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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朝堂普通人

第二十一章 江湖 旅店深夜遭偷襲 秦昌月下相對決

江湖朝堂普通人 烏龍茶不甜 5015 2022-09-28 22:05:20

  “著火啦!”

  “救火?。 ?p>  樓下傳來店家的呼喊聲。

  秦文思趕忙推開窗戶向外查看,一股灼熱的火浪撲面而來。嚇得秦文思不自覺的后退兩步,木草燃燒的焦炭味頃刻間便充滿了整個房間。

  院中靠街一角的馬棚整個燒了起來,棚里的驢子和水牛一邊扯著綁在木樁上的韁繩,一邊大聲的嚎叫。

  掌柜的、堂倌、廚子,都拿著大小木盆不斷得把院中水缸里的水澆進(jìn)大火中。

  兩邊的街坊也都提著木桶,端著木盆,趕來幫忙。

  秦文思回身看向李絨兒,說道:“我們要下去幫忙嗎?”

  “當(dāng)然要?!崩罱q兒吐出嘴里的杏核,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

  秦文思也放下長劍準(zhǔn)備跟出去。李絨兒伸手還沒碰到門框,朱啟明就推開門堵在了門口:

  “你們干嘛去?”

  “幫忙救火啊?!崩罱q兒說道。

  “別下去,這是敵人在調(diào)虎離山。”

  李絨兒瞪大眼睛回頭看了下秦文思,又不解地問道:“什么意思?”

  朱啟明示意二人把佩劍拿好,嘴里說道:“這火燒的又大又急,明顯是有人故意縱火?!?p>  “你是說那個劫匪來這里了?”秦文思趕忙把窗戶關(guān)了起來。

  “是的。你和我把吳老師抬到隔壁去,我們待在一起才安全。”

  朱啟明站在床邊,示意秦文思過來搭把手。

  二人一齊把吳在綱背到了隔壁。

  屋內(nèi)的油燈已被吹滅。大福拿著齊眉棍一臉嚴(yán)肅得站在窗口盯著外面的情況,齊眉棍頂端包著的鐵皮上反射著紅色的光線。

  朱啟明拴上房門,和李絨兒分在兩邊,相對而立。

  秦文思把長劍抱在胸前,站在桌邊的小老頭身后,用嘴巴不斷地調(diào)整著呼吸。

  所有人都像深夜里迷失在森林中的獵人一樣,圍聚在一起,屏氣凝神,注意著四周可能出現(xiàn)的危險。

  “吱”

  “吱”

  “吱”

  “吱”

  門外傳來樓梯板被擠壓的聲音。每一個音節(jié)都間隔著相同的距離,像被人有意的控制著,等前一聲消失后,才放出下一個聲音。

  當(dāng)樓梯的“吱呀”聲響到最高潮的時候,一切忽然戛然而止。

  似乎可以想象,來人正立在樓梯口,像懸崖上立著的白頭蒼鷹一般,轉(zhuǎn)動著腦袋掃視面前的每一個房間,尋找屬于自己的獵物。

  窗外的火光逐漸黯淡下去,嘈雜的人聲也漸漸平息,只有蠢驢笨牛還在扯著嗓子叫喊著,為今晚的遭遇感到惱怒。

  屋內(nèi)所有人都看向了房門,像是在夏日久旱時看著天上聚集的烏云一樣,怕雨不來,又怕雨亂來。

  “碰”的一聲,大福被人用腳踹在了地上。

  一個黑影從窗口閃進(jìn)房中。

  秦文思剛剛將身子轉(zhuǎn)向窗口,就看到一把細(xì)長的微曲彎刀,向自己的門面劈來。

  此時,秦文思已經(jīng)來不及拔劍,只好雙手握住劍鞘,橫在頭頂格擋。劍鞘的斷裂感清晰的傳輸?shù)阶约菏种小?p>  砍下來的長刀并沒有就此收力,而是繼續(xù)以千斤之勢下壓過來。

  秦文思的雙臂本就被震的酸麻,兩肘的曲度肉眼可見的越來越大,

  秦文思鼓著腮幫,閉氣于胸,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頭部,兩耳的耳廓傳來陣陣疼痛,似乎被好多夾子夾住一樣。

