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我終于等到了秦牧野的信息，讓我在材料學院實驗大樓的門前見面。我?guī)缀跏秋w奔過去的，因為我實在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想要好好給他耳提面命一番。
不見面可以，但至少有個信息吧。我給他發(fā)了那么多信息都可以不回，打電話也不接。這是要干嘛？！
是他這個人從這個地球上消失了呢？還是他對我的感情從這個地球上消失了呢？
可等我見著他的時候，一切的抱怨、忿恨都煙消云散了。因為這些不良情緒全部轉變成了心疼。
他看起來是在是太憔悴。太邋遢了。
秦牧野飄逸的頭發(fā)變成一綹一綹的，略顯密切地貼在了頭皮上。青烏的眼圈腫得大大的，很明顯地傳達著主人是有多么的缺覺。一臉的胡子已經(jīng)不能用星星點點來形容，簡直猶如夏天稻田里上那一茬一茬的水稻，極為茁壯的成長著。
OK！這才離開我?guī)滋煅?。整個人就像才從號子里出來的一樣。又殘又累。
“哥，你這幾天經(jīng)歷了啥啊？”我一字一句地問著。天知道，這問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小針一樣，在我心尖上規(guī)律地扎著。
“小妮兒，先讓我抱一下?！鼻啬烈奥曇羰稚硢?，他倒是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反而疲憊地微微抬起了雙臂。
我立馬跑了過去，但扎進他懷抱的時候，我還是放慢了速度。我很怕因為我的慣性就把他直接沖倒了。
當我雙臂環(huán)上了他的腰間，他的胳膊自然地環(huán)住了我的肩頭。順勢，他的下巴放在了我的頭頂，整個人好似靠著我撐起來一樣。
我貪婪的吸著他身上熟悉的薄荷青草味，但今天這熟悉的味道并沒有讓我感到心安。反而更多的是心疼。
“哥，你這是有多久沒有休息了?！蔽冶е?，輕輕柔柔的問道，生怕聲音大一點點都會讓他頭疼。
“三天沒合眼了?！鼻啬烈吧硢〉穆曇魪念^頂傳來，再一次成功地扯得我一陣心疼。
“你別說話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我輕輕地撫摸著他的后背，希望這種安撫能給他一點力量，支撐他自己走回宿舍。畢竟目測我還是沒有那種能力能將這么大一個男人扛回宿舍樓的。
“嗯?！?p> 秦牧野應了一聲，然后轉成了和我肩并肩的方向。攬著我的肩，跟著我的腳步緩緩地向宿舍樓走去。
“小妮兒，我好想你。這幾天你還好嗎？”秦牧野憔悴的聲音從旁邊飄了過來。
我轉過頭去，直接和他雙眸對上。雖然他現(xiàn)在的樣子是我認識他18年來最糟的一次，但他眼睛里的亮光和溫柔依然讓我心馳神往。
不問這個問題還好，他一問，我一肚子的委屈立刻像嘔吐物似的翻涌了上來。我憋了憋嘴，盡量將這種委屈壓抑了下。
“一點都不好。你都不理我。我還以為你又不要我了?！蔽野l(fā)出的聲音連我自己都覺得酸。好像真的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對不起。我一做起實驗來，就不好分神?！鼻啬烈捌v的解釋道。
“好了啦。我能理解。可我還是很心疼，你怎么把自己累成這樣?！蔽胰嗔巳啾亲?，控制了下情緒說道，“是哪個教授剝削你這免費勞動力呀？就你一個人嗎？”
“是葉教授。就是我們專業(yè)那個最王牌的博導。也是國內(nèi)Top1的專家?！鼻啬烈按鸬?，聲音里依舊寫滿了疲憊。
“博導？”我很驚訝地叫了一聲，“你怎么這么早就跟著博導做事了？”
秦牧野是天才，但這也跳開得太夸張了吧。專業(yè)課都怎么沒上吧，就跟著去做實驗。
“你會覺得很奇怪嗎？”秦牧野柔柔地反問道。
也就是這會他太累了，否則，對于質疑他能力的我，不會是被柔柔地反問了，而是得挨飛刀的節(jié)奏了吧。
“不是奇怪。只是驚訝你太厲害了。能受到王牌博導的青睞?！蔽业驼{的拍著馬屁。
