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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朝堂普通人

第十一章 江湖 吳在綱質問大小福 李絨兒不平助弱女

江湖朝堂普通人 烏龍茶不甜 4946 2022-09-15 18:11:53

  吳再綱敲開了大小福的房門,二人正在用自己燒開的茶水拌著自帶的炒面。大福把吳再綱讓進房中,隨即關上房門插好門閂。

  “吳老師用心了,這么晚還過來瞧瞧我們兄弟倆?!贝蟾P呛堑膹淖赖淄铣鰲l板凳給吳在綱讓座。

  吳再綱沒有答話,坐下后看著大福重新端起碗用筷子快速地攪拌碗里的炒面。兩人手中當當當?shù)芈曇粝袷窃诒荣愐话悖嚎凑l的聲音越緊,誰的聲音越清脆。

  待兩人碗里的炒面都拌得如凝膠般濃稠的時候,吳再綱終于開口問道:

  “你們有事瞞著我。”

  大小福聽了停下手中攪拌的筷子,大福笑呵呵地把粘滿炒面的筷子放進嘴里,用力地嗦干凈,砸著嘴說道:

  “吳老師指的什么事啊。”

  說完還是伴隨著他那有節(jié)奏的憨笑聲。

  吳再綱從懷里掏出白天釘在樹干上的匕首和紙條,整齊地擺在桌面上。

  大小福伸著脖子看了過來,嘴里喃喃念道:

  “東西留下。”

  “這是白天劫匪留下的么?”大福抬眼看向吳在綱問道:“不過這劫匪也太天真了吧,留個字條就想我們把財物留下?”

  “他要的不是財物,他要的是別的東西?!眳窃倬V的眼睛一直盯著大福。

  “不要財物要什么?”

  “今天遇到的就不是劫匪,我在蘇州城多年,從蘇州到南京的路不知走過多少遍,就沒聽過蘇州鬧匪患的。更不要提光天化日之下在官道正中間立個死人的手臂!”

  大福挑了塊炒面放進嘴里,待化開咽下后說道:

  “可能是最近結的匪呢,或者是外來的流民,如果知道這車上是我們蘇府給南京送的生辰綱,誰都知道這一車東西肯定價值不菲。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些流民為了巨財挺而走險很正常的么?!?p>  “如果是普通的流民我不可能一點沒感覺到?!?p>  “那可能人根本就沒埋伏,這紙條是早就釘在那的呢?”

  “我很確定當時有人在林子里?!眳窃诰V對大福無賴式的狡辯很不耐煩,眼神變得越發(fā)嚴厲起來。

  大??粗约和肜锏某疵?,挖了很大一塊放入嘴中,喃喃地說道:“我覺得是您太緊張了?!?p>  “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問題有多嚴重!”吳再綱看著大福還在胡說的模樣忍不住拍了掌桌面。

  小福嚇得整個身子往后縮了下,板凳和地面發(fā)出一陣很刺耳的聲音。

  “現(xiàn)在這個人只有我能和他一戰(zhàn),你們,包括我那三個學生加起來都不夠和他過招的。你現(xiàn)在還不和我說實話,要等我們都喪命,失了你們真正想保護的東西才好嗎?

  “你以為你這個樣子能活著走到南京嗎!”

  大福停止了咀嚼直愣愣地看著手里的碗,小福也盯著自己碗里的炒面不敢吭聲。桌上油燈把三人的黑影牢牢地拍在墻壁上,就像原本就畫在那的一樣,紋絲不動。

  “我雖然不知道你們到底要送什么東西去南京,但現(xiàn)在有很厲害的人不想你們送去,這已經超出我們的能力范圍了?!眳窃倬V來回看了看大小福繼續(xù)說道:“趁現(xiàn)在離蘇州不遠,明天起早往回趕傍晚就能到。我會帶你們重新去靈山學院下任務,會有更高級別的隊伍送你們去南京的。”

  “不行!”大福堅定的說,就像有人要拿走他手里的炒面一樣。

  “我們不能回去,回去可能就再也出不來了?!贝蟾L痤^,眼里不知何時浸著淚水。

  吳再綱有點驚訝:“怎么回事?”

