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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玉芳華之小王爺

第2章師叔

灼玉芳華之小王爺 谷天一 3813 2022-10-30 11:05:49

  二十多里山路,皆是林間小徑,春蘭快步疾行,也不顧忌身后野狼尾隨,緊緊抱著嬰兒,在明亮的月光下,很快找到了那座道觀。

  月影西斜,四更天的山林寒風(fēng)刺骨,眼前佇立在半山坡松柏間,是一棟三進院的青石磚瓦宅子,孤零零的不見一絲生氣。

  若不是院門楣上寫有安平觀三個字,春蘭只怕轉(zhuǎn)身就走了,怎么看都不像座道觀,不說供奉大殿,就說這周圍連一點田地都沒有,道觀的人吃什么?

  好在懷里的小公子還在呼呼大睡,渾不知這一晚經(jīng)歷了什么,春蘭拍動門上的鐵環(huán),“嘭嘭”聲傳出老遠。

  很快門內(nèi)傳來老媼的聲音:“誰???”春蘭答道:“打攪您了,有位林真人指點奴婢上門?!?p>  院門打開,燈籠光中,一位身穿補丁棉道袍,大概有五六十歲女道士出現(xiàn)在春蘭面前說:“里面請?!?p>  進了大門拐過影壁墻,院內(nèi)高大的油松十多顆,正堂門開著,一個看著有六七十歲的老道姑正將燃起的火盆拖進屋內(nèi),煙霧中散發(fā)著松枝燃燒的香氣。

  開門的老媼上前稟報:“師傅,這位施主說,有位林真人指點她來安平觀。”

  老道姑抬起頭,看看懷抱嬰兒,只有十七八歲的春蘭說:“隨貧道來。”

  領(lǐng)著春蘭來到東間禪房,點起桌上的油燭,指著墻上掛著的一副肖像畫說:“你說的可是這位林真人?”

  春蘭抬頭看著畫,驚訝的說:“正是,一模一樣,連衣服都一樣?!?p>  老道姑掀起蓋著孩子的小錦被看了看,嘆口氣問:“這孩子也無特別之處啊,師傅怎會把量天尺傳給他?

  “既然如此,你且安心住些日子,貧道安排妥當(dāng),自會告知你,道觀里有位乳期施主留宿,一會兒見面,求她喂喂孩子吧?!?p>  春蘭心想,您都這年紀(jì)了,那位林真人還是您師傅,但林真人也就四十多歲的模樣,可這事兒又不好問,只能壓在心里點頭應(yīng)著。

  五更天,東方天際線晨光初現(xiàn),春蘭在客房的暖炕上喝著熱粥,不時抬頭看著正在吃奶的小公子,心里止不住犯愁。

  今天吃完這頓,自己還好說,可小公子的飯如何準(zhǔn)備,總不能跟著自己喝粥吧?

  正想著,看孩子吃飽,打著哈欠要瞌睡,春蘭忙吃完飯,接過孩子輕輕拍著,感激道:“林家夫人,多謝啦,春蘭給您磕頭?!?p>  這婦人鄭氏,是西屯衛(wèi)堡軍戶家眷,男人姓林,還是個總旗官,平時在城里一個伯爺府里做家將,衣食不缺。

  只是經(jīng)常不回村,家中大夫人善嫉,平時冷菜剩飯,還常常對在哺乳期的鄭氏惡語相向,多有虐待。

  鄭氏的女兒未滿月夭折,傷心之余又被正室趕出家門,原本就孤兒一個,現(xiàn)在更無處可去,便來到道觀,有了遁入空門的想法。

  此刻聽春蘭叫自己林夫人,趕緊止她磕頭,頃刻淚水盈目,抽泣著說:“小娘子莫稱奴家林夫人,兩天前被正室趕出家門,與她林家再無瓜葛,從此恢復(fù)鄭姓,單名櫻字,櫻花的櫻?!?p>  春蘭點點頭,四下看了看,鄭櫻說:“別找了,生下個丫頭沒福氣,患急癥沒挺過來,去了?!?p>  “櫻姐,你也是苦命人,今后可有打算?”

  “我一個婦道人家,能有啥打算,幾兩碎銀供奉了香油錢,想著留在道觀,不知該如何開口?!?p>  春蘭聽完想了想說:“我叫春蘭,今年十七歲了,以后叫你櫻姐吧?!?p>  “好啊,我十九歲,妹妹從哪里來?這孩子撿的嗎?”