  即便如此,秦文思還是不敢松一口氣,因為自己的腦門已經(jīng)可以感覺到刀刃上傳來的涼氣了。

  忽然,秦文思感覺雙臂上的壓力瞬間輕松很多,但還未來得及細(xì)想,只覺右側(cè)腰間吃了重重的一擊,身體一輕,整個身體向一邊飛去。

  秦文思剛飛走,李絨兒的長劍就刺向了黑影的大門。

  黑影拿刀向一邊格開,回轉(zhuǎn)刀刃,便朝李絨兒的脖子揮去。

  朱啟明本想繞道黑影身后,此時才剛剛來到黑影的身側(cè),想要出劍救助李絨兒,可是被兩人之間的桌子阻礙住,伸出的長劍無法威脅到黑影的身體。

  長刀精準(zhǔn)的停在了李絨兒的脖子邊,削下一縷黑發(fā)。

  李絨兒瞪大著雙眼,兩個瞳孔像落進(jìn)水中的墨滴一樣,向四周渙散。

  黑影一把抓住李絨兒的肩膀,將她整個身體調(diào)轉(zhuǎn)個方向。

  李絨兒四肢早已沒了力氣,任憑黑影擺弄,手中的長劍順勢被甩到地上。

  黑影掐著她的脖子來到窗口,背靠墻壁,把刀橫在面前,對著一直坐在桌邊的小老頭說道:

  “把東西交出來吧,免得害死無辜的人?!?p>  秦文思捂著腰,靠著墻坐在地上,覺得這個聲音十分耳熟,借著月光看去,果然是自己白天幫他換藥的那個人。

  “東西不在我們這,你找錯了?!毙±项^回答道。

  “從你們蘇府出來的人都被我殺了,就剩你們了?!?p>  昌揚起嘴角,在月光下,他的酒窩顯得更加深邃。

  “他們這時候應(yīng)該已經(jīng)進(jìn)金陵城了,你真的錯過了?!毙±项^還是坐在桌邊,兩眼看著昌。

  昌盯著小老頭那雙反射著月光的眼睛看了一會,掐著李絨兒脖子的五指加重了力道,迫使李絨兒發(fā)出痛苦的聲音。

  秦文思扶著墻站了起來,看著李絨兒張開嘴巴,努力的想要多吸一點空氣的樣子,心中萬分焦急。不由的看向還坐在桌邊的小老頭,又看了眼立在一邊的朱啟明。

  “你們不交,我就只能把你們都?xì)⒘??!?p>  “你殺了我們,就更別想拿到賬本?!贝蟾A⒅R眉棍憤怒的看著昌說道。

  昌像是聽了一句非常幼稚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

  “我殺了你們,賬本就到不了金陵。”

  昌轉(zhuǎn)頭又對秦文思說道:“把東西拿來,我保證不會死人。”

  秦文思當(dāng)然想把東西給他,好救下李絨兒,可他自己也不知道東西在哪,只好看著小老頭,說道:

  “把東西給他吧。”

  聲音很小,像犯錯的小學(xué)生一樣。

  “什么?”大福轉(zhuǎn)過身來看著秦文思,不敢相信的質(zhì)問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嗎?”

