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敲打
落日時分,倆人終于回到了芳子家。
馱了一大堆貨,再加上一個大活人,騎行三十公里,上坡下嶺折騰下,這貨徹底趴菜了,兩條大腿顫顫巍巍的下車,大舅哥連忙扶他進(jìn)去。
嶄新的自行車停在門口,引來左右鄰居前來看稀奇,梁把式連忙端盆水過來,仔細(xì)擦拭干凈,這一路全是灰塵,泥點(diǎn)子,看的他心疼的不得了。
大家伙只敢湊近看看,沒人伸手去摸,洗的蹭光瓦亮的車子,散發(fā)著土豪的氣息。
“把式啊,你這趕了一輩子車的人,會趕這車不?”有人問道。
“嘿嘿,現(xiàn)在不會,以后學(xué)學(xué)不就會了”梁把式笑呵呵的說道。
貨架上的東西已經(jīng)全部搬到堂屋桌上,四四方方的飯桌都有些放不下。芳子和娘還有他嫂子,三人在哪細(xì)細(xì)整理。
“躍民啊,你這買太多了”芳子娘又是歡喜又是憂愁道。
歡喜的是這孩子舍得給芳子花錢,你看看這手表,聽芳子說外面的洋馬也是給芳子買的,派出所登計(jì)都是她的名字。
一堆布料,這得做多少衣服啊,雪花膏,哈利油,香皂胰子,這是一個鄉(xiāng)下丫頭用的嗎。
愁的也是這孩子太大手大腳了,日子不是這么過的啊,這在鄉(xiāng)下叫敗家子啊。
“嬸,你別擔(dān)心,我有數(shù)哩”
張躍民端著一碗茶,慢條斯理喝著。
芳子在回來的路上,已經(jīng)想開了,錢已經(jīng)花了,要也要不回來了,反正民子哥有本事,以后還能再掙回來??纯醋郎系臇|西,外面圍觀的人群,民子哥這是在給她掙面子哩。
嘩啦啦一群人進(jìn)屋,又是一陣驚嘆,半個村的人都過來了,芳子娘和嫂子,伸直了腰桿,熱情的招呼著大家。
“芳子,去把買的塊糖拿出來,分給大家伙嘗嘗。”張躍民輕輕在芳子耳邊說道。
塊糖,就是水果味的硬糖,不易化,放嘴里能嚼半天,這玩意不要票,一大袋兩斤多才一塊錢,張躍民買了三袋,在路上就已經(jīng)開了一袋,給芳子一路甜甜的吃回來的。
“嗯,我這就去”
滿屋的女人嫉妒的看著芳子,心里悔的不行,咱就讓她給先下手了呢。虧的慌,虧的慌,不然這些不都是我的。
特別是桂枝嬸,看著嘴里舔著糖的大丫,差點(diǎn)一巴掌拍到她嘴上去了,這死妮子還美著呢,吃吃吃,就知道吃,但凡要是爭口氣,還有她家什么事啊。
喧鬧半天,人群拿著糖才散去,見人走后,芳子娘才揪了下閨女的臉蛋,訓(xùn)道:“你這死丫頭,塊糖你不當(dāng)糖啊,給個兩塊意思意思就行了,你看你,兩袋都空了”
“嘿嘿,還有呢”芳子傻笑道。
歇夠了的張躍民站起來,把分揀好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
“給,嬸,嫂子,這是你們的”張躍民在買這些日用品的時候,都給買的三份,確保家里女人都有,除了手表和自行車。
“唉呀,這,這咋好意思,你就給芳子用就行了?!鄙┳右荒橌@喜道,她沒想到自己也有,尋思能在小姑子那蹭點(diǎn)用就夠了的。
“拿著,都有都有,你還給我客氣干啥呢。”張躍民指揮芳子直接塞到她手里。
“那謝謝了躍民啊”
“叔,這酒你拿兩瓶,煙也拿一條”張躍民直接遞給把式叔。
“唉唉唉,好好,我就接著了哈”把式叔樂呵呵的接過,這還沒結(jié)婚呢,先享受一波孝順。
“大哥,這是你的”又是一條煙一瓶酒。
“你給他干啥,他和他爸一起就夠了”芳子娘連忙上前阻止道。
“嬸,都有呢,我計(jì)劃好的才買的”
“這剩下的,給隊(duì)長叔和老爺子送點(diǎn)就行了”
“好好好,你想的周到,是得送過去”把式叔點(diǎn)點(diǎn)頭,這孩子會做人。
“嬸,這布料留一塊,我送人,其余的你們做身衣服穿穿”
“也給你做一身,趕明我去裁縫那學(xué)學(xué)”
“那料子夠嗎?”
