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已久的惡戰(zhàn)開打了。
大多數(shù)觀眾看客們的高漲情緒,卻在漸漸的回落。
只因那撕斗場面,著實有些不太好看。
武大只顧跑跳躲閃,活脫脫像一只被追打的猴子。
鄭山古好點,炮拳轟隆隆打得熱鬧,但他的拳腳明顯蓄力時間久、發(fā)力路徑長。
等打出去后,便連外行人都瞧得清楚,不過是在牛角頂蚊子,全做無用功。
但也有一小撮看得聚精會神、心緒澎湃的,那都是在武藝上有所造詣之人,可謂是內(nèi)行人中的內(nèi)行人。
在他們眼里,伊崢的步伐異常精妙。
跑跳得快不算本事,每每正好卡在鄭山古的側面或后方半點不差,才是見真功夫的地方。
此前問過同伴,此戰(zhàn)雙方勝算高下如何的那個陽谷武師郭沖,便忍不住感慨起來:“好個武大,有這等精妙身法,難怪當初能在十數(shù)個亡命徒的襲擊下,留存性命,還反殺得七八人。兄臺,你還覺得鄭教師勝算大嗎?”
郭沖的同伴戴運仍舊堅定點頭:“武大的身法超乎我的預料,可鄭教師的經(jīng)驗也非吃素,郭老弟,你仔細看此時鄭教師的拳有何變化?”
郭沖觀摩一陣道:“似有些著急,拳力不足,但求快出,還打的不準?!?p> 戴運有些傲然的再次提點:“真的快了嗎?真是不準嗎?”
郭沖“嘶”了一聲:“快是快了,但出拳頻次卻降了,他在留力。也不是不準,根本就是亂打……好個鄭教師,他是在誘敵呀!他想讓武大覺得他已操切焦急了。兄臺,我說的是也不是?”
戴運捋了捋胡須,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不過兄臺,若武大始終不吃算計,那鄭教師恐怕要反受影響,假焦急變成真操切了呀?!?p> 戴運隱露不屑之色:“郭老弟,你卻忘了我說的,鄭教師是個經(jīng)驗異常老道之輩,若武大不上當,不過從急死,變做緩亡而已。
你瞧那武大這通上躥下跳的,他能堅持多久?再瞧鄭教師,除卻手上虛招以誘,足下只是閑庭信步,直如暖身演武。
最多半柱香,武大便要力怯身慢,可鄭教師呢?堪稱以逸待勞也。屆時勝負只在鄭教師反掌之間爾?!?p> 然而……
半炷香過去了,場中伊崢毫無力怯。
一炷香過去了,場中伊崢精力依舊。
再半炷香過去,場中伊崢似有緩滯。
待第二炷香過去時,場中伊崢卻蹦跶得更歡了。
此時戴運周圍,充滿了越來越多的戲謔目光,直把他臊得臉紅耳赤。好在天氣炎熱,本就曬得狠,倒是遮了羞。
比戴運更難堪的,便只有擂臺上的另一個當事人鄭山古了。
他是萬萬沒想到,武大會用這種超出常規(guī)的個人能力來對付他,心中直罵武家兩兄弟:一個力壯能打死大蟲,一個氣長能憋死魚蝦。如此非常必異端,難怪克死爹娘,媳婦出墻。
“不成、不成,不能再任由武大如此消耗了。若是正常切磋,輸也就輸罷,但待我力怯氣短時,武大必取我性命。只能行險一搏了?!?p> 鄭山古除卻無賴外,也是個有決斷,更有絕招的,不然哪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在武行名家的位置上坐十幾二十年?
想罷,鄭山古便動作起來,只見他似乎真?zhèn)€動怒,有些莽撞的直朝伊崢沖打過去,炮拳過處堪稱驚濤駭浪。
亦因突發(fā),更卻把伊崢逼住。
眼見沉悶兩炷香之久的相撲,終有波瀾惡起,觀眾看客們的情緒瞬間被點燃,起哄、叫鬧、口哨之聲霎時沖天而起。
“來得好!”
場中伊崢不慌不忙,一邊把自己的身法運用到極致,仿佛怒海行舟。眼見傾覆,卻又總能堪堪避過。
同時憑借洞虛灼見,在近處頻打鄭山古出擊后的破綻,只是因搶時間速率,打得力道有欠。
但也無妨,戰(zhàn)至此時,兩炷香都過了,鄭山古的抗擊打能力,隨著體力的流失,已大幅下降。
果不其然,在被伊崢低掃了三五下腿彎后,鄭山古再也支撐不住,前踏時足下一怯,推金山倒玉柱般,便往地上撲倒。
“師父要贏了!”
何寬這邊振臂高呼,喬鄆臉色燦爛,李青直接蹦起。
可王魁卻驟然繃緊神經(jīng),武松也沉凝了面皮。
眼見伊崢前撲,欲趁勢追擊,王魁下意識喊出聲來:“師父中計也。”
果見場中,似乎狼狽拜倒的鄭山古,在見到伊崢朝他撲來時,眼中驟然精光大放,雙手撐地同樣前沖。
身入蛟龍出海,便朝伊崢抓去。
鄭家十八式炮拳,其實只有十五式是拳法,最后三式卻都是摔法。
只因開創(chuàng)這門武學的前輩心中有數(shù),炮拳剛猛,短于靈動,易為敵所趁。
暗藏以摔法,待敵欺近身時,便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在鄭山古的心思中,只要伊崢被他撲倒,便成了他砧板上的魚肉,兩三下炮拳下去,不虞其不低頭認輸。
只是鄭山古萬萬不曾想到,他壓箱底的功夫是摔法這件事,早被伊崢探出了七七八八。
伊崢對摔跤太熟悉了,雖然古摔法與現(xiàn)代摔跤有一些運用理念上的不同,但發(fā)力方式和基礎原理還是大體相似的。
換而言之便是,使摔法時會露出哪些破綻,伊崢一清二楚、心知肚明。
在此前超過兩炷香的“鏖戰(zhàn)”里,在伊崢洞虛灼見的照查下,鄭山古常常會顯露出一些在做摔法預備時,才會整體出現(xiàn)在身形上的破綻。
于是推斷出鄭山古暗藏摔法絕技這條結論,實在順理成章。
既已明察秋毫,卻仍跳下陷阱。
那自然便不是中計,而是將計就計了。
說時遲那時快。
在伊崢眼見便要被鄭山古的蛟龍出海撲到時,他些許遲慢不得的一側身,堪堪讓過鄭山古的撲抓。
同時足尖一勾,一邊往鄭山古身側后面錯去,一邊還要迎擊踢往鄭山古的丹田。
鄭山古避無可避,只能倉促站穩(wěn),發(fā)狠硬抗。
同時腰腹猛扭,再朝伊崢抓去,那身形著實漂亮,仿佛蛟龍擰轉,再投入海。
只是如此一來,下盤卻是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