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那么嚴重的傷說好就好了?”
“無感。”
“怪事,那么重的傷,竟然這么快痊愈了,連疤都沒留下。”柳忘川一邊奔走一邊沉思。
忽然他想起,在靜謐森林他第二次給塵水補充元靈時塵水的傷口似乎就已經(jīng)開始愈合。而在塵水屋里療傷結(jié)束時,塵水傷口也愈合了一部分。
莫不是——
“你小子是不是偷偷練了什么功法,恢復能力這么強?”
“沒有?!?p> 柳忘川突然想起自己永遠也不會忘記的場景。那場驚世駭俗的折磨,折磨過后自己也完好如初。
“塵水,你血脈初開啟后,有沒有什么異常?!?p> “奇痛難忍。”
“哦~”柳忘川不再言語。此時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并要想辦法證實他。
然后一路沉默,塵水一般不會主動發(fā)起話題,等到別人問他時,他往往采用最簡短的語言回答,仿佛說話對他來說是一種酷刑,多說一個字就要受到永世折磨。柳忘川眼下有許多東西需要思考所以也不再說話,兩人就這樣靜默著,向城西趕去。
柳忘川這么多年已經(jīng)習慣了,他知道,塵水其實內(nèi)心足夠溫柔,但塵水更喜歡用最直接了當?shù)姆绞浇鉀Q問題。雖然塵水話不多,但只要問他,他都會回答,不問他的話,他就會一直安靜地聽柳忘川說東扯西。
在一次又一次試驗下,柳忘川總結(jié)出塵水的腦回路:出現(xiàn)問題,解決問題,沒有問題,靜靜發(fā)呆。他從來沒有笑過,沒有過大幅度的表情變化,從來不做多余的事情。也從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這些年來,和塵水接觸的最多的只有四個人,柳忘川,桃香兒還有柳憶山夫婦。剩下的柳家人,只是知道那個廢物柳忘川身邊有這么一個很厲害的書童而已。
所以柳忘川也從來沒有見過塵水生氣,因為沒人會去惹他生氣。柳家有閑功夫惹他生氣的人打不過他,打的過他的人沒閑工夫惹他生氣。
而且他也從不社交,因為一直以來,在別人眼中他只是廢物柳忘川的書童,是廢物的下人。
柳忘川曾試著故意逗塵水生氣,塵水只是像哥哥一樣,把損壞的東西要么扔掉,要么重新修好;把散落一地的書籍一本本撿起來;也總是能發(fā)現(xiàn)壞了一條腿的凳子和提前繞開表面鋪滿枝葉的深洞。
“你為什么不生氣呢?”柳忘川曾問道。
“何必?!背砸豢跓o趣,柳忘川再也沒有對塵水起過歪心思。
半個時辰后,他們二人來到了城西分部。柳松正呆呆地坐在大廳門口的椅子上。
“柳松,你不是去靜謐森林了嗎?”柳忘川問道。
“忘川少爺,靜謐森林出了問題,還是你自己去看看吧。同行的伙計不敢進去,都回來了?!?p>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可有人受傷?”
“無人受傷。靜謐森林一反常態(tài),在這個時辰妖獸竟然紛紛嚎叫。伙計們不敢進去,連我也怯了場”
“也好,我正要去靜謐森林看看。塵水,我們走?!?p> 隨后,兩人還沒來得及進屋又風急火燎往靜謐森林奔去。
路上,柳忘川向塵水講了今天在城西發(fā)生的事,就連講到靜謐之主說青河城大亂,灰飛煙滅,塵水也不動神色。只是一直靜靜聽著。
“真是青天塌于頂而面不改?!绷ǜ袊@道,“塵水你說說,靜謐森林今晚上的群妖嚎叫會不會和靜謐之主說的預言有關(guān)系?”
“不知?!?p> “那靜謐之主為何要讓張家從我柳家取玄龜甲,然后安排這樣的戲碼。”
“不知?!?p> “唉,一問三不知?!绷ú辉侔l(fā)問。
寅時正點,二人終于到了靜謐森林。
遠遠就聽見,萬獸咆哮,好像要把這么多年晚上沒有發(fā)泄的聲音全部釋放出來。
“到南邊去,我們從青河邊上進森林?!?p> 兩人一路走到青河邊上。
此刻月色正濃,月光將靜謐森林淡淡勾勒出畫家筆下隨意潑灑的寫意畫來,青河潺潺而流,映襯著妖獸們的嘶吼,顯得格外詭異。
兩人沿著河邊一路進去,一些平日不多見的妖獸正在森林里奔走,見有生人進來,一溜煙無影無蹤。
一路并未遇到什么危險,就這樣走了一個半時辰,此時月光逐漸褪去,天空漸漸微亮。
“咦,絳珠草?!绷ㄒ荒橌@訝,“這絳珠草一片森林百年才會長出一顆,一顆只存活一個時辰,而且只在清晨微亮破土迎接第一縷陽光。待到太陽毒辣時就會干枯死去?!?p> 柳忘川抬頭看看天空,此處在青河邊,朝陽從青河盡頭緩緩升起斜斜照在絳珠草上。
“塵水,我們交好運了,這絳珠草是至凈至純之物,極為稀有。”
“何用?”
“你現(xiàn)在地位二重,若吃下一棵絳珠草,能讓你穩(wěn)穩(wěn)突破到天位。天位的人吃下一顆絳珠草,能穩(wěn)穩(wěn)突破到鬼位,你快去摘掉吃了它。”
“不必,你來?!?p> “我?我可是……”
正當柳忘川得意洋洋想要講些什么的時候,一道語速極緩的聲音幽幽傳來。
“何人,打我絳珠草的主意?”
