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阿莎撲閃著一雙大眼睛,緊緊握住妮娜的手,滿懷期待地看著鄭壟。妮娜單手下壓,示意四周安靜下來,不要打擾到鄭壟算卦。
過了好一陣功夫,鄭壟慢慢睜開了眼睛,卻只慢慢吐出三個(gè)字:“難、難、難!”
仰阿莎“哇”的一聲趴在妮娜肩頭哭了出來。
妮娜秀眉倒豎,單手叉腰喝道:“有什么難的,你算不出來也罷,我就不信,幾百人撒出去,就尋不到一個(gè)娃娃!”
鄭壟也不惱,頗有讀書人風(fēng)范,隨即微微一笑問道:“方才聽你說,被拐的女童皮膚很白,穿著絲綢衣裳,脖子戴著指頭粗的鳳紋銀項(xiàng)圈好認(rèn)得很,我且問你三個(gè)問題?!?p> 鄭壟伸出第一個(gè)指頭,問道:“第一個(gè),這女童皮膚白,若抹上草灰泥水,還白不白?”
鄭壟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個(gè),女童身著絲綢衣裳,若強(qiáng)行被換成破衣爛衫,有無可能?”
鄭壟再次伸出一根手指:“第三個(gè),女童手腕上戴著鳳紋銀手鐲,能否摘下或者截?cái)???p> 鄭壟說出這三個(gè)問題時(shí),暗運(yùn)胸腔之力,聲音算不得大,但卻勝在能夠讓每一個(gè)人聽得清清楚楚。這三個(gè)問題一出,周邊鴉雀無聲,不少人暗自點(diǎn)頭。
妮娜被這三個(gè)問題問住了,急切間,居然怔住說不出話來,狠狠地一跺腳,渾身銀飾亂顫。
“雖然很難,但剛才卦象顯示,這女娃娃遇上貴人了,并無性命之憂”,鄭壟對妮娜說道:“這位姐姐,還請借你身上荷包一用。”
“你要這荷包有什么用?”妮娜問道。
要知道,苗女的荷包若是給了誰,那就是鐘情于誰了,妮娜還未出嫁,哪能把荷包輕易給人?
鄭壟道:“卦象的隨后一步不好判斷,我需要阿滿親近之人身上的物件輔助辨別?!?p> 妮娜一推仰阿莎,道:“這是阿滿的親姐姐,你用她的荷包吧?!?p> 鄭壟搖搖頭,不再說話。圍觀的人群中有人說道:“聽說昨兒……”
仰阿莎的臉“忽”的一下紅了起來,是啊,昨天鄭壟沒有接她的荷包,又怎么能今天接呢?而且荷包的用處也不一樣。
妮娜也是聰明人,略略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她也是個(gè)爽快人,一把摘下腰間荷包遞給了鄭壟,道:“沒事,姐姐大你少說十歲,我不怕人嚼舌頭?!?p> 鄭壟從妮娜手中接過荷包,這荷包上繡著各種大小不一,形態(tài)各異的山花,枝枝蔓蔓中盤根錯(cuò)節(jié),頗顯精美。
鄭壟心中暗道,宣德我都能蒙住,難道還蒙不住你一個(gè)苗家女子?想到這里,鄭壟拿著荷包口中低聲念念有詞,似乎在和這荷包說話一般。
喃喃低語間,旁人也不敢打擾,鄭壟腦袋急轉(zhuǎn),心里已有了計(jì)較。
只見他睜開眼,撿起一根樹枝,寫了一個(gè)“花”字,向妮娜說道:“這荷包上百花盛開,你可知,花可拆分為草化,枯草化泥,泥生春草,自有萬物生生不息之意,古詩有云,‘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hù)花’,可見阿滿必定逢兇化吉,大可不必掛懷。”
鄭壟深知,如果只是這樣泛泛而談,恐怕難以解開此女心結(jié),自己也很難獲得信任。只聽他又朗聲說道:“適才此荷包給我預(yù)示,花為春日所生,這‘春’字拆開,寓意日上三竿之時(shí),就能找回阿滿”。
“日上三竿?”妮娜明顯有些信了。
仰阿莎揚(yáng)起俏臉,對鄭壟道:“若果真如公子所言,找到我妹妹阿滿后,五頭水牛的謝禮,我山花寨絕不食言。”
“好,一言為定”,鄭壟笑著回過身去,帶著小喜子就要離開。
“哎,還我荷包”,妮娜叫道。
鄭壟頭也不回地說道:“放心,日上三竿之時(shí),自有人親手奉還,現(xiàn)在還了你,卦象就不靈了!”