“這得感謝王飛那個家伙。因為葉教授也是斯坦福留學回來的，所以和他爸是同學，也有點交情。他回美國之前，就把我推薦給葉教授了。”秦牧野難道謙虛地說道。
“王飛？”我重復了一句，然后接著拍起了馬屁，也同時問了下縈繞在我心里半個多月的問題，“那也得是你的能力被欣賞了，否則葉教授也不會那么早就帶你。那之前的15天你都不怎么聯(lián)系我，就是在為這個實驗做準備嗎？”
“是啊。”秦牧野好像松了一口大氣，“畢竟是第一次參與葉教授的實驗，總不能讓我看起來專業(yè)知識過于匱乏吧?！?p> “所以你去惡補專業(yè)課了？”我問。
“嗯。用了15天，看了5本葉教授實驗方向的著作。我感覺當時眼睛都要瞎了?！鼻啬烈奥燥@虛弱的笑道。
“也就是你了。15天就能看完5本書。而且，你肯定也理解了里面的內(nèi)容。”我誠懇地闡述著對他的了解。
“也不能說全部理解吧。但這個實驗要用的東西都基本了解了，至少沒有鬧出笑話來?！鼻啬烈半y得謙虛地說道。
這就是秦牧野，好強不服輸?shù)乃?。即便這就是一個幾乎不能完成的任務，只要是他覺得有興趣，或者對他前途有幫助，他一定會盡其所能地死磕下去，而且也只有他能死磕下去。
“哥，你太強了。我們這些普通人絕對沒有那個能力也沒有那個定力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我想了想，覺得措辭組織得不好，于是重新改了改，“哦，不是艱巨的任務，是完全不可能實現(xiàn)的事?！?p> “好了。小妮兒，你對我的崇拜，我已經(jīng)完全收到了。不用再拍馬屁了。”秦牧野笑道，聲音很小，但比之前多了些精神，“你這幾天怎么樣呀？”
“還好啦。每天都規(guī)律地健健身，規(guī)律地打打球，規(guī)律地想想你?！蔽业恼Z調中明顯帶著撒嬌的意味，然后我突然想起了還沒有回報學習情況，就立馬補充道，“然后就是伙同陳俊軒一起上自習。你可別說，陳俊軒的專業(yè)課還是很不錯的。我最近就跟著他一起在看刑法總論?！?p> “嗯?！鼻啬烈皯艘宦?。
“他的理論水平和邏輯都挺強的。我們經(jīng)常會有很多觀點不同，但每次爭論都是我以失敗告終。”我想起最近和陳俊軒一起學習的情況，眉飛色舞地介紹道。
“嗯?！鼻啬烈坝袘艘宦暎Z調中不帶有任何情緒。
“是呀。就最近，我們在爭論是不是應該廢除死刑。我覺得我又要被他說服了，應該廢除死刑?！蔽乙贿呎f手還一邊不停地比劃。
“嗯。”
“不愧是我們學院的一流辯手。我覺得以后他要是從事律師行業(yè)，估計真有可能把死人說活，白人說黑。他挺專業(yè)的，最主要邏輯相當清晰。很容易把對手帶到溝里去泡著?！蔽遗d高采烈地和秦牧野分享著。
可這種興高采烈并沒有維持下去，因為我突然聽到旁邊的人情緒不太健康地發(fā)話了。
“小妮兒，你這是有點崇拜他了嗎？”
此話一出，我登時覺得我被碳酸冰攻擊了，嚇得我直接出了一身的激靈。
“沒有啊?！蔽蚁攵疾幌?，立馬否認道，并帶著一臉討好的笑容，“怎么可能，在我心里永遠只崇拜你這么一個男神?！?p> “嗯，這還像樣點。”
看來剛剛開小差的疲憊再次繞回了秦牧野的臉上，使得他并沒有那么多力氣繼續(xù)深究下去的意思。我不由得松了一口大氣。我家秦大人啥都好，就是心眼小，太愛吃飛醋了。要是被他誤會下去，可不見得是什么好事啊。
說不定就讓我滾去冰窖一日游了。
今天饒了他，等他哪天狀態(tài)好點，我真是要和他好好說道說道。這么愛吃醋真的好嗎？有益于身心健康發(fā)展嗎？
“對了，哥，葉教授這個團隊應該很強大吧。都是一黨子博士，就一個本科生吧。誒，那群博士里面有沒有長得好看的。傳說中博士都是神經(jīng)質恐龍，你和他們待了那么久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極品啊？”我機智的轉移了話題。
“真沒關心過?！鼻啬烈暗恼Z氣又變得十分疲憊，看來他是真的很累了。
我的八卦之心也就這么被他的疲憊之意給扼殺了。