  秦文思低下頭,不敢看大福的眼睛。

  “我們怎么相信你?”朱啟明用劍尖指著昌問道。

  “我要殺你們,你們這時候全都說不了話了?!?p>  秦文思看著昌嘴角的笑容,覺得那里很奇妙,白天還像陽光一樣燦爛的笑容,現(xiàn)在卻像月亮一樣陰冷。

  大福走到小老頭身邊,似乎已經(jīng)把秦文思和朱啟明劃到昌的一邊了。

  “好了,你放了小姑娘吧?!毙±项^妥協(xié)的將雙手放在桌子上,嘴里說道。

  “師傅!”大福難以相信的看著他。

  “我們死了無所謂,不能把這三個孩子也害了?!?p>  小老頭支撐著桌面站起身來,來到小福的床邊,從席底抽出一個牛皮紙袋。

  “站住?!辈型A诵±项^的步伐,對秦文思點了點頭說道,“你去把東西拿過來?!?p>  秦文思接過牛皮紙袋,來到昌的面前。

  昌一把將李絨兒扔向一邊,反手抓住秦文思的衣領(lǐng)把他拖到自己胸前,要他把袋子里的東西一一打開讓自己查驗。

  秦文思聽話的把袋中的賬本和書信打開來給昌過目。

  當(dāng)昌正在看蘇府老爺寫給汪亦巡撫的信件的時候,忽然感覺到耳邊有破風(fēng)的聲音,轉(zhuǎn)頭一看只見李絨兒舉著匕首正朝著自己刺來。

  昌用刀柄撞開李絨兒的手臂,舉刀就向李絨兒揮去。

  李絨兒向后跳開,但兩米長的刀身還是劃破了她的后背。

  跟隨刀尖揮舞在空中的血滴,在月光下閃爍著晶瑩的亮光。秦文思看著李絨兒倒下的身影,張大著嘴巴,卻叫不出聲來。

  昌一把抓過秦文思手里的東西,將他推開,向后越出了窗口。

  秦文思跌倒在地上,看著趴在地上的李絨兒慌了神。他感覺自己正在一個寒冷的冰窟窿中向下跌落,四面八方侵襲過來的冷氣,將自己的心跳拉到最低。

  朱啟明趕緊跑過來,抱起李絨兒,查看她的傷勢。

  秦文思看著緊閉雙眼依偎在朱啟明懷中的臉龐,突然感到身體渾身發(fā)熱,即將停止跳動的心臟立刻疾速舞動起來,侵入身體的絲絲冷氣好似感覺到了疼痛的觸手般,不斷地往回縮,直到從秦文思的身體里潰逃出來。

  朱啟明感到自己后背一陣風(fēng)吹過,再回頭已經(jīng)找不到秦文思的人影了。

  已經(jīng)失去大半個身體的玄月下,兩個黑影一前一后的在田野間的土路上奔跑。

  昌用手捂住傷口,跨著大步在前面跑著,不時回頭看向正追過來的秦文思。已經(jīng)裂開的傷口傳來陣陣劇痛,額頭、鼻尖不斷地冒出汗珠。

  在跑到一處岔路口的時候,昌奮力的將長刀插在地上,轉(zhuǎn)身面朝秦文思追來的方向。

  “為什么追來?我可不想殺你?!辈龑χ鸩浇咏那匚乃颊f道。

  秦文思停下腳步,也把長劍插在面前,緊緊盯著昌,久久沒有說話。

  昌好像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揚起眉毛說道:

  “哦~我知道了,就是那個女孩,是么?”

  過了許久,才從秦文思的鼻子里傳來一個“嗯”字。

  “所以你不會放過我咯?!辈孟駷橹肋@個秘密而感到喜悅。

  “你不該傷害她?!?p>  這一句話似乎被月光染上了一層寒氣,每一個字都像尖刺一樣,從秦文思的口中一根根刺出來。

  說完,秦文思拔出長劍,雙手舉在胸前,氣定神閑。

  昌扔掉手里的牛皮紙袋,并不多做解釋,因為他知道對方是不會被自己的解釋說服的。就像那晚,自己不愿再為師傅解釋一樣。

  傷害就是傷害。

  秦文思壓著右弓步朝著昌緩緩靠近,眉頭緊擠,兩眼冒光。

  或許那一晚自己也是這么看著師傅的吧,昌一邊想著一邊舉起長刀。

  當(dāng)兩刃即將相碰時,秦文思快步上前一小步,在昌的大、小門兩處交換進(jìn)攻,腳下同時不斷地向前蠶食。昌從容不迫的上下小剪開來。

  如此來回攻防有三回,昌在大門小剪開秦的長劍時,習(xí)慣性的把刀向下移,準(zhǔn)備剪開秦文思接下來的攻勢。

  接過秦文思來了一招瞞天過海,并沒有像剛才那樣攻大門過后轉(zhuǎn)攻小門,而是接著從大門進(jìn)攻,挺近劍身,刺向昌的手臂。

  昌一驚,趕緊向后跳開。

  “我差點小看了你?!?p>  說完,昌舉刀向秦文思砍來。秦文思連腳抽回身子,待昌的刀揮下后,立刻用劍壓住昌的刀背,身子移到一邊,劃著昌刀背向昌的腦門揮砍過去。

  長劍在刀背上劃出刺耳的長嘯聲。

  昌看著揮來的劍刃,并不驚慌,兩手放松,反手立起長刀,使刀尖向下,用刀身與護(hù)手的刀格所呈的夾角制住了秦文思的劍勢。

  緊接著,昌憑借自己身高的優(yōu)勢,整個身子向下壓了下去,抬腿便要用膝蓋向秦文思的腹部撞去。

  秦文思這次看的明明確確,趕緊朝一邊翻滾避開。

  “很有想法,可惜力氣太小了。”

