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爛漫,游魚出水。
他……
太犯規(guī)了……
那天我不知道被他誘導(dǎo),叫了多少聲‘老公大人’。
整個人不明今夕何夕,完全被他牽著鼻子走。
到最后,他走時的行李只有一個大箱子,還是我僅剩的理智與其博弈而來的成果。
我站在門口。
他坐上來接他的車子,眼中含情脈脈,當(dāng)著所有同伴的面,在我額頭上留下一吻。
坐在車上的小子們吹口哨起哄,他充耳不聞,叮囑我一番后,側(cè)過頭剎那間換了副面孔。
“亂糟糟像什么樣子!回去加練!”
他的聲音洪亮得像敲鐘,哪有被人噓笑的囧然?
端得是,理直氣壯,理所當(dāng)然。
甚至,他還嫌棄起同伴口哨吹得不夠整齊……
轉(zhuǎn)回頭來,他又是如沐春風(fēng)。
“老婆,工作要適度,別累著自己?!?p> “最近天氣濕熱,少出門?!?p> “家里如果有事情,不要客氣,找那些小子們幫忙,不要擔(dān)心累著他們?!?p> “你……”
他就像個操心的老父親,事無巨細(xì),不說清楚不放心。
我都能看到他身后那幾個接他的同伴瞪著雙眼在懷疑人生。
哈哈哈。
這種情況每次都會上演。
我見怪不怪。
等他絮絮叨叨將心意一點點澆灌給我。
我彎下腰,也在他臉頰印下一吻,在無人能察覺下,舌尖舔舔他的臉。
趁他愣神之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一大包東西塞進車內(nèi)。
“這些零食,你們帶回去嘗嘗!”
“哇!謝謝嫂子!”
“嫂子最棒!”
“哈哈,嫂子太好啦!”
“果然,今天是個好日子……”
車內(nèi),包括司機在內(nèi)的幾個小伙子全部歡天喜地。
與其他人地歡呼雀躍不同。
他用手撫摸我親吻過的位置,聲音帶著幽怨,目光中盡是控訴。
“老婆……”
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知道我的弱點,我當(dāng)然也明晰他的軟肋。
“快走吧,時間不早了。”
我眨眨眼,裝傻充愣。
這算是小小報復(fù)。
誰叫他之前用美色讓我妥協(xié)來著,來而不往非禮也,對吧,老公大人?
我目送車子揚長而去,門口的柵欄打開又關(guān)上,將里外隔成兩個世界。
那個時候我是如此幸福。
走在馬路上,每每回憶起他,我都不由自主掛起笑容。
小區(qū)外一段馬路不算寬敞,然很多車子都喜歡從這里穿過,算得上一條近道。
穿過這條馬路,再向前十來分鐘,有一條繁華商業(yè)街。
商業(yè)街本是晝夜?fàn)I業(yè),最近因疫情封控,很多家店面都關(guān)門歇業(yè)。
我的目標(biāo)是一家老牌花店,花店老板是一個上了年紀(jì)的老婦人。
她的花都是自己種,自己賣。
曾經(jīng)我與她聊天,問起這樣賣花能有盈余嗎?
她老而不渾的雙眼閃爍著我看不懂的光輝,花草環(huán)繞的她安寧閑適。
“我的花,是我的浪漫,是我的歲歲年年地見證?!?p> 她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說了這句讓我聽不懂的話。
她笑得恬淡,我卻從那笑容中看到一種淺淺的苦澀。
后來我了解到她的故事。
一個等待自己永遠也無法回來的丈夫的女人。
這間他們曾經(jīng)共同經(jīng)營的小花店,是她地寄托。
無子無女無伴,她在堅持著什么?
我不懂。
亦不愿懂。
“叮鈴鈴鈴鈴……”
我推開花店玻璃門。
門內(nèi)把手上掛著串貝殼風(fēng)鈴。
很多需要一定私密性的小店都喜歡在門內(nèi)把手掛上鈴鐺,以聲音來判斷客人的來往。
老婦人的風(fēng)鈴是她自己做的,與尋??梢姷奈孱伭呢悮わL(fēng)鈴不同。
這串風(fēng)鈴全是紅色貝殼串成,深深淺淺,錯落有致。
手拿水壺澆花的老婦人抬眼看到我。
“你來啦?!?p> 她的聲音緩沉慈愛。
“阿婆?!蔽椅⒕瞎?。
“跟我過來吧……”
老婦人動作遲緩,掀開隔斷前后店面的布簾。
我輕輕合上玻璃門,風(fēng)鈴叮鈴聲弱了許多。
跟隨在婦人身后,我穿過小門,走上樓梯。
各種花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馥郁的甜將我整個人包裹。
三樓是個巨大的花房,分不同區(qū)域,栽種著各種花草。
老婦人緊跟時代,花房各種系統(tǒng)一應(yīng)俱全,能讓老婦人省下許多力氣。
周圍熟悉的人都喜歡老老婦人這里來買花。
老婦人的花不貴,只是根據(jù)植株的成熟度需要提前預(yù)約。
當(dāng)然,這個成熟度由老婦人說了算。
她將我引到新開的梔子面前,遞給我一把剪刀:“自己來吧。”
我接過她手中那把滿布時光痕跡的剪刀。
精挑細(xì)選,選出我覺得開得最繁盛,最漂亮,最精神的二十四朵梔子連枝剪下。
老婦人拿過一個托盤,我將花朵放在上面,端著花走下樓。
我經(jīng)常來幫老婦人打理花卉,算是半個編外員工。
我一點點修剪多余枝葉,用手撥弄花型,以期展現(xiàn)出它最美姿態(tài)。
梔子花香繚繞我鼻尖,清香占據(jù)腦海,我想起和他的第一次見面。
月明星稀。
海風(fēng)撩亂我的散發(fā),我抱著雙膝等待在黑暗海邊。
城市在我身后,燈光徹夜,五彩繽紛。
我面朝大海,望不見海天交集。
黎明什么時候來?或者永遠也不會來。
海港外貨船鳴開出視野范圍,破開海面,卷起浪花朵朵。
我聽到各種聲音來了又去,潮起,又落了。
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的海螺不慎被卷走。
相處一夜,我單方面認(rèn)定它是我朋友。
不要走,多陪陪我。
跟隨退去的海水,我踩著濕潤沙土,一步步遠離岸邊。
我要找回它,去茫茫無盡深處。
“喂!”
海風(fēng)帶來呼喚。
我雙膝以下浸沒在海水中。
它在那里,我看見它了。
我彎腰去摸,海面映出我的臉。
“冷靜點!”
那個聲音更近了。
我抓到它,將它攢進手心。
“別做傻事!”
那個聲音炸響。
我被一只寬大手掌掐住手腕往后一拖,另一只手勾住我的腰,三下五除二拖拽著我回到岸邊。
緊箍力道勒得我手腕生疼。
“疼?!?p> 我垂著頭,細(xì)如蚊聲。
“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