在他身后,妮娜和仰阿莎對視一眼,憤憤地道:“且看這人卦算得準(zhǔn)不準(zhǔn),準(zhǔn)了還好,若是不準(zhǔn),哼,我要他好看?!?p> 妮娜回過身來,又沖著仰阿莎一笑,輕聲道:“你說這小伙子,不接你的荷包,卻要了我的荷包去,難不成……?”
仰阿莎狠命跺了跺腳,卻無可反駁。
出了街口,鄭壟騎上馬,快馬回到禾帶村,他也不回家,先去拜見了馬老太公。
馬老太公對鄭壟很滿意,鄭壟昨日當(dāng)眾勇奪牛角金刀,禾帶村那是多大的榮耀啊,他還打趣鄭壟道:“阿壟啊,你怎么不接仰阿莎的荷包,那里面裝著多少崐寧小伙子的夢呀!”
不過鄭壟提及日升樓募捐大會(huì)時(shí),馬老太公卻欲言又止,說道:“日升樓的這募捐會(huì),哎,不好過關(guān)……”
馬老太公的擔(dān)心不無道理,他代表禾帶村出面做主持,商紳和各苗寨債主若是捐少了銀子,禾帶村臉上無光,若是捐足了銀子,卻需要禾帶村今后還這個(gè)人情。
馬老太公認(rèn)為,這就是“取了經(jīng)是唐僧的,惹了禍?zhǔn)菍O猴的。”
馬老太公說的是實(shí)情,不過鄭壟登門卻是來毛遂自薦的,他向馬老太公一拱手,表示自己愿意去做今晚募捐宴的主持。
“你啊,和你義父一樣,做事前,誰也不知道,你們葫蘆里賣得什么藥?呵呵”,馬老太公捋著花白的胡須問道:“我也不問你為啥要當(dāng)這個(gè)主持,不過我知道你另有打算,我就問一句,需要禾帶村做什么?”
鄭壟附耳對馬老太公低聲說了一會(huì)話,馬老太公大笑,指著鄭壟的鼻子笑道:“你呀,你呀……”
臨行前,馬老太公又交代鄭壟說,募捐會(huì)上,崐寧四十九座苗寨,關(guān)鍵就看山花寨。山花寨有六七千人,寨主引勾膝下有兩個(gè)女兒,仰阿莎是他的大女兒,引勾妻子去世得早,他對原配用情至深,也不曾再娶。四十九家苗寨,向來以山花寨馬首是瞻,更何況,第二大苗寨水月寨的寨主妮娜,本就是引勾妻子的妹妹。
“今晚只要引勾點(diǎn)頭了,苗寨就能掏銀子,不過,最大的難點(diǎn)恐怕還在商紳這邊,你不知道呀,這群人摳門得很,個(gè)個(gè)都是鐵公雞?!瘪R老太公笑道:“今晚,就看你怎么平衡其中的關(guān)系,我配合你就是?!?p> 鄭壟笑道:“太公放心,我保準(zhǔn)讓他們歡歡喜喜掏銀子?!?p> 鄭壟告辭而去,回到老宅,藍(lán)娘和馬閑正在院中逗弄那水靈靈的女童阿滿。
馬閑對阿滿尤其好,甚至一刀一刀給她削出一把小木頭刀來,阿滿正拿著小木頭刀,把院中的幾只小雞追得到處亂跑。
鄭壟如何不明白馬閑的心思,妮娜是阿滿的小姨,馬閑這是在“巴結(jié)”阿滿呢。
藍(lán)娘端來一盤桃子放在木桌上,阿滿跳了過來,抱了一個(gè)最大的桃子在懷里,怎么也不松手,嘴里叫嚷著:“恬姨受傷了,這個(gè)桃子最大,給我恬姨吃?!?p> 站在院外,鄭壟招招手讓馬閑出來。
“怎么,我恬姨受傷了嗎?”鄭壟問道。
馬閑撲哧一樂道:“那夫妻倆到滇池邊釣魚去了,帶著阿滿在湖邊亂跑看不住,所以索性騙她說是受傷去看醫(yī)生了?!?p> 鄭壟嘿嘿一笑:“馬叔,我給你帶了個(gè)好東西?!闭f著臨空扔過來一個(gè)物件,馬閑一把接住,霎時(shí)間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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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嗅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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