“夠,你別管了”芳子娘篤定道。
“我呢,我呢,姐夫,你又把我忘了”角落里傳來一聲委屈的聲音,小透明舅子傷心欲絕。
“嗷嗷,對對,你躲在里面干嘛”
張躍民拿起兩支鉛筆,作業(yè)本遞給他,“嗯,好好學(xué)習(xí),多做作業(yè)”
梁成覺得還是透明的好,接過筆和本子,一臉郁悶。
“哈哈哈…”
一家人笑的好不快活。
芳子娘帶著女眷進(jìn)了廚房,三個老爺們抽著大公雞閑聊,等著開飯,今晚有肉。
“芳子,煮點(diǎn)豬肺給了大黃”
“知道了”
自己吹過的牛,實(shí)現(xiàn)了,大黃也算是跟著自己苦過來的,不能忘了它。
廚房里,芳子娘切著肉,感嘆道:“丫頭,你算是撿著了”
“可不是,方圓幾里,哪個有芳子有這福氣”嫂子燒著火,搭腔道。
“嘿嘿…”
“你就偷著樂吧”
屋內(nèi),張躍民看飯菜還得一會,干脆叫上大舅哥,兩人去請隊(duì)長和老爺子過來吃肉喝酒,沒提東西,這個點(diǎn)大家都在外頭晃蕩,碰到人看到不好。
這兩個人是張躍民過來后,對他幫助愛護(hù)最大的人,最初快餓死的時候也是去隊(duì)長家借的糧度過的,老爺子也一直在學(xué)校里幫助他,不然你以為一個從沒教過書的小年輕,能這么快上手。張躍民心里都記著呢。
人齊了,飯菜也做好了,滿滿一大桌,芳子娘手藝好,一大桌子菜色香味俱全,不比公社飯店里差。
長輩們上座,張躍民和大舅哥陪坐敬酒。酒過三巡,隊(duì)長放下筷子說道:“躍民,你能有今天,我很高興,但是,叔要說一些不好聽的”
“叔,你說我聽著呢”
“你的心意,我和你把式叔都知道,但是你今天買這些太浪費(fèi)了,咱是莊稼漢,錢得省著花,你們以后還要結(jié)婚過日子哩”
老爺子喝著小酒,笑瞇瞇吃著肥肉,不說話也不理隊(duì)長,心想,你懂個屁,還想敲打后生,這是普通人嗎,這一個月說的那些話,做的每樁事,有幾個人能做到。
張躍民若若點(diǎn)頭成是,保證下回收斂點(diǎn):
“叔,錢花得差不多了,想再來一次也來不了了”
隊(duì)長一口酒差點(diǎn)沒噴出來,又舍不得這么好的瓶裝酒,連忙咽下去,漲的一張臉黑紅黑紅的。
夾了一口菜,順了順,不想和這貨說話了,轉(zhuǎn)而叫來芳子說道:
“你得管住他”
“嗷,我,我曉得了”芳子很沒底氣的回道,我咋管嘛,民子哥三言兩句就把我說迷糊了,被他吃的死死的。
“行了,喝酒,黃鶴樓哩”老爺子發(fā)話道。
一屋子人,除了透明小舅子,連芳子都抿了一小口,俏臉紅撲撲的,像熟透了的蘋果,不是人多,張躍民都想咬一口。
酒足飯飽,兩瓶白酒下肚,張躍民給隊(duì)長和老爺子一人拿了一瓶酒一條煙,讓他們提溜回去,兩人也絲毫不客氣,接過就揣在懷里。
送去大門時,喝高了的隊(duì)長,拉著把式叔的手說道:
“老哥,你比我有福氣,芳子爭氣了”說完又指了指張躍民嘆氣道:
“你咋就不能再等等嘛,我家妮子長得快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