“算了，哥。你不用理我的小八卦了。我們抓緊時間回去，你好好休息吧?！蔽倚奶鄣靥嵝训馈?p> “嗯。”
就這樣，秦牧野依靠著我，一步一步地慢慢地磨回了宿舍。這一瞬間，我有個錯覺，我和秦牧野好像是金婚之后的老夫老妻。老邁之后的我們，在每個擁有溫暖陽光的午后，就這么緊緊地相互依靠著，在繁花似錦的街道上聊著天散著步。歲月因此而靜好。
自從第一次和葉教授的實驗成功之后，秦牧野的能力就在葉教授那里大放光彩。從此葉教授對秦牧野是青（免）睞（費）有（奴）加（役），簡直把秦牧野當成關門弟子一般，時不時讓秦牧野參加他的課題小組，還時不時帶著他參加各種學術研討會。然后，我就發(fā)現(xiàn)秦牧野從大一開始就馬不停蹄地寫論文、做實驗、參加會，搞得比個研究生還忙。
也就拜葉教授所賜，我這戀愛談的，和沒談沒有多少區(qū)別。除了長期為中國移動貢獻高昂的短信費用以外，其余的啥都沒有?？赡芪ㄒ徊灰粯拥木褪乔啬烈霸趯懻撐钠陂g，就會把我拴在身旁，陪著他在圖書館里泡上十天半個月的。
也因為如此，我這大學的第一個暑假是過得極度積極上進。天天在學校，除了運動就是學習，一點開小差的機會都沒有。
陳俊軒這個暑假也沒有回G城，他在他舅舅的律師樓里開始了正式的實習，其實也就是打打雜。只有在各位律師忙得雞飛狗跳馬不停蹄的時候，他才能上電腦為各位律師老板們書寫書寫文書，或者跑跑腿去法院遞一下材料。
也就這樣，只要是秦牧野閉關做實驗去了，陳俊軒就變成了我暑假里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兒。雖然這個小伙伴最多在晚上六點以后出現(xiàn)。
就這樣，日子也過得平靜且安詳。直到我們順利升入大二，我再一次過生日那天，不該爆發(fā)的情緒還是爆發(fā)了。
這是我和秦牧野在一起后的第一個生日。因為上一個生日過得糟糕到刻骨銘心，這一次我就想好好和他過一下。畢竟沒有一個女生對她自己的生日不重視的，而且她更希望她的另一半也同樣甚至更加重視。
只是好巧不巧，秦牧野在我生日前兩天被葉教授安排去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我使盡渾身解數(shù)想要留下他，可人家直接給我一個理由，這是千載難逢的學術交流會。來的都是行業(yè)內(nèi)領軍人物。
“哥，難道你不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嗎？”
在他決定參加前，我還專門扯著他的袖子晃來晃去地撒著嬌。
“你生日啊。我記得?？墒恰鼻啬烈皩櫮绲难凵裰袔е┰S的無奈。
“這可是你第一次給我過生日哦。”我的語調都快膩死自己了。
“瞎說！你之前18個生日，我哪一個缺席了。只是參與程度不同罷了。”秦牧野刮刮我的鼻子，溫柔地詭辯著。
看來還不行，再來一波沖擊波。
“不一樣。這是你作為我男朋友第一次給我過生日嘛?！蔽依^續(xù)撒嬌。
“都一樣。生日年年都有。你以后的每個生日我都陪著你?！?p> 雖然我知道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今天可以因為研討會放棄我的生日，明年誰知道會不會因為做實驗再來一次呢？但秦牧野的眼神里拳拳的誠懇，就像是兩根嬌嫩的指頭在我心頭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讓我頓感心痛。
我還是心軟了。
算了，生日年年都有，我還是不能成為他的路障。
“好吧。要不等你回來給我補過算了?！?p> “好。謝謝你，小妮兒?！?p> 因為我的理解，秦牧野終于開懷一笑，把我緊緊地擁入他的懷中。在他懷里，我聽著他因為興奮而些許加快的心跳聲，依舊強勁有力。可這一次，也許是頻率不同，這次心跳失去了讓我安定的魔力。
廢話，老娘心內(nèi)在滴血。能安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