  “我是大戶人家丫鬟,夫人生下孩子,患了急癥走了,家里又遭匪,無奈只能帶著小公子流亡,深一腳淺一腳走到這里。”

  “這孩子也是苦命娃兒,你尚未出閣,哪里會照看嬰兒,臍帶還沒結(jié)痂,最是要緊的時候,姐姐和你一起照看吧?!?p>  “姐姐還真是及時雨,妹妹正犯愁吶,只是咱們和小公子不能在京城,要往東去,具體到什么地方,得等大師傅安置,妹妹還不知道?!?p>  兩天后,一輛騾車出了道觀,車廂蒙著厚厚的草簾子,外面又裹著一層雨布。

  趕車的是個四十多歲的老軍戶,時至三月,因一冬天無大雪覆蓋,田地干裂,也沒人春耕,像這種家里養(yǎng)牲口的軍戶,都收拾大車,拉人拉貨掙點錢養(yǎng)家糊口。

  春蘭和鄭櫻坐在車廂內(nèi),中間的柳編筐內(nèi)墊著厚厚棉被,小公子銘鈺正呼呼大睡。

  出生幾天的嬰兒,每天幾次睜開眼吃奶,飽了就打個哈欠睡覺,一點都不粘人,長的還出奇的快,才幾天就會翻身,讓二人大呼驚奇。

  春蘭掀開棉簾子,問坐在車轅上的趕車人:“劉叔,到天津衛(wèi)要走幾天?”

  “順利的話,六天就到了,上一次去還是三年前,現(xiàn)在路上就不好說了?!?p>  “是不太平嗎?”

  “是啊,京西去年遭了蝗災(zāi),莊稼絕收,賑濟糧只給有土地的人家,軍戶,佃戶和務(wù)工的沒有,偏偏這些人口最多,這不,他們只能出門逃荒,”說著指指南面城墻根。

  春蘭轉(zhuǎn)頭向南看去,安定門外,原本的棚戶區(qū)外圍,密密麻麻冒出許多的地窩子,這是逃難的人為避寒風(fēng),挖坑后搭上樹枝蒿草用來棲身的居所。

  有身穿順天府號坎的幫閑(臨時雇傭),不斷從地窩子把凍死或餓死的難民拖出來扔到驢車上,很快摞滿大車,拉著向北面山溝走去。

  春蘭嚇得趕緊放下棉簾,鄭櫻說:“嚇著你了吧,這邊人算少的,南城門外更多,想想我被攆出來,也是為省下口糧食,唉~?!?p>  趕車的劉叔說:“今年到現(xiàn)在也不見雨水,沒法春耕,打不下糧食,往后日子就更難了,把你們送到后,我回來也得出門逃荒了。”

  春蘭聽了默不作聲,自己遁入道門,以后如何還不知道,又怎能顧慮他人。

  鄭櫻說:“這孩子跟著咱們,也難享福,好歹是我喂養(yǎng)的,給他起個乳名吧,好養(yǎng)?!?p>  春蘭笑道:“櫻姐是小公子的乳娘,乳名自當(dāng)起的?!?p>  鄭櫻來了興致,思索著說:“莊子.逍遙游里記載,古有鯤,之大不知幾千里也,遇風(fēng)雨化作鵬,展翅天地間,扶搖九萬里。

  “小公子眉清目秀,定非凡間俗子,愿他如鯤,幼時無人能欺,遇風(fēng)雨能翱翔九天之上,就叫他九兒吧?!?p>  “九兒,很順口的名字,櫻姐念過書?”

  鄭櫻垂目,嘆息道:“家門遭難,自小被發(fā)往教坊司,直到被人買走。”

  春蘭知她是犯官之后,握著鄭櫻的手說:“能忘就忘了吧,以后咱們?nèi)齻€相依為命?!?p>  六天后,騾車抵達天津左衛(wèi)轄地的柳云觀門前,此地柳林密集,水網(wǎng)河道縱橫,放眼望去,綠油油的蘆葦蕩在風(fēng)中搖逸如波浪,陣陣大海特有的腥氣撲面而來。

  柳云觀面南背北,占地兩百多畝,是一處四面環(huán)水的土嶺坡地,有座木橋與左衛(wèi)堡相連,道觀門外還有棧橋,停泊著道觀的五艘小舢板。

  春蘭抱著嬰兒下了大車,門口的道士接過信函跑進院中,很快有位五六十歲的道人來到門外,招呼春蘭和鄭櫻進了院門,有小道士領(lǐng)著劉叔將大車趕進后院。

  繞過一棟大殿,順著東側(cè)大路向北一里多路有道月亮門,七八個道姑正等候在門旁。

  一個手里拿著剛才那封信的道姑問道:“師兄,這就是師祖安排來的人?”

