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沈旦已經失去了攻擊力量,一直蜷縮在地上喊痛,而面前還有一大群中了出竅散正自扇耳光的升平莊人,根本沒有再作妖的可能,因此在上面只留下負傷的梔子與安和,玉草玉瑤二人一點都不擔心。
雖說安和的渾身胎骨并未受損,但他的右手臂卻的確被那槐六的掌力震脫臼了,梔子不得不替他輕揉正了骨,還給他以棉布帶綁上了三角巾,懸吊在脖子上,末了,她一邊細心地給他腋窩內墊上棉墊固定,還不忘囑咐:
“記得二十一天內不可亂動。”
稍后,梔子又麻利地替安和的左肩的刀傷進行了縫合處理,因為之前有對玉石鎮(zhèn)的歡歡縫合過,梔子這一次操作起來更加熟練于心。
只是想不到,小安這次傷得這么重。那槐六雖然是逃了,但總有一日,她勢必為小安討回來!
“不行哦,我都不能亂動了,我要姐姐照顧……”安和眼睛都溢出了陽光,盯著梔子看,還不忘撒嬌。他難得受傷,不趁此機會求姐姐抱抱怎么行?
他趁著梔子最后縫合結扎時,把頭靠在梔子的肩頭,鼻尖嗅到了梔子身上似有似無的梔子花香,總覺得姐姐身上這氣息,比蘭花都還要馨香自然些。
他不知道的是,梔子自從有了夜來香后,就常常將一些梔子花的花瓣帶在夜來香中,久而久之,梔子的身上也有了這梔子花的香氣,甜而不膩,淡而出塵。
梔子做完最后的縫合,轉頭正好與安和四目相對,因為他的腦袋正靠在她肩頭,先前忙著幫他縫合傷口,因而沒有過多在意,此時卻發(fā)現(xiàn),原來小安隔得她這么近。
他的眉眼長開了,眉宇間盡是二十歲成年男子的英氣勃勃之色,眉毛如刀鋒般輕輕掃過眉骨,襯托著他亮若星辰般的雙瞳,那里面清晰地映出了梔子明麗的臉龐。
就在梔子這么近距離盯著小安看時,她倏忽間發(fā)現(xiàn),小安的臉瞬即就紅了,眼睛閉了閉,那修長的眼睫毛擋住了他有些紛亂的心神。
梔子摸了摸他的牛奶白頭發(fā),拍拍他的腦袋,就如同小時候一般,“好了,都長這么大了,還朝姐姐撒嬌呢,先做正事要緊呢。”
她倒是沒覺得什么異樣,但她不知道的是,小安此時心跳得如擂鼓,呼吸也是極力穩(wěn)了穩(wěn),半晌才恢復正常。
他盯著梔子的眉眼看,好似涌動著無數(shù)的眷戀和不舍,只輕輕道了一句:“好?!?p> 沒過多時,玉草和玉瑤就帶著一大堆婦孺從地下暗牢走了出來,金查理的女兒簡和瀟水閣的十二春也在其中。
簡還有些低熱未退,見到梔子與安和后,就只許他們二人抱著,其余的人想再碰一下都不行。梔子計劃著等到了最近的州府就上街買點好的退熱的草藥煎給簡服下,相信不出兩三日便能痊愈。
她們都走出來時,天邊剛剛放亮,一抹金色的光芒如織就著絢爛向日葵的金絲地毯鋪就在整個地平線上,這些婦孺?zhèn)冊S久未見陽光,被日光一照,臉上都露出一種不自然的煞白與青黃之色,眼神或迷離或倦意重重,其中還夾雜著一些恐懼。
考慮到她們都離家太久,有的甚至已經過去了三五年,連回家的路都有些說不清楚了,若是想一一護送這幫婦孺各自回家,恐怕得耗費不少時日。
于是,梔子、安和與玉草玉瑤兩姐妹商議過后決定,帶著她們前往最近的州府衙門——溯淮府,而那幫子升平莊的莊里人,她們也打算一并帶去。
“這些都是些參與過人販買賣交易或助紂為虐的歹人,但都是些小角色,因而帶去官府,交給溯淮府的官府打理挨個審問就好?!?p> 安和將一幫中了出竅散的莊里人都控制起來,并下了命令,讓其跟著他們四人前行去官府報道,余下的最大的問題,還是如何處理沈旦這老東西的問題了。
“姐姐,這老東西壞事做盡,該如何處置才好?”
梔子沉吟片刻,正要回答,玉瑤卻搶先持了劍搭上那沈旦的脖頸,疾言厲色恨道:“說這么多干嘛?自然是殺了了事!”
那沈旦一聽,當下就急了,急忙討?zhàn)?,“別殺我,別殺我,仙姑,我不想死,不想死啊。你們說什么我都聽,只要別殺我?!?p> 梔子給玉瑤使了個眼色,沉靜清冽的聲音夾雜著一絲威脅的意味,自唇間說出,“想要我們改變主意,那自然是要看看你能給我們提供什么了……”
那沈旦嚇得連連點頭,“好,好,好,只要仙姑想聽,鄙人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是別殺我,仙姑,你可得守信用啊?!?p> 玉瑤氣得罵起來,“什么?這家伙做了這么多殘害婦孺的事,難道就這么便宜他?”
梔子沖玉瑤招招手,喚她過來,附耳在她耳畔低語兩句。
那玉瑤眼中的殺意還未消退,抬眸對上梔子的眉眼,那眉眼沉靜如海,透著靈氣與安靜的氣質,仿佛那里面盛著一片平靜宜人的大海,能包容下世間所有的東西。
她有些狐疑,“當真?”
梔子默然不語,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玉瑤只得收了劍,退到一旁。
那沈旦見狀,以為那暴脾氣的仙姑要聽梔子的話,于是匍匐到梔子面前,跪地求饒,末了,他似乎回憶起這么多年經營的人販買賣,眼中露出一片自以為是的慈悲之色,可嘴上說出來的話,卻足以令在場所有婦孺殺之而后快。
“我每日吃齋念佛,還親手繪制了九百九十九幅觀音像,又在這荒僻的升平莊耗費家財建立佛堂,只為了每日晚上能平心靜氣的禮佛參拜,我是一個距離神佛如此近的人,怎么會害這些婦孺呢?我經營這條線,是出于機緣,好不容易得遇貴人,搭上了絕命市如意齋的好人,是他教我如何運作這么龐大的販賣脈絡,而我這么多年,也并不以為自己是個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