  大福示意小福出去看著,小福會意,出門站在門口防止隔墻有耳。

  大福將碗筷放在桌上,向吳再綱道出了始末:“吳老師,您知道我們姑蘇府知府吳大人不是個什么正派人物吧?!?p>  “我聽過他不少傳言,但我不關心這些東西。”

  “行,我們老爺一直在配合著鹽運司的林大人和這位吳大人偷鹽稅和倒賣私鹽。但我們老爺都是被逼的,他有把柄在吳大人手上,而且大頭都是吳大人和王大人的。我們老爺一直想找機會擺脫這些,早就想揭發(fā)他們。可是整個江南的官場錯綜復雜,我們根本不敢妄動。

  “金陵守備王大人的妹妹是姑蘇府吳大人的侄兒媳婦,錢塘府趙大人的夫人是這個王大人的姐姐,徽州府的孫大人的母親是吳大人的姨媽,趙大人的女兒今年夏天便要和孫大人兒子完婚。

  “整個江南都被這四大家族掌控著。內閣首輔張大人更是錢塘府西泠書院出身。你說這讓我們小民怎么辦?”

  大福深深地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

  “如今聽說朝廷下來一位叫汪亦的巡撫,七天后到金陵。這人正好是老爺?shù)呐f識,當年他上京趕考路過姑蘇城身上沒了盤纏,還是我們老爺資助了他路費。

  “老爺覺得這是個機會,怕巡撫到了金陵便被他們搶先打點,就想盡快把檢舉信和賬本送到汪巡撫手里。這才想到借著老爺給岳父拜壽的借口把東西帶到金陵?!?p>  “那你為什么不在下任務的時候直接說?”吳再綱不解。

  “我們怕走漏風聲,我們蘇府雖然是大戶,但到底只是個民,姑蘇府隨便一個理由就可以提前對我們下手。

  “不瞞您說,在這之前我們已經分不同日子、分派不同人、走不同路線、以不同的理由向南京去了好幾波,有裝作送貨的,有裝作探親的,為的就是亂人耳目?!贝蟾?戳搜圩郎系呢笆?,繼續(xù)說道:“這把匕首和今天的斷臂我都認得,就是前兩天我們派出去的一個人的。”

  “我們學院的你請了幾隊?”吳在綱心中擔憂起來。

  “只有你們一隊,之前送貨的那批人用的是我們自家的護院武師,十二個人都派去了,我們還故意把聲勢搞很大,讓他們以為東西在那一隊。”

  “看來失敗了?!眳窃倬V拿起匕首在燈下緩緩晃悠著:“我估計你們前面派出去的幾波人都已經死了?!?p>  “我想也是。”大福把臉轉到黑暗中輕輕抽了下鼻子。

  吳再綱知道自己確實不能帶他們回去,一旦回去姑蘇府就可以隨便編個理由把他們下獄并搜查行李。

  即便只有自己回去,這些人也會選擇繼續(xù)向前走,以他們的實力根本走不到南京。雖然自己對這些貪官污吏什么的從不上心,畢竟是別人的事,可現(xiàn)在要自己放這些人的生死于不顧卻也做不到。

  可繼續(xù)同他們一起的話,任務能不能完成倒其次,那三個孩子若有個三長兩短可怎么辦?

  “讓人回去報信求支援嗎?”吳再綱思索著:“不行,我們已經被盯上了,派誰回去都很有可能會被半路劫殺,所有人必須抱在一起才夠安全?!?p>  吳在綱看著桌面上的兩樣東西不斷盤算著,恨不得自己會分身術。

  就在屋內沉默無語的時候,窗外忽然傳來一陣打罵聲,還有女人的哭叫聲。

  吳在綱起身打開窗戶,目光越過馬棚的圍墻,隔壁的民院里一個老婦人正在拿著燒火的鐵叉子一下一下地敲打著一位跪趴在地上的女人,嘴里同時還不閑著,恨恨地說著些什么。

  老婦人身后的屋子亮著燈,一個男人垂首站在屋門口。

  吳在綱嘆口氣關上了窗,現(xiàn)在可不是看別人家熱鬧的時候。還沒等吳在綱回到桌邊,隔壁房間的門就傳來重重的門扇開合聲,緊接著是一陣急促的跑步與下樓聲。

  “出了什么事?”小福推門向吳在綱問道:“你們那個小女孩急忙忙地跑下樓去了。”

  吳在綱知道她要去哪,交代大小福不要出門,自己趕忙追了出去。

  李絨兒跑到后院一眼看見了秦文思的身影,隨口喊道:

  “秦文思!跟我來!”

