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座山雕的痼疾
也不知究竟枯坐了多久,外面的風(fēng)雨已經(jīng)漸漸停歇,王不留行濕透的衣服也早已干透,
崖頂上方的天空終于灑下一些乳白色的微弱光影,是時候設(shè)法抓緊離開了……
萬一被人察覺自己整夜未歸,同樣死路一條。
小心翼翼拉著藤蔓站起身來,王不留行活動了下酸麻的雙腿,攀著枝干凝神向上望去,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慌亂之中滑下來時還不覺得,而今目測由此往上至少百余米,而且?guī)r壁相對光滑借力之處較少。
不過幸運的是,除了攀附下來的那道藤蔓,右側(cè)一米處尚有另外一道。
謹(jǐn)慎站上樹枝,王不留行將兩道藤蔓集中一處,分別穿過自己的大腿再打上一個外科結(jié),固定好身體,這才拉扯著兩道藤蔓,朝著崖頂奮力爬去。
一邊蝸牛般爬著,一邊慢慢收緊藤蔓。
每至一個借力點便稍作停留……深吸一口氣再繼續(xù)上爬。
如此耗費了近半個鐘頭才終于爬上了崖頂。
找到遺落在地的靴子穿上,一邊躺地休息恢復(fù)體力,一邊尋思著該不該進入洞窟。
萬一座山雕尚未離開……
正躊躇,幽暗的洞窟中突然遙遙透出一絲火光。
很快的,身材曼妙的醉花便飄然而至。
“一時抽身不便,勞你久候了,這便送你回去……”
說著,也不避嫌如法炮制抱起王不留行,朝著來路飛速而去。
沿途簡單講起昨晚的過程,也是險象環(huán)生差點露餡。
雖然并未見得有外人進來,但生性多疑的座山雕還是從現(xiàn)場的蛛絲馬跡之中察覺出了異常——
酒精火燒消毒,臍部結(jié)扎……這些都絕非醉花幾人能夠想到做得出的。
所以老家伙慢悠悠地在石室逗留了很長時間,期間甚至揮手召喚來了碧眼金雕。
“還好你藏得好,沒被那只扁毛畜生發(fā)現(xiàn),否則大家必死無疑!”
繼而,在得知她妹妹母女二人暫時平安后,作為醫(yī)生的王不留行也是甚感欣慰。
看來這一夜的兇險和忙碌,也還是值得的。
少頃,二人就抵達了王不留行的房間。
未免被人察覺,穿窗而入后醉花穩(wěn)穩(wěn)放下王不留行,便匆匆告辭而去。
“該死,竟忘了向她打聽下座山雕的痼疾……”
事后想起,可醉花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出了一身臭汗,加上全身被巖壁下滲的雨水澆透,素有潔癖的王不留行渾身難受,于是再次倒水清洗起來。
洗著洗著突然醒悟過來:自己的外衣還殘留著醉花身上的香氣,這要被座山雕聞到,可就跳進黃河也洗不凈了……
事不遲疑,王不留行用力浣洗起來。洗畢用力擰干了水分,掛在窗口吹風(fēng)。
大雨已停,但山風(fēng)仍在呼嘯,算算時間,應(yīng)該還來得及。
可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太陽還沒有出來,就有人咚咚咚過來敲門。
慌亂穿上濕漉漉的衣服,開門一看卻是被罰砍柴三天的虬髯客。
唯恐王不留行不知其中的厲害,萬一療效不能讓座山雕滿意,自己自然也難逃責(zé)罰……所以他早早過來再三叮囑,繼而透露一些有關(guān)三爺痼疾的訊息。
“三爺一身武功深不可測,身體一向硬朗強健。可是多年來卻一直被皮膚瘙癢折磨。嚴(yán)重時每每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哦,明白了,原來如此!”
王不留行恍然說著,難怪昨晚他會時不時搔抓眉間的皮膚。
“既已來此,想方設(shè)法治愈三爺?shù)牟?,才是你的唯一生路。”臨走之前,虬髯客再三強調(diào)。
見他衣服未干,便討好般說一會讓單刀和獨龍送點吃食衣物過來。
很快的,兇神惡煞的那兩個嘍啰便送來了一個鼓囊囊的包裹。
許是也意識到自己的生死全系于王不留行的醫(yī)術(shù),二人的態(tài)度變得恭敬了許多。
“我要換衣服了,你們回去吧……”王不留行打心眼里討厭這兩尊瘟神。
“好!”
二人聞聲乖乖出去并順勢掩好了房門。不過并未離開,一左一右站在門外,仿似兩個保鏢。
“都這份上了,還怕我跑了不成?”王不留行隔空沒好氣說道。
“萬一有人使壞對小兄弟不利呢,這可是老大交代的……”
“無語!”
王不留行氣呼呼穿好衣服,打開房門瞥了二人一眼,見二人仍無離開的意思,便賭氣胡亂朝外面走去。
誰知才一出門,二人就又亦步亦趨跟了上來。
我去,還有完沒完了……
正自窩火,遙遙的,就見得一身錦衣的老八迎面走了過來。
鐵拳見狀立即喝退了二人,和顏悅色對王不留行說道:
“三爺有情!”
說著,領(lǐng)著他沿著石徑朝前走去。
或許是因為個性木訥,沿途中,竟是一言不發(fā)。
“請問八當(dāng)家的,山中可有中藥?”
