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胖墩墩的成衣鋪掌柜一把接過小銀錠,在手里掂了掂,面對大主顧,他喜笑顏開。
胖掌柜一躍出門,隔著二樓柵欄向樓下叫道:“喂……,我說各位街坊,各家都別走啊,張公子給孩子們每人預定了一套衣衫,來來來,讓孩子們先上來,我給量量尺寸。”
“嗡”的一聲,眾街坊抬起頭來,只見張道庸正站在成衣鋪門前,鄭壟扶著柵欄高叫道:“張公子已經(jīng)付過銀錢了,過幾日就穿新衣服了。”
孩童們像鳥雀般歡呼雀躍起來,嬉鬧著順著樓梯蹬蹬磴跑上樓,在成衣鋪門前擠成一團,成衣鋪胖掌柜急得大叫:“一個一個來,都有,都有……”
“這怎么好意思,你出錢,我揚名……”,不等張道庸說完話,鄭壟又扯著他擠下了閣樓,眾街坊紛紛上前向著張公子拱手道謝。
“不用謝,不用謝,小事情,小事情”,鄭壟大大咧咧地替張道庸向眾人一一還禮,拉著張道庸向胡同口走去。
鄭壟拉著張道庸,隨意找了家干凈的小飯館走了進去,點了三個小菜,又要了一壺秋露白,二人尋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對面而坐。
張道庸為鄭壟倒一盅酒,問道:“鄭公子,何事前來尋我?”
鄭壟笑道:“不瞞張兄,燈會一別,只覺得張兄所畫桃花筆力精絕,實在是一等一的工筆畫,今日前來,本意是想求一幅扇面?!?p> “鄭公子說哪里話來,那日燈會,一首‘桃花庵詩’技壓四座,我越品越覺得回味悠長,就像這秋露白老酒一般”,張道庸說道:“我那桃花畫,不過是小技罷了,不過鄭公子若是喜歡,我畫好后,差人送到府上就好?!?p> “就怕時間來不及啊”,鄭壟端起一盅酒抿了一口道:“不瞞張兄,三日后我就要啟程,回云南琨寧,替我義父回鄉(xiāng)祭祖去了”。
張道庸道:“既如此,那我加班加點,今夜就畫好,明日送到府上就好?!?p> 鄭壟擺擺手道:“不用你送,明日我午時自來取就是,張兄不計報酬教授貧苦孩童識文斷字,想來時間定然很緊?!?p> “也好,我明日等著你就是”,張道庸說道:“我替孩子們謝謝你呀,鄭公子有所不知,教這些孩子們讀書,我也是樂在其中?。 ?p> “送人玫瑰,手留余香,我可以這么理解嗎?”鄭壟道:“我為孩子們送一套衣衫,也是這個意思?!?p> “這話說得妙極了”,張道庸拊掌大樂,連說“送人玫瑰,手留余香”這句話精妙至極。
鄭壟當然不會告訴張道庸,這句話是出自印度的古諺語,不然張道庸還不把自己當妖怪了。
鄭壟說道:“張兄,我聽你今日教給孩子們‘憫農(nóng)’這首唐詩,講得真好,這會影響孩子們一生的品行。”
張道庸說道:“師者,傳道授業(yè)解惑也,我只是講些皮毛罷了?!?p> 鄭壟夾一口青菜,問道:“張公子,你可知‘憫農(nóng)’作者李坤是個怎樣的人?”
“想來詩由心生,詩如其人,他應當是個粗衣糲食,憂國憂民之人”,張道庸笑道:“不然如何能寫出這等悲天憫人的詩詞來?!?p> 鄭壟哈哈大笑:“詩畫難為心聲,這可不一定哦!”,張道庸一臉疑惑。
鄭壟放下筷子,講起了《憫農(nóng)》的作者李坤其人。原來,李坤幼年窮苦,但在其仕途發(fā)達之后就成了一個豪奢跋扈之人,別的不說,李紳當官后酷愛吃雞,但不是吃整只雞,他嘴巴很刁,每只雞他只取雞的舌頭做菜,要知道一只雞只有一條舌頭,李紳一頓飯要吃三百多條條雞舌,被拔掉舌頭的雞就扔在后院,長此以往,雞的尸體堆積如山,后來他被罷官消職,皇上還怒其作為,罰他“子孫不得仕”,這件事被記載于唐末筆記《云溪友議》中。
張道庸仰天長嘆,連連搖頭:“真是說一套,做一套啊,還‘鋤禾日當午’呢,我呸!”
鄭壟笑道:“天理循環(huán),因果報應,這句‘鋤禾日當午’,就已經(jīng)決定了他一生的命運?!?p> 張道庸放下筷子問道:“這話怎么講?”
鄭壟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張兄啊,李坤他早上不鋤地,傍晚不鋤地,偏偏中午去鋤地,這可不是‘早晚’要出事嗎?”
“哈哈哈,還能這么解釋,有意思,有意思”,張道庸大笑,給兩人都滿上一盅秋露白,舉杯一飲而盡。
一頓飯,兩人相互傾慕對方才學,大有相知恨晚之感。鄭壟又在閑談中套了套張道庸的話,得知他雖有秀才功名,但父母早亡,家道早已中落,所以至今尚未娶妻。
夜幕降臨,張道庸親自將鄭壟送到了在張家胡同口,兩人才拱手道別。
鄭壟才回到府中,馬閑就在門房里急不可待地截住了他,低聲說道:“你要的人給你預備好了,都在后院,全是府中信得過的下人?!?p> 鄭壟嘿嘿一樂,隨著馬閑來到后院,十二個家丁站成一排,紛紛向鄭壟請安。
鄭壟陰著臉宣布了一條紀律:“明兒下午跟我去城南辦點事,但得先操演操演,所有人都必須聽指揮,要是壞了事,別怪我翻臉!”
說罷,鄭壟詳細向每個人講述了各自的分工……
“還能這么玩,這也……這也太無恥了吧?”馬閑在一旁目瞪口呆。
“馬叔,你是第五組,你干的活兒,旁人干不了,來來來,我給你講講,你明兒主要負責這個事兒……”鄭壟一把拉過馬閑,手腳并用比劃著講起來。
這天晚上,鄭壟帶著馬閑和十二名家丁,在后院操演到了子夜時分,才一揮手,讓個人回屋睡覺,等到明日午飯過后,每組都必須帶好工具,統(tǒng)一乘車出發(fā)。
十二名家丁先走了,馬閑伸出長臂,一把摟住鄭壟的脖子,笑道:“牛,實在是牛,就是這招也太損了點?!?p> “這不叫損,這叫成人之美”,鄭壟笑道:“不這么做,那張公子能乖乖娶了我馬姨?”兩人相視大笑,仿佛一對“狼狽為奸”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