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揚。”
王崎在旁邊用沉重的聲音叫道。瞥了她一眼，用那雙布滿皺紋的圓圓的眼睛一直盯著夢揚?？雌饋硐袷窃谒伎际裁?，但或許只是表情僵硬而已。夢揚一邊留意著后面車的情況，一邊問:“怎么了？”。
“我想告訴夢揚，其實我患上了癡呆癥。”
“啊，是的。我事先聽紀豐園的工作人員說過，因為要事先了解接送客人的身體狀況?！?p> “阿爾茨海默病是一種腦病，會導致想做的事情無法順利進行。剛才我打瞌睡，說著奇怪的夢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p> “那是很正常的，我也是一坐上別人的車就困。”
夢揚笑著回答。在白天，突然被難以忍受的睡魔侵襲的嗜睡癥狀是由認知障礙引起的疾病之一。一般認為，這是由于夜間睡眠淺、體力下降、慢性無力等原因引起的。如果病情惡化，完全有可能陷入昏迷，不給予強烈刺激就無法清醒，或者受到外界刺激也毫無反應，但王崎的癥狀沒有那么嚴重。和在炎熱的夏天下午進入涼爽的車廂時經(jīng)常起床的正常人打盹差不多。
“還有，我在美容院剪頭發(fā)的時候，一瞬間就會打瞌睡。那是什么呢?之前店里的人也跟我說，我們不是休息室……”
“不管有多緊張，都會突然變得不正常。不知道為什么，做了意想不到的事情。這樣一來，自己也無法抑制了?！?p> “可是打瞌睡不就是這樣嗎?我很高興你能放心地睡著。在到達之前可以休息?！?p> “有時候，會說一些違心的話。突然變得易怒，說一些壞話，做一些粗魯?shù)氖虑?。但是，有些事情卻什么都不記得了。不是說謊，是真的。真的，我什么都不記得了。”
“王崎先生。”
“這不是我的真心。雖然不是真心，但也會變成那樣。我擔心的是這個，擔心什么時候會讓夢揚為難?！?p> “沒事的?！?p> 夢揚溫柔地呼喚著。王崎在意的似乎并不是打瞌睡，而是無意中說出粗口或者施展暴力。是因為剛才出現(xiàn)了嗜睡癥狀而感到不安嗎?做出違背自己意愿的言行，并且失去記憶，對本人來說只會是恐懼吧。
“王崎先生，我對認知障礙很了解，所以發(fā)生什么事也沒關系，我也理解王崎先生的心情，我不會覺得給我添麻煩。我一定送你回去，你安心坐吧。”
她面朝正面，像勸誡似的說道。阿爾茨海默病的發(fā)病是偶發(fā)性的，但也有很多是由外部刺激引起的。當突然受到強光照射、聽到巨大的聲音、身體受到?jīng)_擊時，就會忘記之前的行動，陷入恐慌。只要靜下心來慎重地采取行動，就不會迷失自己。這種感覺對正常人來說也是一樣的。
身后的黑色轎車還沒有要離開的樣子。如果有在紅燈時停車等待，就有可能做出更危險的行動。如果無視的話，可能就會厭倦而離開吧。但是，真的可以如此輕松嗎?
黑車里到底坐著什么樣的人?
“可怕的幽靈在開車?！?p> “什么?”
王崎的話讓夢揚不由得叫了起來。一瞬間，仿佛是他在回答腦內的問題。
“王崎先生，怎么了?”
“開車。我在開車。和夢揚一樣，我也在開車?！?p> 夢揚反問道，王崎眨著眼睛說。不知道在說什么。但是聲音很堅定，不像是在說妄言。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王崎再次開口。
“這種事，一直在我的腦海中發(fā)生。開車……我已經(jīng)沒有駕照，不能開車了。即使想往右拐，也筆直地前進。就算雨刷動了，也想不起來要怎么停。身體也不知道該怎么動了?！?p> “啊，你是在告訴我癡呆癥的癥狀嗎?”
夢揚察覺后回答。王崎右手上下移動，大概是在操作方向盤旁邊的雨刷開關。
“原來如此，你的意思是身體是車，心靈是司機。所以說，突然不知道怎么開車，不由自主地亂動就是癡呆癥。謝謝，我非常理解?！?p> “幽靈開車?！?p> “有幽靈……”
“當我不能開車時，幽靈就會闖入，駕駛我的身體。它會奪走我的方向盤，說我的壞話，做壞事?！?p> 王崎一臉悲傷地解釋。他似乎認為違背意志的言行是幽靈所為，而不是自己。剛才打瞌睡的時候，他一直在夢囈，說什么不要來啦，快走開啦，大概也是這個原因吧。是為了在混濁的意識中保持清醒而抵抗的吧。
但是，夢揚想起了另一種可怕的感覺。
“開車的是可怕的幽靈，做壞事都是那家伙干的。”
后視鏡里映出身后一輛黑色轎車的身影。執(zhí)拗地跟在后面，令人毛骨悚然的鋼鐵猛獸。王崎說的不是他自己，而是那輛車的真實身份。這么想也是有理由的。
“我很害怕。萬一那個幽靈對夢揚做了什么怎么辦?萬一那個幽靈握著方向盤對夢揚做了什么討厭的事怎么辦?我害怕那個……”
王崎膽怯的聲音掠過夢揚的耳朵，讓她背脊發(fā)涼。夢揚沒能靈活地回答，一邊繼續(xù)開車，一邊窺視著映在視野邊緣的黑色轎車。腦海中的想象脫離現(xiàn)實回溯到過去。這種讓人不放心的狀況，讓她想起了過去的記憶。
那是以前聽說過的殺人詛咒車的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