  “是啊,哦,這是春蘭姑娘,這位是乳娘鄭櫻,還有小公子九兒,這是你們的大師姐翠娥?!?p>  春蘭和鄭櫻拜了萬福說:“給大師姐添麻煩了?!?p>  “不麻煩,不麻煩,好多年沒見師祖啦,這就是師祖的衣缽傳人?好小啊,快讓師姐抱抱小師叔?!?p>  春蘭不知她為何這么說,趕緊回道:“出生尚未滿月,不過小公子不鬧人,吃飽了就睡?!?p>  旁邊幾個女道士也圍上來,掀開蓋著的小錦被,一個說:“好漂亮的寶寶?!?p>  “眉清目秀的,哎呀,沖我笑吶。”

  “是看著我笑,乖,叫姐姐?!?p>  “哪里會說話,沒聽見還不滿月嗎?手好小啊,真是個粉白粉白的小人兒?!?p>  “大師姐,讓我抱抱,真可愛啊?!?p>  “我先抱,我先抱,這孩子朝我樂吶?!?p>  “都別搶,沒大沒小的,這是你們小師叔,趕緊進屋,外面風(fēng)大?!?p>  春蘭心里總算踏實下來,自己和小公子到家了。

  時光流逝日月如梭,轉(zhuǎn)眼過了六年。

  五月的天津衛(wèi)八百里蘆葦綠波蕩漾,柳云觀方圓十里柳林密植,河水清澈,野鴨大雁飛翔,宛如仙境。

  柳云觀三清殿內(nèi)外人頭攢動,男女老幼,軍戶佃戶,漕工力巴都在殿外席地而坐,凝神傾聽。

  殿內(nèi)坐在蒲團上的老老少少,身穿錦緞,頭戴璞巾,都是面色紅潤的官吏商賈,世家大戶之人,此刻每個人都手捧書卷,滿臉虔誠。

  大殿三清祖師雕塑前,香案上香火繚繞,檀香裊裊,香案前的木榻上,六歲的九兒盤膝而坐,正搖頭晃腦講解經(jīng)文,面前卻無經(jīng)書。

  圓潤白皙的小臉細眉大眼,唇紅齒白,棱角分明的顴骨下巴,透著與年齡極其不符的沉穩(wěn)。

  頭戴五岳紫金冠,身披明黃高功法師衣,素凈而無花,衣袖、襟邊、立領(lǐng)處有藍綢法紋裝飾,足蹬青白相間的十方鞋。

  這身高功法師衣,只有道門真人、上乙、太乙級別的法師做法授課時才能穿著,可見這小九兒的輩分已列三真之內(nèi)。

  稚嫩的嗓音在大殿內(nèi)外回響,上千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捶而棁之,不可常保。

  金玉滿堂,莫之能守。

  富貴而驕,自貴其咎。

  功遂身退,天之道也?!?p>  說完一段,小九兒站起身,背著小手走下木榻,在盤膝坐在蒲團上的老少爺們間慢慢踱步。

  短暫的停頓,九兒回想了魂穿而來后的點點過往,收拾心情,看向眼前“虔誠”的香客們,這些人進門聽經(jīng),窮的掏一個銅板,有錢的給幾塊碎銀,這也讓道觀的生活漸漸好轉(zhuǎn)。

  見眾人都在認(rèn)真傾聽,九兒心里罵道,真他媽能坐住了,老子盤腿一刻鐘都坐不住,這幫人竟能坐一個時辰不挪窩,腿不麻?

  嘴里卻說道:“這一章是什么意思?就是說自滿自夸,不如適時而止,因為水滿則溢,過于自滿的人,必會跌倒。

  “鋒芒畢露,這種銳勢,總不能長久保持,因為過于剛強則易折,慣于逼人,必遭打擊。

  “金玉滿堂的人,雖然富有,但卻不能永久守住他的財富,因為總有子孫會敗光家產(chǎn),那恃富而驕的人,最后必自取其禍,只有功成身退,才合乎自然之道。

  “第九章今天就傳授到此,諸位做好筆記,不懂得單獨解惑,功德祭祀還按常例,散吧?!?p>  小九兒話音一落,香案左側(cè)那個昏昏欲睡的小胖子精神一震,舉小錘敲響面前的銅釜,“鐺~,”聲音悅耳,傳出很遠。

  人們紛紛起身,在六十多歲的柳云觀主持張?zhí)毂ьI(lǐng)下,躬身施禮,一齊喊道:“恭送真人~?!?p>  大殿左側(cè)的道士,右側(cè)的道姑們也都起身拜道:“恭送小師叔?!?p>  正往大殿后門走的小九兒停下腳步,對張?zhí)毂U姓惺?,見他來到近前就說道:“以后把小字去掉,別給我叫的不長個了?!?p>  “喏,”張?zhí)毂M臉虔誠,大聲說道:“恭送師叔?!?p>  殿內(nèi)近百個道門子弟齊聲附和:“恭送師叔。”

  小九兒滿意的揮揮小手,大步流星向北面房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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