  秦文思追出后門,跟著李絨兒來到隔壁家門口,里面的打罵與哭叫聲不斷從門縫里擠出來。

  李絨兒抬腳踹開大門,老婦人被嚇得停下手中的鐵叉子,直愣愣地看著站在門口的兩個年輕人。

  “你們干嘛的?”

  “你干嘛的?為什么打人!”李絨兒沖進門幾近咆哮地問道。

  老婦人見眼前兩人服裝怪異還配著劍,心里有點慌張:“這我家媳婦你管得著嗎?打媳婦犯法嗎!”

  被打的女人已全身趴在地上蜷縮著,頭頂盤起的發(fā)髻已被打散歪在一邊,脫離了束縛的發(fā)絲散亂在肩背和臉頰上。女人緩緩抬起臉,看向李絨兒。

  透過在她臉頰上被汗水黏住的碎發(fā),秦文思看到了從她迷離的雙眼中發(fā)出的求助目光,這鐘眼神不禁讓人感覺是在寒風中遇到的一只剛出生不久的小狗,正無力地抬起眼皮看著蹲在它面前的陌生人。

  “怎么覺得在哪見過?”

  秦文思細細瞧著女人的五官,抬眼再看向站在最后面的那個男人:那不是白天茶水攤的年輕老板嗎?那這個躺在地上的女人就是那個穿著男妝摸了鍋灰的……

  地上的女人已經換回了女裝,在白色的抹胸外套著一件素色對襟直袖開衫,下身深褐色筒褲外圍了一件蒼綠色百迭裙,青色緞面繡花鞋露在裙外。

  看著這稚嫩的臉孔,差不多和自己一般大,與白天的形象大相徑庭。

  這時候院子兩邊的墻頭已經扒著好幾個腦袋了,里面有一個秦文思還認識,就是旅店里的堂倌,正笑呵呵地看著自己揮手打招呼。

  在門口也圍了不少探頭探腦的人,有個年輕婦人一手抱著個襁褓,一手還牽著個娃娃,還有幾個人手里正端著碗正往嘴里扒飯。

  人群中有人在外面竊竊地說著:“這不是靈山學院的人嗎?”

  老婦人見圍了那么多人,把鐵叉子往地上一扔,身子一軟就坐地上哭喊起來:“哎呦,這什么世道哦,婆婆規(guī)矩媳婦還要被人罵。哪家的媳婦不受氣,哪家不是一天打八頓罵三場的。我這還不都是為了她好,不打哪能夠規(guī)矩出一個好人來。

  “你們靈山學院的老師不打學生嗎?

  “你以為我想打她?我也不愿意啊,怕打壞了手上都收著勁,有點擦破皮就趕忙用雞蛋清給她擦上,也腫的不高,十天半個月就都好了。

  “可這孩子一點不聽,擰她大腿她就咬我,打急了就喊著要回家,我問她‘哪是你的家?這不就是你的家?!f不是,說要回她那自己的家。

  “你們聽聽哪有媳婦這樣的,我一聽就更生氣,人氣在頭上哪還管得了許多?我們家娶這媳婦前前后后花了十幾兩銀子,我們家一年也掙不到二十兩啊,你們說我能不盼她好?可她自己不爭氣??!哎呀……”

  老婦人談到錢哭叫的聲音就更大了,抬手就使勁地往眼上摸。

  周圍的人也都窸窸窣窣的議論著。

  “這孩子是沒個媳婦樣,整天在外咧著嘴笑。”

  “是啊,一點不知道羞?!?p>  “走路像火燎的一樣,像被鬼追著跑似的。”

  “一坐下就筆挺挺的,給誰看呢?”

  “聽說頭一天來婆家,吃飯就吃了三碗?!?p>  “人不大,個子倒挺高,再長長不得超過他男人。”

  ……

  左右的鄰居街坊仿佛也對這個媳婦多有不滿。只是這些不滿的理由讓秦文思感到驚詫不已,李絨兒也是越聽越氣。

  “每家都打就是對的嗎?她是個人,不是你家牲口!”李絨兒吼叫著打斷那些令自己驚駭?shù)脑挕?p>  “她要是一頭牛,一頭羊倒好了?!崩蠇D人咬著牙指著地上的小媳婦,“牲口喂喂可以換錢,小雞崽子喂大了都能下雞蛋,她除了整天浪費糧食還能干嘛?”

