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師傅
“景年,你六叔就是愛裝大尾巴狼,我和你爸媽一起工作了這么多年,還能不照顧你??!”
孫處長一邊甩著手,一邊說道。
“謝謝孫叔,我父母在世的時候總是提起您,說您文采出眾,還寫得一手好粉筆字,寫板報都不用描邊,稿子寫得更是多次獲得部里領導的贊賞?!?p> 陳景年點頭應是,嘴里的好話更是不打喯地往出冒:“我剛畢業(yè),以后就是您的兵了,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對的地方,您可得多批評。”
“什么對的錯的,咱爺們的關系不說這個?!?p> 孫處長整了整衣服,拿起掛在鉤子上的帽子,戴好后擺了下手,“走,我?guī)闳シ庞辰M,你跟著咱們處放映組老劉學放電影,別看老劉歲數大了,又有老胃病和風濕,但是這放電影的手藝可一點都不潮?!?p> 陳景年側身讓孫處長先走,出門后又把門帶上,跟著走出了辦公樓。
放映組離宣傳科不遠,在辦公樓后面的廂樓。
兩人還沒進樓呢,就聽見里面有人在哼著小曲:“……三江口數不盡百樣舟船,好春光早來到長江兩岸…..”
陳景年對這段唱詞非常的熟悉,前些年總聽他干爸趙長順唱來著,是出自一部名為《蝴蝶杯》的河北梆子里的經典選段。
“這老劉不擺弄放映機的時候就愛唱兩句,還真別說,這味真足!”
孫處長在走廊里停了片刻,等里面的人唱完了一個小段才推門走了進去。
“處長,您大駕光臨??!”
“老孫?!?p> 兩句話從屋子里傳出來,陳景年聽出了第一句話是許大茂說的。
“小陳,來,進來?!?p> “哎?!?p> 陳景年在孫處長的招呼下,連忙走了進去。
“這是新來咱們宣傳處的小陳,陳景年,高中畢業(yè),他父母也是咱們廠的,廠子把他安排在咱們放映組,老劉你帶帶小陳,讓他給你打打下手。”
孫處長拍了拍陳景年的肩膀,大聲介紹道。
“處長,您就放心吧,我們都是一個院的?!?p> 許大茂的豬腰子臉笑成了一朵花,轉頭又對陳景年說道:“斧子,前兒看見你,你怎么不跟你許哥說呢。”
“劉叔。”
陳景年剛向老劉行過禮,扭頭苦笑道:“我聽領導安排,也是才知道分到咱們宣傳處來了,許哥?!?p> “那行了,你們聊吧,我回去了?!?p> “我送您,處長!”
許大茂保持著露著八顆牙齒的笑容,上前把房門拉得大開,還雙手一起做著請的手勢。
陳景年緩了半步,跟在老劉后面來到走廊,把孫處長送走了。
“我去后面庫房問問電線到沒!”
許大茂看著孫處長出了門,扭頭說了一句后,就顛兒了。
“師傅,您看有什么是我能干的。”
陳景年打蛇上棍,后撤半步,開口問道。
老劉愣了一下,轉瞬又恢復如常,開口說道:“咱們都是些和放電影挨著的活,小陳,你高中畢業(yè),沒接觸過這些吧。
“沒有?!?p> “那就先從晾片開始吧,今兒天氣好,你幫我把老片子晾晾。”
“好?!?p> 陳景年跟老劉邊說邊往屋里走,在老劉的指揮下,從柜子里拿出一摞鐵盒子,打開后交給老劉。
老劉接過電影拷貝,找到片頭抽出了一段,然后把拷貝掛在一個老式的放映機的一個帶圓盤的支臂上,又把膠片穿過一系列的部件,并在幾個齒輪上卡好。
“這是一部報廢的SL產的老五四,咱們南京產的長江200就是參照它做的,這個是輸片板,那個是接片版,有人叫法不太一樣,但都是這么個意思……”
老劉說話時的聲音要比唱曲的時候小,動作很輕,每個步驟都像是經過千百次演練似的。
邊說邊介紹放映機的兩個支臂,以及一些部件。
陳景年沒說話,而是連連點頭。
“現在是晾片,我把膠片過一遍,看看藥水和膠水有沒有粘到一起的地方,然后再倒回來。你記住上拷貝的時候要左手持片夾,右手持片頭,影像朝下,片孔靠懷,這樣放的片子才是正的……”
老劉邊說邊用手搖動著一個手柄,輸片板上的拷貝緩緩地轉動起來,經過老劉那布滿老繭的手,里面的膠片也被一點點傳送出來。
陳景年彎腰站了半天,發(fā)現老劉那雙關節(jié)有點變形的手會不自覺地微微抖動,而膠片卻絲毫不動。
他轉了一個方向,才看清老劉的手指縫是虛合著的,始終和膠片保持著些許的距離。
“這是我自個兒的習慣,一般都是用眼睛看。像我這么做的話,手不能夾住膠片,那樣就把膠片磨花了。
但也不能張得太開,要似合非合的,這樣能察覺到一些破損的地方。
