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平靜而枯燥的一天,水生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爺孫倆簡陋小屋。粗制的素布早已漂洗得失去了顏色,一天熬煉身體后,素色的短衫上灰塵與汗水幾乎凝結(jié)成了一層包漿。
水生熟練地將灰撲撲的短衫掛在門外水桶粗的歪脖子樹上。老樹枝葉微微搖晃,發(fā)出悅耳的沙沙聲,好像在歡迎歸家的水生。水生進門后不久,兩只兔子大小的松鼠悄咪咪地從樹洞里爬出探出頭來,吱吱清叫著托著短衫跑向不遠處的一條小溪開始熟練地捶打漂洗起來。
當他們清洗干凈后,總能在樹洞前發(fā)現(xiàn)幾串山里頭酸甜爽口的漿果,或是還帶著露水的菌子。正是這點點滴滴的美好,細碎溫暖的填滿了水生平淡而乏味的日常,讓單調(diào)的日子也充滿了微暖的底色。
“我回來了。”水生推門進了堂屋,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滿滿一桌子的“硬菜'':虎骨酒,鹿茸燉雞樅,半只烤異變野豬,以及各種水生在山里見過或是沒見過的山珍野味。
丑爺爺猙獰的面孔艱難抽動,擠出一個小兒止啼的“慈愛”笑容:“回來啦,餓壞了吧,洗洗快上桌吧。”
水生倒也沒和丑爺爺客氣,簡單梳洗后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跪坐到了古木打磨成的餐桌前,等到丑爺爺落下第一箸,水生便開始放開肚皮狼吞虎咽地補充能量。
說來也怪,水生那單手掣牛的怪力,到了丑爺爺?shù)墓Ψ媲耙惨M惶讋幼鞔蛳聛?,非得大汗淋漓一場不可,即使這些年來水生明顯能感覺到力氣大漲,也不過是從打一套休息一個時辰到歇息半個時辰。
丑爺爺沒有告訴他這是什么路數(shù),不過他每次完成一遍動作后都有一種精疲力盡,氣血枯竭的感覺。
每當他按照無名功決上的指引完成一個周期的聯(lián)系,沸騰的氣血便會流過全身經(jīng)脈,令一種不可言說的律動一遍又一遍地銘刻在了基因深處,緩慢而堅定地調(diào)整優(yōu)化著復雜的基因序列,以一種現(xiàn)代科學無法理解的奇妙方式磨蝕著生靈基因上的枷鎖。
水生并非不能感受到筋肉根根斷裂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并非可以忍受鮮血沸騰的五內(nèi)俱焚的煎熬。
可是丑爺爺說,人行于世,有百千萬般苦楚,肌膚之痛,不過是其中最輕的幾種之一。
雖說水生對這一點存疑,但是望著丑爺爺滿是疤痕的臉,黑洞洞的眼窩。
他想到丑爺爺說,不忍再見眾生之苦而自費雙目。又記起路邊被野狗啃食的餓殍,旱地被蝗災啃凈的麥茬,臉色蠟黃的老嫗易子而食,貪婪暴虐的碩鼠啃食著災民的骨髓......
這讓他又有些不確定了,對這句話水生不由得又信了幾分。
偶爾,只是練功間隙的思想混沌之時,水生腦子里會有許許多多如夢似幻的碎片記憶會涌上心頭。
其中某個時刻,他看見一群異裝稚童,坐在高高的胡椅上,瑯瑯的書聲悠揚悅耳。
他已經(jīng)記不得背得是什么了,只有一句:“黃發(fā)垂髫,并怡然自樂?!本镁每M繞在心間,溫暖著單調(diào)的生活,呵護著來之不易的歲月靜好。正所謂:初聞不知曲中意,再見已是曲中人。
水生現(xiàn)下卻是沒有太多的惆悵,只是放松心神狼吞虎咽,大口大口的補充著見底的氣血。滿桌的山珍野味以一個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著。
丑爺爺抬起木樽淺淺的抿了一口百果釀,微笑著“看”著面前大快朵頤的江流兒——水生。
經(jīng)過這些年閑云野鶴的閑居生活,這位人類之巔的老人竟是有了幾分枯木逢春之意。
有如風中殘燭般的命火在自然道韻與天倫之樂的滋養(yǎng)下枯燈續(xù)油,注入了新的活力。
更有甚者,不知不覺間,這位老人已然破開了人類基因組內(nèi)最后一層厚障壁,踏破先天直至武圣之境。
原本的眾生苦意固然立意極高。然孤陰不生,孤陽不長,極端的霸道意境必然會對身體造成極大的傷害。
以至于封閉三焦本該壽余三百的先天武者,僅僅兩個甲子便形容枯槁。
這些時日的修養(yǎng)恰巧合了陽極陰生的意境,過度消耗的命源因為生命層次的蛻變得到補充。歲月的沉淀溫潤了因見證人世悲歡而傷痕累累的心。
不是放下,不是冷漠,不是佛祖閉眼不見人間。他看到了人間之暖,歲月流光,他站在了更高的位置上看見了眾生。
但他距離至高還差一步,看見眾生,背負眾生,他......還放不下這蕓蕓眾生,若不放下,又何談超脫?
奸商暴吏,毒蛇猛獸,人為膏糧,燃盡心血魂魄,不過是漫天神魔香案前的香油一碗,香肉一片......
人間苦,眾生苦,生老病死皆辛苦。行路難,百姓難,愛恨別離皆艱難。
丑爺爺看著面前赤子丹心的水生,他滿意的點點頭,快了,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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