迫不得已,王不留行只好自己打破了沉默。
“常用的藥物有一些,不過數(shù)量極少……”鐵拳如實回答道。
“對了,你此行并未帶藥箱,”直到這時他才醒悟過來:
“三爺?shù)难劾?,可是揉不進半粒沙子……”
“藥箱只能盛放一些常用丹藥,也并不一定有用。到時候見機行事吧?!?p> 王不留行卻是并不慌張。
一來他對于座山雕的病證已經(jīng)有了初步的診斷;二來,唯有如此方顯被迫、真實。
萬一到了生死攸關(guān)的時刻,自己還有12個榮譽值可以兌換一次藥物……
鐵拳的步伐很快,片刻之后二人抵達了山寨正中的那處高樓。
樓高三層,楠木構(gòu)造,布置也是富麗堂皇。
不問可知,定然就是座山雕的住處了。
“只能送你到此處了。切記:一會進去,不該看的別看,不該問的別問……”
鐵拳壓低聲音說著,神情之中難得地透出一些緊張。
“謝謝提醒,在下記住了?!蓖醪涣粜谐星檎f道:
“你額頭上面長出許多痘疹,宜清淡飲食多喝水,不要熬夜……”說著,穩(wěn)了穩(wěn)心神舉步朝樓內(nèi)走去。
才走到二樓梯口,就聞得里面?zhèn)鱽硪魂嚹信恼{(diào)笑之聲。
而那聲音非常熟悉,赫然便是座山雕和那醉花。
“稟三爺,人已帶到,下一步如何,還請示下!”
門外的鐵拳適時大聲請示起來。
“讓他進來吧!”
慵懶的聲音在里面響起。
“王不留行給三爺請安了!”
說著,王不留行假裝不知掀簾而入。
可才一抬眼,就目睹了無比香艷的一幕……頓時不迭閉眼。
心里暗想,這老家伙果然生性多疑,現(xiàn)在仍在試探自己。
眼前這出戲,顯然就是為自己和醉花精心準(zhǔn)備的。
“三爺恕罪,在下來得不是時候……”王不留行無比慌亂說著。
“哈哈,這小子應(yīng)該還是個未開葷的雛兒,瞧他那囧樣。三爺就不要捉弄他了。還是瞧病要緊?!?p> 座山雕懷中的醉花咯咯笑著,慢慢拉上了衣領(lǐng)。
“美人所言甚是,小子過來吧?!毖鄢蛑怂坪跛夭幌嘧R,座山雕這才微笑著說道。
“不過醉花倒是納悶了,此小子一無藥箱,二無器具,又如此年前,真的具備精湛醫(yī)術(shù)嗎?”醉花滿臉不屑說著:
“該不會是那老九那廝為求脫罪,胡亂吹噓的吧?”
“嗯?他敢!”
座山雕也忽然生疑起來。
“回三爺話。在下來此之前并不知曉此行是為您瞧病,不過被九爺他們挾持而來,所以……”
王不留行照實答道,虬髯客三人殺了自己的師傅和師兄,根本犯不著為他們打馬虎眼。
“不過在下確實隨師學(xué)過十余載醫(yī)術(shù),由于資質(zhì)愚鈍當(dāng)不得精湛。至于帶不帶藥箱其實差別不大,同樣還得經(jīng)過望聞問切四診進而辨證論治。
藥丸和丹藥的組成皆是固定的,只能處理常見病多發(fā)??;而每個人的病情卻是千差萬別,處方也是不盡相同……”
這套說辭,其實都是前世的經(jīng)驗之談,王不留行根本不需要思索都能背出來。
“倒也在理。但愿你的醫(yī)術(shù)如他們所傳的那般神奇,否則的話一旦知曉我的痼疾卻束手無策……說不得只能送你下去見那些庸醫(yī)了?!?p> 座山雕依舊懶懶說著。
奶奶的,難怪此前虬髯客只字不提來此的目的。
“醫(yī)者當(dāng)有割補之心,在下勉力一試吧,具體病情還請三爺坦誠相告……”
“此疾已經(jīng)困擾我數(shù)十年了。別看我這皮膚現(xiàn)在好好的,突然之間就會長出許多小疙瘩,而且瘙癢無比。整得爺坐臥不安!”
座山雕一臉無奈說著。
“敢問此證何時出現(xiàn)?一天之中何時最為明顯?”
“少說也有二十年了,至于何時最明顯也說不好,夜晚吧……”
“除了眉間皮膚,還有其他部位也有相似癥狀嗎?”
“耳朵、頸部!”
“皮疹形態(tài)怎樣……”
……
望聞問切一番流程下來,王不留行得出癥狀特點如下——
皮膚異常干燥;散在濕疹樣皮疹;黑眼圈;發(fā)作時瘙癢劇烈,以頭面頸部為主;皮疹呈苔蘚樣變;
綜上,他的內(nèi)心之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特應(yīng)性皮炎!
也即祖國醫(yī)學(xué)中的“癮疹”。
“根據(jù)臨床癥狀,您所罹患的乃是癮疹,與自身體質(zhì)、飲食習(xí)慣和接觸過敏物質(zhì)有關(guān)。卻不知,三爺在進食那些食物或者接觸某些物品時會瘙癢加劇?”
“何為過敏?吃東西之后也沒見瘙癢加劇???至于接觸物品,那可就多了……還有女人,哈哈哈。”
正厚顏無恥笑著,樓頂上突然傳來一聲雕鳴,那只形體碩大的碧眼金雕倏忽間穿窗而入,雄赳赳降落在床頭之上。
座山雕見狀,一手撫摸著身旁的女人,一手輕撫著動物的羽毛,正準(zhǔn)備開口,突然急急俯身,一連打了三個響亮的噴嚏。
身前的王不留行見狀,雙眼驀地發(f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