊。
蘭芳澤隨手拿起木施上一件月牙色的袍子披上，沉著一張臉，余光帶著些許鄙夷，不屑地看著面前那滿臉錯愕的指揮使，嘴角勾著一抹冷笑。
衛(wèi)軍指揮使盯著蘭芳澤的臉看了好半天，這才如夢初醒般扔下大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合十一個勁地求著饒：
“小的有眼無珠，沖撞了世子殿下，還請世子殿下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這一回吧！”
南燕上下人人皆知，這位成年了還養(yǎng)在深宮中的世子，性子不僅古怪乖張，花天酒地?zé)o樂不作，為人更是捉摸不透，關(guān)鍵是根本無人能管，連當(dāng)今圣上都睜一只眼閉只一眼。更何況坊間還流傳，他折磨人的手段極為變態(tài)，甚至比挖人眼珠子還要駭人聽聞的多。
而如今在這煙花之地，不小心撞見了這位世子殿下尋歡作樂的正在進(jìn)行時，那更是惹不起躲得起，先保住小命要緊。
“呵～”
蘭芳澤又是一聲冷笑，那可憐的指揮使小心翼翼抬眼看向他的時候，蘭芳澤臉上的表情，倏爾陰沉到有些詭異。
“那你方才都說有眼無珠了，本君不成全你，豈不是不近人情？”
話音剛落，蘭芳澤低垂眼眸，輕飄飄地繞過衛(wèi)軍指揮使跪著的腳邊，衣角掠過的風(fēng)，吹得他脊背瞬間發(fā)涼。
見指揮使還跪在原地瑟瑟發(fā)抖沒有半點要起身的意思，蘭芳澤略顯煩躁地看向門外那跟著他一同來的下屬，也趴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蘭芳澤再次開口的嗓音，又冷了幾分。
“怎么？還要本君親自動手？”
一行人立刻應(yīng)聲，肝腦涂地地?fù)钙鹱约旱难壑樽?，聽著那齜牙咧嘴的吃痛聲，蘭芳澤的嘴角分外嫌棄地抽動了兩下，厭惡地翻了一個白眼，背過身去，根本懶得去看。
“滾?！?p> 蘭芳澤此話一出，那廂房前正張牙舞爪淚流滿面的彪形大漢們，紅著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速消失在蘭芳澤所在的方圓十里之外。
含煙見那一行人大勢已去，以為蘭芳澤對于自家公主單方面的為難也一同結(jié)束，正要上前去扶起床榻上的江芙蓉，卻徑直被蘭芳澤攔住。
“不用，本君自己的人……自己來?！?p> 說著，蘭芳澤半瞇起眼睛，拍著胸脯，十分客氣地朝著含煙微笑著點了點頭，與方才跟衛(wèi)軍指揮使掰頭的形象，完全判若兩人。
說罷，蘭芳澤便去扒拉帷帳，將縮在角落里已經(jīng)沉沉睡去的江芙蓉輕松抱起，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含煙的時候，視線掃過桌案上那只正燃著的熏香，嘴角忽而不經(jīng)意地微微上揚。
“公主這是……”
瞧著江芙蓉從那廂房里豎著進(jìn)橫著出，含煙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眉宇間隱隱地透出擔(dān)憂。
“無妨?！?p> 只是蘭芳澤回答的越是輕描淡寫，含煙這心里頭，就越是沒底。
“世子殿下，您要帶公主去哪兒？”
含煙追問，伸手想要拉住蘭芳澤的胳膊，阻止他接下來的動作，但蘭芳澤不過是眼角輕飄飄扔過去一個眼神，含煙便立刻識相地退回了原來的位置上。
“本君當(dāng)然是帶世子妃……去她該去的地方?！?p> 話畢，蘭芳澤垂眸望向懷中江芙蓉的臉頰上那兩抹不太正常的紅暈，眼中漸漸生出一絲陰謀得逞的笑意。
含煙聞聲迅速跟在蘭芳澤身后，像一條甩不掉的小尾巴，黏在江芙蓉的身邊，時不時探過頭瞄著熟睡的江芙蓉兩眼，直到百花樓門口那賣力迎客的鴇子再次投來高度關(guān)注的目光，含煙這才規(guī)規(guī)矩矩地退到蘭芳澤的身側(cè)，悶著頭不吱聲地往前走。
先前來時乘的那輛馬車已經(jīng)不見了，換了一輛更寬敞更奢華的圓頂馬車，而一旁趕車的車夫，衣著打扮似乎也比尋常車夫更加華麗些。
“微臣救駕來遲，還請……”
一身鴉青色云錦對襟長衫的男人走上前剛一開口，就被蘭芳澤徑直打斷。
“算了，遲都遲了，說這些勞什子的場面話有什么用？”
蘭芳澤說罷，抬眼看向百花樓的某個角落，余光里帶著些許不悅。
面對蘭芳澤的催促，那人也只是點頭應(yīng)著，抬眼的瞬間，卻有意無意地落在江芙蓉的那張臉上，忽而微蹙起了眉頭。
蘭芳澤的衣袖夾雜著早春深夜中的寒風(fēng)，站在百花樓前，盯著那龍飛鳳舞的牌匾又看了一眼，爾后面無表情地踏上轎凳，抱著江芙蓉的手掌，卻仍舊小心翼翼的。
“黃容復(fù)——”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什么，蘭芳澤剛在馬車上坐下，便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爾后輕舒了一口氣，漫不經(jīng)心地叮囑道：
“看好你身邊那個小丫頭，要是把她弄丟了，本君的世子妃指不定會哭天搶地的找你要人?！?p> 許是蘭芳澤的說話聲驚擾了江芙蓉的美夢，她輕輕皺起眉，在蘭芳澤的懷里翻了個身，找尋著更為舒適的睡姿，卻不曾想一抬手戳到一個軟乎乎的東西，指尖似是沾染上了某種粘膩的液體。
江芙蓉努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仔細(xì)辨認(rèn)著順著手背蔓延到掌心的東西。
霎時間，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充斥著整個車與，迫使江芙蓉迅速完全清醒，呆呆地望著昏暗光線中手上的血跡，以及……
蘭芳澤那張俯視著自己，陰晴不定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