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零落成泥
“神子殿下!”見到遲寒衣吐血,所有人急忙涌了過去,偌大的云家一片忙亂。
沒過多久,府主和醫(yī)師匆匆趕來。
一名身著錦衣的威嚴的男人神色緊繃,“寒衣這是怎么了?”
他緊張地看向床上的人。
俊美的青年躺在床上,身軀蜷縮,頭發(fā)汗?jié)?,黏在蒼白的額頭上,像是遭遇一場無法脫困的夢魘。
旁邊的醫(yī)師誠惶誠恐,“少主如此模樣,像是魘著了?!?p> “你說他只是做噩夢?做噩夢怎么會吐血!”男人憤怒地質(zhì)詢。
醫(yī)師背彎得更低,“這……”
就在這時,床上的青年突然發(fā)出一聲夢囈,頓時將二人目光吸引過去。
“阿楚……”
青年蒼白的薄唇像是失水過多般干渴發(fā)裂,蒼勁纖瘦的五指緊緊抓住薄被,身體顫抖,眉頭緊擰,聲音悲慟猶如困獸,“對不起……阿楚……阿楚……阿楚……”
“呼!”他面色潮紅,身體不斷顫抖。
忽然,緊閉的雙眸睜開,冰瞳中涌起一陣霧白的霜氣。
一陣恐怖的寒冰之氣以他為中心向外擴散,七月飄雪、整個偌大的云府在一瞬間掛滿了冰霜。
那一瞬間爆發(fā)的恐怖力量讓遲家主也寒毛聳立,他極力抵擋,震駭?shù)乜聪虼采系娜恕?p> 青年那張?zhí)焐枥涞哪樔匀粴堄嘀鴰追謧}惶,半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他冷漠地轉(zhuǎn)過頭看向遲家主,剔透的瞳如琉璃般冰冷,帶著一股凍至靈魂的寒氣。
遲家主頭皮發(fā)麻,哪怕那雙眼睛并無情緒,他也有一種仰望到九界之上無上主宰的錯覺。
青年冰瞳中帶著幾分迷茫,掃視了一周,雪顏上露出幾分愕然。
他扶著額頭,表情痛苦。
他被子車欣然欺騙,在阿楚最絕望的時候拋棄了她。
后來,不論他如何努力。
他的阿楚,都不要他了……
青年周身籠罩著一層近乎絕望的悲慟。
遲家家主看著眼前這個氣息強大但周身籠罩悲傷的青年,聲音帶著點自己都未察覺的小心翼翼,“寒衣……你沒事吧?欣然在外面很擔(dān)心你。”
他一向知道自己這個兒子身份不簡單,他天生神骨,被圣宮預(yù)言極有可能是神主轉(zhuǎn)世。
所以他對遲寒衣表現(xiàn)出的異樣并不感到驚詫。
子車欣然?青年琉璃眼珠咔嚓咔嚓轉(zhuǎn)動,像是冷血動物蘇醒,聲音冷漠得像冰——
“她不是死了嗎?”
這冰冷的話讓遲家主和醫(yī)師都身軀一震,誰人不知子車欣然乃是遲寒衣最愛護的人,可他現(xiàn)在竟然這么冷酷地說她死了。
“寒衣……你……你是不是身體不適?我聽管家稟告有個丑女上門說是你未婚妻,之后你就一直不對勁,是不是她太丑嚇到你了?”遲家主關(guān)切問,眉眼中閃過一絲戾氣,“那等不知好歹的污賴玩意也敢賴上你。你放心,我會把她處理好的。以后不會再有這種事打攪你?!?p> 丑女……上門……
遲寒衣心臟猛地一跳,幾乎要跳出胸腔,全身血液好像都在奔騰轟鳴。
他和阿楚的轉(zhuǎn)折點,就是在這一天。
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他無時無刻不想重新回到過去,將她抓住,對她道歉。
他……重生了?!
遲寒衣猛地站起來,蒼白著一張毫無血色的臉,抓住遲家主的手卻用力地幾乎要將其骨頭碾碎,原本一片死滅的眼中出現(xiàn)微光,聲音緊張又害怕,“她在哪里!阿楚在哪里!”
不管是不是做夢,這次一次,他一定要抓住阿楚。
與此同時,圣淵京郊。
兩名家丁拖著一具渾身是血的少女,小心地左右環(huán)顧。
“大哥,真扔這?神子殿下可是交代扔亂葬崗的?!逼渲幸粋€有些心虛地縮了縮脖子。
另一人滿臉不耐煩,“亂葬崗太遠,遲了趕不上飧食了。反正是死人一個,在哪都是填了野獸肚子。神子殿下又不會關(guān)注她一個死人?咱們今天扔在這,神子殿下明天都不會多問一句,你怕什么?”
說話的人抓著少女的手將人扒了過來,惡狠狠地瞪了同伴一眼,“這是我們一起干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是被發(fā)現(xiàn)偷懶了,我不好過,你也吃不了兜著走。等她被野獸吃了,只要咱們不說就沒人知道,明白嗎?”
對方畏縮地點了點,兩人一起合力將少女順著深坡扔了下去。
“走,回去吃飯?!鞭k完這一切的家丁拍了拍手,樂滋滋地往回走。
少女殘破的身軀順著深坡不斷滾落。林間有什么薄膜一閃而過,在沾到少女鮮血后又突然消失,她順著深坡落下,最終咚的一聲,砸在一具嵌在落葉中的無蓋水晶棺里。
水晶棺中,金紅色的光芒猶如心臟跳動般閃爍,緩緩與她身上的鮮血融合交織,最后熄滅。她冰冷的尸體開始回暖,停滯跳動的心臟開始緩慢但有力地跳動起來。
蘇楚覺得自己渾身都疼,像是全身都被人打了一頓。
難道江飲溪那個逆徒……不僅一劍貫穿了她心臟,而且把她分尸了?
不……不對……
蘇楚艱難地回攏思緒,心臟被洞穿的涼意還在靈魂中彌漫,但是身體上的疼痛卻是來自其他地方。
若她真的死了,神魂俱滅,不該有痛感。
她現(xiàn)在甚至隱約感受到手下摸到了灼熱的軀體,心臟起伏的搏動。
不僅如此,還有溫?zé)峋d長的呼吸噴在她臉上。
好燙。
身下軀體非常燙,像是燃燒的小太陽,燙得蘇楚想要趕緊遠離。
可眼皮沉重得打不開,蘇楚像是陷入夢魘的人,艱難地指揮著沉重的身體從對方身上滾開,然而拱到一半,卻發(fā)現(xiàn)右邊的路被堵住了。
她和那位神秘人的體位從上下趴著,變成并列躺著??伤麄兯诘牡胤娇臻g明顯不夠,這個體位反而貼得更近了。
肌膚緊緊相貼,似要碾碎對方骨肉。
她艱難地想要睜開眼睛,突然一陣撕裂般的疼痛涌上蘇楚的心頭。大片記憶從腦海中如走馬觀花般一閃而過,最后定格成一句冰冷厭惡的話——“她生而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