  昌一邊抹掉額頭溢出的汗珠,一邊對秦文思頗為贊賞似的。

  秦文思并不在乎他的贊賞,站起身來,舉劍又攻了過來。

  在對打過程中,秦文思每想到一次李絨兒緊閉雙眼的面孔,手上的力道就更多一分。雙眼緊緊的盯著昌的身體,想象著自己要像他傷害李絨兒那樣,讓他的鮮血在月光下飛舞。

  昌的長刀忽然也中途向自己手臂刺來。秦文思趕忙抬起劍身,向昌刀揮去,可是并沒有碰到他的刀身。

  昌早已抽回刀身,后腿下壓,前腿伸直,整個身子矮下來,橫刀向秦文思的小腿戳去。

  秦文思手里的劍已經(jīng)來不及向下?lián)]擋,全身肌肉緊繃,向上跳起,轉(zhuǎn)身用劍壓住對方刀背。

  正如昌所言,秦文思的力氣太小,竟被昌硬生生的掙脫了。

  險中脫困的秦文思被這一招嚇得脊背發(fā)涼,心臟狂跳不止,頃刻間就亂了呼吸。他感覺自己又被丟進(jìn)了冰窟窿中。

  昌抽刀后退,秦文思想要進(jìn)步追趕,卻似乎感覺不到自己雙腿的存在,仿佛剛剛真的被戳到了一樣。

  昌站起身來,看著愣在原地的秦文思,身上已經(jīng)沒有個剛才的殺氣,感到有點奇怪:

  “害怕了?”

  話說秦文思能和昌過上這么多招,已經(jīng)是奇跡,如果吳在綱此時在旁邊看到剛剛的對決,也要拍手稱快。

  一方面是昌受傷,身形不能變換太快,出招變緩;另一方面是秦文思見李絨兒生死不明,替她復(fù)仇的心態(tài)充斥了整個大腦,暫時讓他忘卻了恐懼,平日練習(xí)的招數(shù)竟被完美的使用了出來。因這兩點才讓秦文思撐到現(xiàn)在。

  剛剛自己身臨險境,大腦立刻涼了下來,生死的恐懼重新占領(lǐng)了秦文思的身體,如今他也不敢再主動攻擊過去。

  正如那晚小老頭給秦文思傳授“膽氣解”時所說的那樣:志一則動氣,氣一則動志。

  秦文思的氣一亂,便沒了先前的斗志。

  “讓我走吧。那個女孩沒事的,最多像那小老頭一樣?!?p>  昌見秦文思的雙眼沒了殺意,便向秦提議道。剛剛那一招急蹲,好像徹底撕開了腹部的傷口,現(xiàn)在可以明顯感覺到有血正在往外流。

  “你為什么要做這么危險的事,你不怕丹擔(dān)心嗎?”

  秦文思終于理解了丹每天都在擔(dān)心他回不去的心情,如此刀口舔血的日子,一個失誤就會身首異處。自己剛剛?cè)羰菦]有避開,此時只怕已經(jīng)躺在地上起不來了。

  昌沒有回答秦文思的問題,而是咧嘴笑了起來,沒有了陰冷的感覺。

  “有些人是沒有那么多選擇的?!?p>  說完,昌像已經(jīng)得到了秦文思要放他走的答案一樣,放心的把背露給秦文思,撿起地上的牛皮紙袋,向前走去。

  剛邁了兩步,昌的整個身子就重重的向一邊跌了下去。

  秦文思心中一驚,趕緊彎下腰來,把劍豎在面前,面朝一邊的樹林。

  “喂。你沒事吧?!?p>  地上的昌手腳不斷地抽搐著,嘴里“噗、噗”的發(fā)出吐泡沫一樣的聲音。

  路邊的草叢發(fā)出一陣“沙沙”的摩擦聲后,走出來一個和秦文思一樣穿著的人。

  秦文思聚睛細(xì)瞧,近乎喊著叫出了那人的名字。

  “朱啟明?”

  朱啟明一手拿著長劍,一手握著一把袖珍小弩弓,走向地上的昌。

  “一劍穿喉,看來沒事了?!?p>  說完,朱啟明就要伸手去拔昌脖子上的弩箭。

  “等一下!”

  秦文思趕忙跑過來阻止。

  昌翻著眼看向秦文思,伸手在空中亂抓,似乎在抓什么救命藥草。

  秦文思伸手握住他那只亂舞的手,昌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把秦文思往自己身邊拉扯。

  秦會意,把耳朵輕輕靠過去。

  “把我送回去。”

  一句話說完,昌的身子漸漸軟了下去,兩只眼睛慢慢失去了光澤,干瞪著不知看向何處。

  秦文思想起了丹。

  想起了那張輕點丹唇,眼角的魚尾紋恰到好處的側(cè)臉。

  想起了她說害怕有一天會再也見不到昌時的憂慮愁眉。

  想起了她迎面照耀日光時露出的幸福。

  想起了她白天說的:

  “我可就剩下他了啊?!?p>  正是:

  癡男怨女情不禁,古今風(fēng)月債難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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