塵水瞬間感到壓力,右手按在劍上隨時準備出鞘。柳忘川聽這聲音有些熟悉,但聲音被刻意拉長下,也沒有確定。
正疑惑之時,森林深處一位青年緩緩而來,身后正是之前那只銀斑虎。
只看這青年白面清瘦,黑眼高鼻,頗為俊俏。
“原來都是熟人啊?!绷ū巴心愕母?,他已經(jīng)痊愈了,剩下不少虎齒,你還要不要。”
“不必。”銀斑虎說道。
白面青年緩緩走來。
“就是你,拿著張家腰牌,買了我家玄龜甲,導致我們和張家出現(xiàn)干戈?!绷ňo緊盯著白面青年。
“不錯,那你可知道我是誰?”
“靜謐之主。鬼位三重?!?p> 塵水聽到這幾個字“刷”一聲拔出鐵劍。
“哎呀呀,你怎么知道!莫激動,莫激動?!?p> “幾個時辰前,你與張家家主和謀之時我躲在屋頂聽的一清二楚?!绷ǖ馈?p> “哎呀呀,不愧是你?!卑酌媲嗄旰呛切Φ馈?p> “那你想要如何,想對我柳家如何,為何要做這樣的事情。”對面是鬼位三重,跑是跑不掉了,那么就算死,柳忘川也想做個明白鬼。
“我只是略施小計讓你們來到靜謐森林,完成我的任務(wù)罷了?!卑酌媲嗄甏笫忠粨],“就不多廢話了,我這百年一直在想我的任務(wù)該如何完成。哎呀呀,想了百年,終于領(lǐng)悟一絲幻像之術(shù),借此突破到了鬼位,便一直等你們二人前來。我且先拉你們二人進入幻境?!?p> 頃刻間,白煙滾滾,一時間分不清方向。柳忘川心頭一稟,這便是鬼位三重么?若是動手,毫無勝算。
濃煙緩緩散去,柳忘川正站在青河河面上,腳下是滾滾河水。
面前河中一道黑影漸漸浮出,黑影越來越大。俄爾,一條青龍沖出水面,飛旋直上,盤旋在空中盯著柳忘川:“你現(xiàn)在太弱了,你還不夠資格。”
柳忘川問道:“你又是?”
“我是神澤東方守護神,百年來蟄伏在這青河中,又被他們叫做青河神,但這么做只是為了等你?!?p> “等我?青河神?為何我一句也聽不懂。不過,二十年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為何……”
“二十年前,我發(fā)水沖破你們柳家,用水封閉你的丹田,要你二十年不得修煉。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還給你了。”
“原來是你?可還給我……”
青龍搖搖頭。
隨后一道畫面出現(xiàn)在柳忘川腦海。
正是那日追殺的場景,柳忘川進入靜謐森林,正小心地在叢林中撥拉,腳下憑空出現(xiàn)一個坑洞,柳忘川“咕咕咚咚”掉了下去……
畫面結(jié)束,柳忘川怔怔出神。
“二十年前,我發(fā)水沖破柳家,用大水封閉你的丹田,二十年后,又用水破開。經(jīng)過我二十年的煉化,你的丹田可以吸收意想不到的天地能量,而從你丹田出去的能量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這些會讓你在修行路上事半功倍,遠超常人。”
“是可以吸收死人身體的能量,是可以加速療傷治愈嗎?為何?”
青龍良久無言,“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有得到就會有失去,這是天地規(guī)則,誰也不能打破。這也是你自己的選擇?!?p> “二十年的不能修煉換來的是一躍天位,吸收亡者的能量,強大的治愈能力結(jié)果是痛苦折磨。我明白了,不過我可沒有選擇過?!?p> “哈哈哈哈,你會弄明白的,百年前你選擇了這條路。待你足夠強大就會漸漸明白這些事情,而那時候,我就會成為你的坐騎。我做這一切不過是要你能擁有超乎常人的力量,你要有足夠?qū)嵙Γ拍芡瓿赡愕脑竿?,才能重新駕馭我,才能解救蒼生。本來打算你境界再高一些再和你見面,可靜謐小鬼急匆匆把你帶來,也罷?!?p> 隨后青龍化作小小的龍形紋身伏在柳忘川肩上?!叭绻龅街旅睦Ь?,我可以保你不死但只有一次,更多的麻煩要你自己解決,而且保你的前提是對方在神位之下。”
“你是神境?”
青龍再也沒有回應(yīng)。
恍忽間,幻境結(jié)束。
柳忘川看看肩膀,竟然真有龍形紋身。環(huán)顧四周,白面青年和銀斑虎已不見蹤影。塵水靜靜坐著,身前浮動著一把劍,三道金光閃過,隱入劍體。
“無光劍。”柳忘川念著劍名,朝著塵水走去。
突然發(fā)現(xiàn)絳珠草不見了。
“哇靠,這靜謐小鬼,把我絳珠草拿走了!”柳忘川稱叫靜謐小鬼完全是為了試探青龍所說的真實性和所謂幻境的真實性。
“哎呀呀,這么難做的任務(wù)我都完成了,拿一株小草不過分吧?”靜謐之主聲音幽幽傳來。
“我爺爺出關(guān)在即,你還不快快交出。”
“哎呀呀,我交給他絕世神劍,無光劍,這可是連光都能斬斷的劍。品階不凡,拿此換絳珠草?!膘o謐之主快要急哭了。
“罷了,你拿走就拿走吧。問你個事兒?!?p> “什么事?”
“為何這片森林之前夜間毫無聲響,而今晚嚎叫不停?!?p> “哎呀呀,我可是鬼位三重,不使點手段,豈不是人人都來擾我清修?今晚上嘛,比較重要,更不能有人打擾?!?p> “原來只是裝神弄鬼。還有,我到底是誰?我又背負怎樣的使命?”
“人如其名,不可言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