  李絨兒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陌生的世界,一個女人的價值在這老太婆眼里竟然不如一只雞。

  這些話她從來沒聽過,更無法想象,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反駁這個“理直氣壯”的老婦人。她們兩人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她的理在這里根本行不通。

  李絨兒的胸口快速起伏著,如同大海上顛簸的漁船,左手不自覺地壓平了劍鞘,緊緊握住的右手努力地保持著最后一絲理智。

  秦文思從前也見過婆媳爭吵,可今天這個老婦人說出口的話也讓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像西瓜一樣被人一刀切開,而作為地上女人的丈夫——站在后面的那個年輕老板,從頭至尾沒有動一下身子,沒有說一句話。

  他不知道這個男人是因為懦弱還是因為孝順,或者這一切自打他出生以來就早已看慣,覺得打女人就像是睡覺一樣,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秦文思聽李絨兒的話音像走音的琵琶一樣變得扭曲,趕忙伸手一把抓住李絨兒的右臂,輕聲說道:

  “別激動?!?p>  透過屋內流出來的燈光,秦文思看到李絨兒的眼睛里已經蒙上了一層薄薄地淚水,強抿的嘴唇,讓自己的心頭一陣絞痛,這是他第一次在這雙眼睛中看見委屈。

  “我要把她帶回房?!?p>  李絨兒的這句話不知對誰而說,但所有人都聽到了,所有人也都被這句話震驚到了。

  除了秦文思。

  說罷,李絨兒也不等老婦人答應與否,俯身攙起女子便把她往門口帶。

  老婦人不知李絨兒用意,趕忙抓起地上的鐵叉子站起來指著李絨兒說道:“你要干什么,要把我們家媳婦帶到哪去?”

  男人見了也趕忙來到前邊,雙手扶著自己母親的胳膊。

  “她是人,她愛上哪上哪,她不是你家買的物件!”李絨兒說完不再理會她們,繼續(xù)扶著女子朝門口走去。

  男人搖著老婦人的手焦急地說:“媽,這怎么辦?!?p>  老婦人皺起溝壑一樣深的眉中,高高鼓起的眉骨下一雙瞪圓的眼睛剛看向李絨兒的背影,秦文思便一個箭步插到李絨兒身后,把劍壓在身前,用胸口抵住老婦人手里的鐵叉子。

  圍觀的人見狀紛紛讓開道路,嚼舌的人也不出聲了,捧著碗的人也不往嘴里扒飯了,大家都不知道這兩個年輕人要干什么,活了一輩子的他們見過打媳婦的不少,但從來沒見過有個外人闖進來要把別人家的媳婦往外帶走的,就是娘家的人來了也沒這樣的。

  那個抱著襁褓的年輕婦人一邊拉著孩子往外退,一邊斜眼覷著被李絨兒扶著的小媳婦,覺著這個媳婦也太不要臉,還真乖乖地跟著走。

  “秦文思,你和李絨兒先回去,這里交給我?!痹陂T口看了許久的吳在綱走進院里說道。

  老婦人見又進來個男人,而且不是個小孩,母子兩人心里又犯起怵來。

  吳在綱坐過去向二人伸手作揖道:“二位,打攪了,在下靈山學院吳在綱,我們從姑蘇城出來路過此地,暫住隔壁客棧,我看那女子受了點傷,請允許我們帶她去上藥治療,我們有女同伴,您放心。

  “明天一早您打發(fā)人去客棧接人就好?!?p>  吳在綱見老婦人左顧右看的沒有答話,又加了一句:

  “治療費完全是免費的?!?p>  老婦人見面前的男人如此客氣有禮,此時整條街的人都圍在了自己家門口,媳婦又跟著別人跑了,今晚實在丟臉,便提著嗓子說道:

  “原來是靈山學院的師傅啊,那你可得把我家媳婦照顧好了,我可心疼著她哩!”

  說完老婦人拿眼瞥著門外的街坊,確定自己剛剛那句話有沒有被所有人都聽見。

  吳在綱作揖道別,轉身欲回到時候,老婦人又囑咐了一句:

  “那明早可別太晚,她還得和我兒子出攤去呢?!?p>  正是:認知不同三觀盡碎。李絨兒帶走女子該如何助其脫苦,且看下文分解。

要改變一種社會陋習,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畢竟是要扭轉好幾代人已經形成的固有觀念。   人性的軟弱決定了更多的人會選擇忍受,貞潔烈女只有極個別。   但當這些媳婦熬成婆的時候,這些受害者往往搖身一變成為了加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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