真放電影的時候,這么做還能感應到膠片的溫度,溫度高了就要小心不要燒了片子?!?p> 老劉姜黃色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接著說道:“拷貝是咱們放映員的命根子,我記得培訓的時候,我的老師說過,拷貝比咱們的命都值錢,我們一個月三四十塊錢的工資,這一本新出來的膠片就要幾千塊錢,所以我們放映員要做到下雨天先給拷貝打傘穿雨衣,摔了也要護住拷貝,讓拷貝摔在我們的身上?!?p> “知道了,師傅?!?p> 陳景年能明白這個時代的人把工作看得無比重要的使命感,卻很難產生共情的心理。
也許這就是躺平的人和當代人最大的代溝吧。
又過了一會,老劉有些乏了,停了下來。
陳景年掏出煙盒,給老劉上了一支煙。
隨后把煙盒又放回了衣兜,系上兜蓋,掐死了蠢蠢欲動的念想。
休息了一根煙的功夫,兩人又繼續(xù)晾片,一說一問地悠閑地弄了一上午,才晾完四個拷貝。
柜子里還有近三十幾個拷貝沒有晾。
按照老劉的話來說,這些只是五個老電影的拷貝,一部電影大概得用十個拷貝,每個拷貝能放映十分鐘左右。
中午下班的鈴聲響起,陳景年跟著老劉把飯盒從鍋爐房取了回來,兩人一聲不吭地吃了起來。
等李滿倉來找陳景年的時候,陳景年正叼著發(fā)糕,舀著冒著熱氣的白菜湯,吃得正歡呢。
“犟種,和你爹一個樣?!?p> 李滿倉瞪了陳景年一眼,端著飯盒扭頭走了。
陳景年嘿嘿一笑,邊吃邊和老劉說道:“師傅,我姐今天回門,我下午想請一個小時的事假,早點回家準備一下?!?p> “這還請什么假啊,你吃完飯就回去吧,處長問起,我就說讓你去發(fā)行站取膠水去了?!?p> 老劉拿著小手指留著長長的指甲剔著牙,不以為意地說道。
“回去早了也沒事,在這還能學到能耐。”
陳景年說完,端起飯盒連喝了兩口菜湯。
“成?。 ?p> 老劉吃完飯后,倒了些開水涮了涮飯盒,把水喝掉后,將飯盒往兜子里一放,然后躺在室內的長椅上瞇覺。
陳景年慢悠悠地吃完飯,把飯盒刷了。
擦干手,站在老五四跟前模仿老劉的樣子,練習給放映機安裝拷貝,嘴里默念著操作口訣:“左手持片夾,右手持片頭,影像朝下,片孔靠懷……”
“斧子,別練了,沒用!”
許大茂風風火火地走進來,不管不顧地嚷嚷道。
陳景年聞到這家伙身上散發(fā)著淡淡生石灰味,只用鼻子地“嗯”了一聲,手卻沒有停下來。
“還不信許哥啊,這機器都報廢了,哪天哥教你操弄那臺進口的放映機,內置的放音器,比這個輕巧一大半……”
許大茂連說帶比劃,離陳景年又近了些。
“許哥,我?guī)煾杆?,咱們小點聲?!?p> 陳景年不漏聲色地轉到上風口,小聲說道。
“這就叫上師父了,我還想著教你呢!”
許大茂嘬了嘬牙花子,假假掰掰地說道。
“嘿嘿!”
陳景年沒接話,而是抿嘴一笑。
“那成,我還得去趟發(fā)行站,先走了??!”
許大茂說完瞄了老劉一眼,拿起帆布兜子,轉身出去了。
陳景年又練了幾遍,坐下休息的時候發(fā)現暖壺里沒水了,提起暖壺去鍋爐房打了兩壺開水。
下午上班鈴響起,老劉從長椅上坐了起來。
出去洗了把臉,回來的時候看見陳景年正在收拾屋子,開口說道:“都是糙爺們兒,不用拾掇?!?p> 陳景年把垃圾掃進撮子里,抬頭笑道:“我閑著也是閑著,師傅?!?p> “嗯?!?p> 老劉應了一聲,走到桌子跟前,拿起搪瓷缸子倒了一杯開水,吹了兩口,指著墻角的柜子說道:“那個抽屜里有盤廢掉的拷貝,你沒事可拿著練練手?!?p> “謝謝師傅!我先去把垃圾倒了,回來就練?!?p> 陳景年說完,提著撮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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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姆博
看到書友留言,我也知道這內容有些寡淡。為此也挺苦惱的,因為在構思這本書的時候,就把這個時間點卡在了劇情前三年,主要是為了做些鋪墊,讓情節(jié)更合理、豐滿一些。 而且這本書只是把劇情作為一個時代背景,主角會和四合院中的人產生一些交集,卻不是他的主要生活。 最后,還是希望大家支持,多提寶貴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